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丛之刀 作者:priest(下)【完结】(7)

2019-05-15  作者|标签:priest 天作之和

长安吓了一跳:“哎,你怎么流血了?我刚才打着你鼻子了么?”

华沂果断觉得,自己还是先溜走缓一缓比较好。

秋狩节之后,天气便开始转凉了,人们方才度过那样一个要了命的冬天,再到这个季节,一开始简直是如临大敌。

然而他们的首领却依然是每日春风得意招摇过市,他甚至动手将那骨牌的红线剪了一截,刚好让那刻着长安名字的小牌子吊在自己的锁骨上,唯恐别人看不见一般。

而城墙与城楼便在这个冬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初步完工了。

第一场大雪过后,城墙迎来了它的第一波敌人。

那日正好是陆泉带人在城楼上守卫,才过了中午,便瞧见远方荒原的雪地里有一排黑影,冒着寒风行动极快,是一群兽人的模样,正往这边走。

陆泉飞快地派人通知了华沂,自己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远眺起来。

寒冷的恐惧依然根植在人们心里,他吃不准这些人误打误撞地道了他们的地盘上,到底是打算为敌,还是为友。

第54章

华沂本就在外面巡视,很快便赶到了。

他往下一扫,有那么一时片刻没有言语。

一个部落,非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才能将这日子过下去,没有齐刷刷地只剩下一群兽人的,要在以前,几乎可以确定,它是个幽灵部落。

走南闯北的行商乃是这彼此之间都相对闭塞的部落间唯一的联系,老行商既然送了一份地图给他们,过一会别人给的价格好了,便转手将他们卖给别的人,也没什么新鲜的。

陆泉只听华沂突然说道:“你看见他们这群人是怎么走路的了么?”

陆泉愣了愣。

兽人们脚程自然是很快的,然而这一支队伍的速度却并不怎么统一。

从远处一望,华沂第一感觉便是前面的人跟后面的人不是一拨的。

前面的身强力壮,玩命地往前赶,后面的不知是年老还是年少,亦或是身上有伤病,显然是勉力支撑方才能跟上。

就这一点来看,还真不大像整日里烧杀抢掠为业的幽灵部落,然而也不大像是躲灾的流浪难民。

华沂上了城楼不过片刻,这一队人便到了下头,城楼上守卫的都是年富力强的,眼力自然是好,往下一看便看了个清清楚楚。只见那些人都是风尘仆仆,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似的,震惊又讪讪地看着这高大的城墙,随后领头的几个人彼此对视一眼,上前敲起门来。

“一帮带甲执锐的,非要装成是乌合之众。”华沂低声道,“有点意思——找个人下去问问怎么回事。”

陆泉一个眼色,便有一个守卫小跑着下去,隔着城门上开的小洞与外面的人喊话。

华沂双手撑在冰冷的石头上,仿佛活动手指似的,在上面轻轻地点了一会,随后对陆泉道:“去把长安叫出来,今天晚上城门归他,你跟我走。”

陆泉愣了一下,他虽然是个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货,心思却并不愚钝,很年轻的时候便跟着华沂干起亡客,此时立刻明白了华沂的意思多半是要放人进来。

陆泉皱了皱眉,依他看来,这些人不知根底,都是祸患,他们过得好好的,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放人进来,万一闹事可怎么收拾?

华沂往手中呵了口气,搓了搓,随后在陆泉肩膀上拍了拍。

守卫身上穿着防卫的铁甲,叫冬天的风一吹,更加的冷,也更加的硬,简直像是给人糊了一层铁皮一样,手拍上去感觉不到一点活气。华沂低声道:“这城墙是建起来了,但也总要有人,地方越大,人越是要多,怎么,你想跟着一个部落,便在这城墙高耸的城中过上一辈子么?碰到这些不怀好意的人,便当做没看见,拒之门外,想着反正他们进不来么?”

陆泉不虚伪,直言不讳地点了头:“我就是这么想的。”

华沂嗤笑一声,他仿佛是瘦了一些,脸上的轮廓显得越发的清晰,再加上生来的高鼻梁薄嘴唇,不笑的时候,便显得有些冷,不是个慈眉善目的长相。

“我们一年不出去,高枕无忧,三年不出去,也能自己繁荣自己的,五年八年,你占着这样好的一个地方,总要有人来当肥r_ou_惦记的,自己不走出去,人家迟早要打进来,这些事你见得少么?城墙?城墙有个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人码起来的?既然如此,你相信人推不动么……唉,跟你说不清楚。”

陆泉嘟囔道:“那你跟谁说得清楚?长安么?”

