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林遥发现柯义东的脸色愈发苍白,手也在不停颤抖着,下意识地聚拢在胸口。司徒叫了他几声,也没反应,就像没听到一样。林遥当下便是一惊——创伤后应激障碍?
林遥轻慢地按了一下柯义东的手,尽量轻声道:“柯义东,放松一点,你现在很安全。告诉我,当时发生什么事了?”
柯义东惶恐地盯着林遥看了又看,渐渐的安定了下来。他撩起身上的T恤,露出一块狰狞可怖的伤疤。
“车祸。”柯义东沉重地说:“在我要拿出手机那一瞬间,有一辆车冲过来,朝着我冲过来。我,我有点记不清当时的感觉了,那种感觉……不仅仅是疼。”
司徒忙问道:“你看清撞你的车了吗?”
柯义东摇着头。
“那辆车什么颜色的?跟申路军他们开走的车是一个颜色吗?”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柯义东回道,“我醒来后记忆发生了断层,经过一年的治疗才恢复。”
林遥拍了拍司徒的肩膀,示意他慢慢来。司徒只好暂停,让柯义东缓解一下。
第17章 颈骨、过去、线索
午后的阳光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昏黄,西去的太阳在楼宇间露出小半边脸,一缕夕阳透过窗子映照在林遥的脸上,带着一点平静的温和,平添了几许温暖。
林遥的眼底有些冷,看着柯义东的眼神也很冷,他问道:“就算你忘了袁欣,难道没人提醒你?她是你女朋友,你的同学、朋友应该都见过他。怎么你都没拜托谁去找找她?”
柯义东长长地吐了口气,用微微颤抖的声音:“林警官,等我醒过来,已经是四年后了。”
林遥闻言,怔楞的神情表露无遗。
柯义东勉强地笑了一下,说:“抢救的时候,医生说我可能永远醒不了,我爸当场心脏病复发,过世了。我妈一个人支撑下来,要支付昂贵的医疗费,还要上班照顾家里。但是……我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甚至连我妈都不认得。我的大学同学也都毕业各奔前程了,谁还会来关心我?”
林遥单手撑着额头,在心里暗恼——这叫什么事呢?
司徒则是愤愤道:“肇事车辆没找到吗?”
柯义东摇摇头,“你们可以去医院和警察局调查,我的车祸案一直没下文。我的记忆是在醒来后一年内慢慢恢复的,那时候,袁欣住过的楼已经动迁了,什么都没了。我只能坐在轮椅上,每天让我妈照顾。袁欣的事我没对任何人说过,我也想明白了,撞我的人肯定是申路军他们,他们可能是看到我了。我承认那时候胆子小,而且,我没有任何证据告发他们,我……我不能再给我妈添麻烦。你们懂吗?”
这一回,换司徒长长地吐了口气,问道:“你没想过报仇吗?”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些人杀你女人,把你撞成重伤,间接害你父亲并发去世,连累你母亲一人撑起这个家。你醒来后,难道不恨?
“说没想过是假的。”柯义东直言,“但是我凭什么啊?没证据、没钱、也没权。而且,我要是去报仇,谁照顾我妈?”
柯义东的话很现实,也很实在。司徒找不到什么里有反驳他。
林遥拿出笔记本和笔,放在柯义东面前,“你说的情况,我们必须核实。你把当年住的哪家医院写下来。”
拿着笔的手有些颤抖,司徒再一次仔细打量起来。从头到脚,柯义东的穿戴都是便宜货,用的手机也是很老旧的款式,他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上去很不健康。
一时间,司徒也不知道该如何分析柯义东所说的一切。但不可否认,司徒非常气愤!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放在腿上的手也握成了拳头。
林遥面色如常,却偷偷拍了拍司徒的拳头,似在告诉他——冷静。
司徒缓了口气,喝了一口冰冷的咖啡,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悄悄拿出电话。
唐朔拍下的电话本照片已经发来,司徒装作玩手机的样子,一张张地看着,看到了宋海滨、王鲁、申路军、也看到了柯义东的名字。
“柯义东,你帮我看看这几张照片。”司徒说道。
林遥略有些诧异,他以为,照片环节是要放在最后才说的。毕竟,柯义东所说的情况没有经过核实,真假与否都没定论,照片不可轻易给他看。可司徒偏偏拿了出来。
鲁莽了!
