毛骨悚然的骇然袭上心头,苏怀静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看着神态自若的易擎,完全想象不到长期生活在这样一个令人崩溃的环境,易擎究竟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然而这些倒姑且算是其次,真正叫苏怀静胆寒的是易擎的魂魄完全像是数块碎片贴合起来。
人总共只有三魂七魄,丢一魂,失一魄都会出事,像易擎这种三魂七魄全都像是被打成碎片又重新粘和起来的,苏怀静还是第一次见,着实有点被吓着了。
之前喂易擎吃定魂枝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易宣被那个杀星戳穿的魂体,完全没有想到易擎的情况会差到这种地步,难怪他说自己要死,这样的情况不活生生煎熬死,也要疼死。
“你感觉到了。”
易擎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愉悦的重复了一遍,轻声叹息道:“我,大概还有三年好活,三年之后,我就什么都不会剩下了。”
我靠,这票可真是玩大了!难道最后赢家是易宣?
“如易宣这般的易家子弟,死在我手中的不知凡几,然而又有何意义。”易擎的手轻轻搭在了苏怀静的手背上,目光轻飘飘的像是戏谑,好似又带着认真,“何必多他一个呢。”
苏怀静很安静的看着易擎,其实易宣也好,易擎也罢,他都从未动过任何感情。
一个人很好、很优秀、很可爱、很乖巧,都只是一种寡淡无味的形容,仿佛在路上看到倍感喜爱的猫狗,闲来无事逗弄喂养一下,然而绝不会生出将它带回家中好好抚养的麻烦心思。
是啊,有何意义呢。
伪装自我,让自己宛如常人那般,无论多反感,多疲惫,还要坚持下去。
苏怀静并非不想念故人,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也会想起亲朋好友的面孔,然而这种思念并无法阻绝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快意,无论表现的多么平静,无论对善恶多么漠视,也绝无人会置喙一二。
这是苏怀静唯一感觉到作为自我的快乐的时刻,这样难得可贵的自由,有时候甚至胜过金钱对他的诱惑力。
然而可笑的是,他来到这里帮助易擎的原因,本就是为了回去,继续做那个不自由的自己。
人啊,就是如此复杂又矛盾的生物。
“说吧。告诉我你的来历,还有……”苏怀静抬起头,淡淡看了易擎一眼,并没有抽回被对方握住的手掌,只是缓声道,“你,又希望我怎么做。”
“我?”易擎笑了一声,好整以暇的松开了手,人类的体温离开之后,迅速冰冷下来的肌肤多少有些不适,苏怀静微微皱着眉头收了回去,只听对面那个人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的说道,“我要你自由。”
苏怀静心中一动,藏在袖下的手慢慢攥紧成拳,淡淡道:“你不需要我的同行了?”
“不错,哈,对了,告诉阿静,我,也不需要她。”易擎这一句,真可谓是石破天惊。
要不是还端得住,苏怀静几乎都要跳起来,然而他还在怀疑易擎是否在试探,便道:“是易宣的那位前辈?”他雾灰色的眼眸清澈的仿若琉璃内体腾烧出的袅娜长烟,不带着半分火气。
“你怀疑我在诈你吗?不错,就是易宣那位温柔慈悲到近乎虚情假意的女前辈。”易擎满意的看着苏怀静呼吸微滞,柔声道,“还需要我讲得更清楚明白吗?”
跟易擎比起来,易宣真的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
“为什么?”
苏怀静轻声问道:“是什么让你改变心意,是什么让你让你决定一个人独行,当初提出同行这个请求的人,并不是我。”
“我从憎恨之中出生,半生迷惘。”易擎淡淡道,“时至如今,已无任何可以丢弃,也无任何可以挽留,走得时候又何必有所牵挂。你救过我,无论是因为什么,我都承情,所以我放你自由,你走吧。”
苏怀静:【挂哥,你怎么看?他来这手我有点猝不及防啊。】
系统:【那只能你主动了,嘤。】
对于系统的悲伤,其实苏怀静倒是颇感有趣,他打量了会易擎,平静道:“你这样的温顺贴心,实在善良的让我怀疑。三年之约不假,你要求死之心我也并不怀疑,但是你又能保证易宣的安全吗?”
“是为了易宣吗?”易擎问道。
“无论是什么答案,你想听的不就是这个吗?”苏怀静轻轻为他抚平了衣领,神色冷淡的好似带了点嘲讽,“你无法相信别人,既然如此,不如让你相信,我是为了另一个与你密切相关的人。”
易擎看着他,忽然问道:“你会爱我吗?”
