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眉眼绮丽,含笑多情。可谁知看似有情,实则无情,在那绝世风华的光彩下,隐藏着的是令人痛心的冷心疏情。这样的一个人,似是与谁都能亲近,恍若伸手就能拥抱,却又仿佛永远隔着千万重山。明知难以得到,却还是妄想拥有他,不只希望亲近他的身体,更希望能够亲近他的心。
可到头来,所有的情愫,所有的苦恋,换来的只是一剑寒光。那一剑没有刺穿他的心脏,却还是刺穿了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我是这样的爱你,你却回报我无情一剑。而那从来不把你放在心上的人,你却念念不忘,苦苦痴缠。那个人有什么好,有哪里配得上你,却让你情根深种,不肯回头。
王珏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眼泪顺着面颊不断往下流淌,沾s-hi了大片的枕褥。
“后悔了?”
门被推开,那个熟悉飘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珏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y-in轻尘居高临下站在床边,面带悲悯地看着自己。
“先生……”
“我对你说过,离魂是失败品,它不可能让你倾心之人倾心于你,只是让他把你当成他倾心的人而已。若是不求真心,只求一夕之欢也就罢了,如果真的有心,那么使用离魂的代价,就是伤人自伤。你却执迷不悟,非要尝试。事到如今,可曾后悔?”
如果离魂可以改变人心,cao纵人的感情,那么他早已不吝拿去一试。可是,就算可以将世上一切都握在手中,人的心,也永远也无法掌控。
“我不后悔……我只是恨,恨这造化弄人!”
王珏闭着眼睛喘息了片刻,似是在积攒力气,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睁开眼睛,用尽全力一口气说道:“先生,你曾对我说过的话可还算数,如果还算数,那么我愿意,愿意按你说的去做!”
y-in轻尘低头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
“你终于能狠下心来了,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醒悟了,这很好。你放心,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只要你不后悔,我就成全了你。”
“我不后悔。”王珏再次闭上了眼睛。“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只能怨我自己,自作自受,自作自受啊……”
他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但说出的话语,却一字一句,冷然决绝。
“他太狠心,我已经不再怀抱任何不切实际的期望。既然他无情在先,也就莫怪我以后无义。”
“好。”y-in轻尘点了点头。
“那么你就好好养伤,你这次伤得不轻,有什么事,伤好以后好说。”
第123章 第 123 章
y-in轻尘离开王珏的房间,站在庭院中沉思了片刻,转身迈步向前走去。他走得很慢,似是每一步都寄托着沉重的心情,却又走得执着,绝不回头。
人生一世,百年一梦。总是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活上一次,否则待到无常来时,可否能暗叹一声,此生无憾?
薛寒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皱了下眉头,轻哼一声,小声道:“这还真是外甥像舅,连魔障他人的本事都一样。”
“四妹,你在说什么?”盖飞雄站在她身边,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十分莫明。“什么外甥像舅,先生有外甥?还是有舅舅?”
“……懒得和你说。”
薛寒泪白了一眼,深觉和这个二哥毫无共同语言,加倍地想念起应无恨来。一想起应无恨,就更恼恨某个害人不浅的祸首。要不是因为他,无恨也不至于挨了八十刑杖,到现在都不能下床。于是她转过脸去,不再理睬盖飞雄,自顾自地想着心事。
狭小的房间里,身上只穿着中衣,披散着头发的男子双手撑在书桌边缘,正在艰难地迈动脚步,来回走动。
他身材高大,整个人却显得很瘦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看起来十分虚弱。看他此刻的状态,如果不是借助桌子的依靠,似乎随时都要倒下。但他的右手似乎不能承重,身体绝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了左手上,更增添了难度。即使这样,他还是紧咬牙关,吃力地来回地移动身体。运作幅度如此微小,他的额上也已经密布汗水,随着他身体的动作,不断地顺着面颊往下滴落。
身受重伤,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几分元气,谁知又毫无征兆的中了剧毒,险些当场就送了x_ing命。虽然总算再次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他的身体也被毁得差不多了。不要说想恢复以往的强健,而今只要稍微动上一动,就要累得气喘吁吁,多走两步,就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虚弱到这种地步的一天,比之废人都不如,而那比之龟速还要慢的康复速度,更是简直让他快要发狂。
y-in轻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颜烈脚下一软便要跌倒,亏得他这些日子大概也是摔出经验来了,倒下的方向还不错,是向前的,于是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不至于摔个四仰八叉。不过就算是这样,那种狼狈情形也足够可观了,y-in轻尘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原本颇为郁闷的心情也随着颜烈的倒霉姿态而大大好转起来。
你也有今天!