华沂一巴掌糊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拿我逗乐?”

陆泉傻笑:“嘿嘿。”

华沂翻了个白眼,说道:“就算别的事他不懂,但这事里面的道理,他必然比你明白,若不然他如今早就是个木匠了——你别看他如今一副与世无争面团似的模样,别人戳一戳他连眼皮都不抬,那是经年日久他有了底气。要是他还小、或者学艺未成,你去招惹他试试,用牙咬他也能跟你玩命到底。”

陆泉更加是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从他这三言两语里品出些什么东西,那问话的守卫便跑了上来,果然,那些人声称是躲灾的几个零散部落凑在了一起,家人都在远处,叫他们先来探路。

“探路。”华沂冷笑一声,点了点头,推了陆泉一把,说道,“今天城防加倍,你跟山溪一人一半,先冻他们一会,等长安来了再把人放进来。”

陆泉应声而去,不过片刻,长安就过来了,他依然不肯穿甲,大概是已经睡下了,只在布衣外面匆忙地裹了兽皮,身后跟着路达和青良两个小跟屁虫。

华沂一见他便一皱眉,随后将身上最后的一层夹了棉的皮衣扒下来,照着他的脸砸过去,骂道:“怎么不冻死你呢?”

逼着长安有套了一层衣服,华沂才指着城楼下面的人对他压低声音说道:“有外人,你晚上留神一些,这些‘外人’有可能要变成‘内人’,还是可能变成半截挂在城楼上。”

长安往下看了一眼,便抬起眼皮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办?”

华沂森然道:“进来的人,是敌是客,都用不着再出去,如果外面再来人,我不点头,一个也不要放进来,死活不论。”

这话叫青良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战。

然而随即,华沂便又笑了起来,那言语间的杀意登时灰飞烟灭,顷刻间便不见了,首领又成了那个温和可亲的首领。华沂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酒壶,塞到长安手里:“拿着这个,晚上城楼里也冷,驱寒,我走了。”

长安应了一声接过来,结果华沂刚走了两步又转回来,黏黏糊糊地对他说道:“等一会我让阿叶煮一点驱寒的Cao药送来给你。”

长安略感不耐烦,想让他快点滚,然而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好脾气地点了个头:“嗯。”

谁知华沂转身走了几步,又第三次不依不饶地转了回来,贱兮兮凑到他面前,说道:“不行,我还想起一件事来,我得亲你一下。”

他话音未落,便见机极快地低下头,捏住长安的下巴,猝不及防地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只觉得寒冬腊月里舌头都冻麻了,愣是没尝出味道来,十分遗憾。

等他亲完,长安终于忍无可忍地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能一次干完了么?”

华沂叹了口气:“不解风情啊。”

长安不解风情地像一根柱子一样戳在寒风中。

华沂摇摇头,大步走下城楼,对守卫大声吩咐道:“开门,放他们进来。”

守卫们在城楼上的小隔间里面避风,高处风太大,城楼下面的人声听不清楚,避风隔间里面烧着一个杯水车薪的火堆,几个兽人守卫哆哆嗦嗦地凑在一起。

长安却将路达与青良带了出去,雪地上反着光,人马走动从高处看得十分清楚。

一个守卫在他身后大声道:“长安,你把那两个崽子弄出去干什么?喝风么?”

长安注视着那群进程的男人背影一阵,头也不回地说道:“把那个木头做的尖刺挂起来。”

守卫们闻言一怔,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兽人也走出来:“你要尖刺干什么?”

长安的手指在马刀上蹭了蹭,低声道:“准备挂人头。”

老守卫神色一凛,问道:“怎么?”

长安指着那些破衣烂衫的男人,问路达:“你看出什么来了?”

路达一愣,没想到竟然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考试,便眯起眼仔细望去。

只听长安在他耳边说道:“刀术也好,剑术也好,都是利器,因此到了一定程度,不在乎你有多少力气,而在乎你看不看得懂你的对手,仔细看那些人的肩膀,四肢的动作还有脚下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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