“不会。”
易擎餍足的笑了起来,薄凉的眉眼里充斥着讽刺跟淡漠。
“那很好。”
这招以退为进,也很好。
苏怀静,你的底牌暴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要讲一下,赤尊者跟易擎完全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赤尊者单箭头易擎,但不妨碍他利用易擎得到利益。师徒之称是戏谑,因为易擎曾经因为床笫的关系指点过赤尊者修行,他本身没有收过徒弟。
然后就是原谅这个梗……怎么讲呢,首先现在易擎并不喜欢怀静,其次他跟赤尊者现在也没有【不正当】的关系,再来就算有,那也只是前□□。
最后
不是我不想入V,是我数据太差,入不了。
第59章 四候
“你会回来求我的。”
赤尊者站在万境宫门口送他们的时候,脸上带着捉摸不清的微笑,自信的有些叫人讨厌。
“他会是你选择的人吗?”
那个易擎熟悉的隐忍又y-in沉的青年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矜骄傲慢的赤尊者,纵然他还如以往那样小心谨慎,然而实力的增进,已让他的心态与往日大有不同。
“也许是,也许不是。”易擎携着苏怀静的手,对方似乎有些不悦,但并未拒绝,慢悠悠的说道,“不过有一句话,你说错了,赤斛,你从来都不在我的棋盘上,即便曾经存在过,也早已被我放弃了,更不要提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
赤尊者脸色猛然一变,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冷声道:“激怒我,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嘴炮对嘴炮,还是易擎更胜一筹啊。
易擎嘲讽般的笑了一声,信步离去了,赤尊者却并未伸手阻拦,不过两个人一口气走出老远后,苏怀静听着身后的地动山摇跟那声恍如就在耳畔的怒啸,突然想给赤尊者点蜡。
不过有那么生气吗?
给易擎当棋子而已,虽然自作多情是有点尴尬,但是沦为□□控的对象,也没有见好到哪里去。
虽然中间有许多事情阻碍,但最终二人还是踏上了前往四候之门的路程。
“他对你的感情,非同一般。”
想了想,苏怀静还是选择了较为委婉的言辞,他沉吟道,仿佛当真没有感觉到赤尊者对于易擎那忍无可忍时最终还是选择隐忍的退让。
“爱,是一种教训,一种过错,一种毒物。”易擎深思道,“你不懂,我也不懂,我曾经在不同的人身上感受到过不同的感情,有时候,爱会比恨更沉重,如果一个人恨你,你会没有那么负担,没有那么疲惫,没有那么痛心。”
排比句讲的不错嘛,但这又不是作文大选,听起来实在是很累人。
“那你感觉到负担、疲惫、痛心了吗?”
察觉到了自己失策并没有花苏怀静太久的时间,易擎的话语半真半假,看起来好像是他在泄露情报,实际上自己所说的话,也流露了太多信息,所以他干脆也就不再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
但是他本来对情况就是一无所知,让易擎误会,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易擎好似被逗笑了,他摇了摇头,淡淡道:“没有,不过我被很多人恨过,包括赤斛。赤斛是个很有趣的人,冷酷与多情之间,他总是在该冷酷的时候多情,该多情的时候冷酷,但是他又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所以他的痛苦就会比别人加倍的多。”
“他要么不该这么清醒,要么不该这么痴愚。”
他更不该在恨我的同时,这样的爱我。
苏怀静脸上从来都没有笑容,这会听别人的事,就更没有任何情绪了,他只是很冰冷的扫了眼易擎,平静道:“易天穹,你真是个扭曲到可怕的人。”
“所以我才说呀。”易擎慢悠悠的说道,话语忽然温柔了下来,低沉沙哑的嗓音里充满了柔情,“我不配得到爱,而你又不屑得到,我们二人是否正好是天作之合呢?”
这句话很有意思,倘若在易擎示弱之前,苏怀静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否定他,扼杀他所有的想法;但既然是现在,苏怀静就没有那么仁慈了,那张无悲无喜的面容上忽然露出浅淡的笑意,凉薄敷衍的连一丝真心也无。
“问,就证明心虚,不确定,有迟疑,你说呢?”
易擎感叹了一声,兴趣盎然道:“这种暗示说得实在太露骨,我很不好意思,要我假装听不懂吗?”
“随便。”
“那我会期待不需要问的那一天。”
易擎站在他的身后,慢条斯理的玩笑道。
这样的挑衅实在太过孩子气,苏怀静并没有上当,他们二人的脚程不慢,一路谈话,不觉时间流逝,四候之门已然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