虽然认为司徒鲁莽了些,林遥并没有制止。而柯义东看到第一张照片的时候,则是非常的惊讶。
“这照片你哪来的?”
“你认识?”司徒不答反问。
柯义东点点头,“是袁欣的东西,我认得她的字。原件在哪?”
司徒遗憾地说:“我只有照片。”
听到这里,林遥意识到司徒并没有信任柯义东,而是用照片给他设了一个圈套。
那么,柯义东,你的反应是什么?
柯义东拿着手机看了很久,好像想起了不少事情,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柔和了起来,他轻声说道:“她的字都写得很好。”
司徒问道:“你的名字和号码,也在电话本里吗?”
柯义东认真地想了想,“在,但是我不记得是不是这个电话本了。袁欣有好几个小本子,记账啊和写日记什么的。”
“有日记?”林遥忙问道。
柯义东点点头,“不是每天都记,隔三差五吧。她喜欢可爱的小本子,都收在一个小盒子里,平时也不让我看。”
这一点倒是跟老板说的相吻合了。
司徒暗暗抱怨:老板怎么把盒子弄丢了呢!
无奈之下,司徒只好拿出最后一张照片,问道:“你看看这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司徒所指的是,残页上的最后一个人。
柯义东边看着边念叨出来:“梁飞海……没印象。”
柯义东坦言,电话本和账本还有日记本都放在盒子里,许是因为里面有日记的关系,所以袁欣不让柯义东翻那个盒子,平时也都用一把小锁头锁着。
如此一来,柯义东能够提供的线索也很有限。林遥急着去调查核实,就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当年,除了你和申路军之外,还有没有对袁欣很好,或者是追求过他的人?”
柯义东很肯定地摇摇头,说:“没有了,我可以保证。”
离开咖啡馆之前,司徒想对柯义东说点什么,林遥却摇摇头。
今天的收获可谓不小,但仔细想起来,都是断掉的线索,让人无从下手。电话本也好,柯义东与袁欣的关系也好,都没有车祸的后续让他们动容。
大好年纪,女朋友被杀,自己被撞成重伤,昏迷了四年。醒来后,得知父亲已经过世,只有母亲辛辛苦苦撑了下来,家里欠了债,学业不成,就业无望,还要母亲照顾。
回到车里,司徒半天没有发动汽车,林遥似乎也没有从柯义东的遭遇中走出来,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忽然,司徒噗嗤一声,笑了。说:“我都有点不想抓凶手了。”
林遥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说:“不管动机是什么,杀人就是罪。”
“听你这意思,怀疑他?”
林遥瞥了司徒一眼,“你也在怀疑。”
司徒苦笑着摇摇头,“如果我是柯义东,绝对会报仇。就算不为袁欣,为了自己和父亲,也要杀了那几个人渣。”
“但是呢?”林遥紧着一问,“我知道,你还有话没说完。”
的确如此。
司徒耸耸肩,“但是,我要报仇就要做好被抓的准备,一旦被抓肯定是死刑。年迈的母亲怎么办?除非……”
林遥不耐烦地说:“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除非,我能给母亲留下一大笔钱,很多很多的钱。”说完,司徒促狭地看着林遥,“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柯义东的经济情况。”
林遥闻言撇撇嘴,“你也看到了,他身上没有一件超过一百块钱的东西。”但是,表面的不作数,所以,林遥不赌。
司徒只是随口一说,赌不赌都无所谓,关键是结果如何。
司徒给经纪公司的老板打了电话,询问柯义东一个月的收入有多少。老板说:“底薪是五千,其他零零碎碎的算起来八千多吧。他自己开了舞蹈班,专门教小孩子跳舞,估计每个月也有四五千。”
加在一起就是一万多,在本市一个人过活绰绰有余。
司徒又问道:“但是我看他好像没什么钱啊。”
“他妈妈常年住院,花销非常大。而且,他自己也需要吃药,我记得他很久以前出过一次车祸的。”老板说道:“闫峰很照顾义东,经常介绍私活给他赚点钱。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挂断了电话,司徒遗憾地说:“虽然我很不想这么干,还是要走一趟。你去,还是我去?”
林遥自然听见了老板的话,这会儿跟司徒也一个想法,去医院看看柯义东的母亲。就像司徒说的,真的不想去。
有些事,不想去也要去。可是,林遥这个平日里被别人看成最没什么人情味的人这次却怂了,一个电话打出去,把这件事转交给了谭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