“够了,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德x_ing,别把腰再给闪了,多费我的跌打损伤药。”
看着颜烈虽则趴倒,仍不肯罢休,挣扎起来还想继续,y-in轻尘终于看不下去了,出言制止。颜烈闻声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狼狈模样被他看了去,又吃他一番冷嘲热讽,却也没有流露出怒意。
自从知道自己和y-in轻尘之间的恩怨到底是怎么回事后,颜烈现在对于此人也说不清具体是个什么感观。这个人曾因自己无心的相助而感激在心,一心一意地想着等学有所成的那一天为他效力,谁知道自己翻过来又杀了他的师父,还差点要了他的命。恩也是他,仇也是他,恩仇两重天,何等煎熬。
要让颜烈站在y-in轻尘的角度去想,也会认为听起来自己还真不是个东西,如此坑人;可换成他自己的立场,又并没有觉得做错了什么。他拉对方一把的时候本是无心,并没有想过施恩回报,剿灭白虎堂的时候也是黑道规矩,白虎堂反逆在先,这是他身为天刹盟主应行之事。他只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两桩事都联系着同一个人,而这个人复仇的能量又是如此强大。于是在y-in轻尘被恩仇搅得头昏脑胀的时候,颜烈只能爱莫能助,若不是他看着y-in轻尘的模样实在觉得有些可怜而难得的心存歉意,只能认为这纯粹是文人式的自寻烦恼,没有看不起这拿不起放不下的行事方式已经不错,更加谈不上想要获取原谅。
y-in轻尘想对他复仇,抓了他,却又不杀他,将他囚禁在这斗室之内不见天日。颜烈不知道这种情形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就改变主意取了自己x_ing命,但眼下既然活一天就要做一天的打算,只要不死,他就不能让自己废掉。
不理睬y-in轻尘的嘲讽,颜烈伏在桌子上渐渐调匀了呼吸。他感觉好受了一些,慢慢支着桌子撑起了身体。谁知刚一直起身体,眼前突然一黑,暗叫不好已经来不及了,一个踉跄便倾倒了下去。
见颜烈不理自己,y-in轻尘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就见颜烈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往下一歪,眼看就要栽倒在地,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蹿上前去,在他倒地之前接住了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就老实点,少折腾这把可怜的老骨头了吧,都要散架了还不罢休?”
颜烈紧闭着眼睛,一声都未出,而事实上,他现在也不可能出得了声来。y-in轻尘想扶他起来,查觉他全无反应,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晕厥了过去。
他现在的脸色很不好看,一阵青一阵白,虽是晕迷也依然紧抿的嘴唇泛着灰白,一点血色都看不到,额上的虚汗更是不停地往外冒,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汗水浸s-hi透了,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看到他这样子,y-in轻尘也不知道是该心痛还是该说一声活该,他只觉得这个人现在就像是根烧焦了的柴火木奉,看着坚硬,其实一撇就断,而且稍一用力,就能碾成灰,再也不复原状。
手掌里满是汗津津的感觉,又粘又腻,y-in轻尘只觉得手心的感觉十分不舒服,想也知道颜烈自己更加不会好受。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将昏迷中的人架到床上,给他脱了已经被汗水浸s-hi的衣服,找来汗巾给他擦汗。可怜他堂堂一个军师,到这时也无法唤人帮忙,只能亲自做这照料人的事,费了半天力气,好不容易才打理完毕,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整个过程中颜烈始终没有恢复知觉,一动也不动。y-in轻尘忙完了一切,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这个人睡着了都警戒,也只有在陷入昏迷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姿态。y-in轻尘从这样近的距离看他,只觉得这个人眉目的轮廓格外清晰,剑眉斜飞,凤眼狭长,真是非同寻常的好看。俗话说外甥像舅,但在y-in轻尘看来,凤云霄的相貌过于精致,远没有颜烈之英武逼人,只有那眉眼之间确有几分相似,天生薄情冷心之相。
看着看着,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轻抚过那微合的眼睛,掌心掠过睫毛轻刺的感觉,痒痒的,让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手掌沿着他的脸庞往下滑动,鼻梁,嘴唇,下巴,一直落到了他的颈间,按在了喉结之上。
如此脆弱的部位,就这样毫无遮掩地落在自己掌握之中,只要一用力,这个人就将从世上消失。所有的恩与仇都会一笔勾销,再也不会有纠结,也不会有猜忌。
但是,无法下手,下不了手。
就在这个时候,颜烈忽然醒了过来,双眼骤然一睁,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谁?!”
y-in轻尘顿了一下,看向颜烈虽然睁开,却明显还未来得及聚焦的眼睛。“我。”
“你?”
似是听出了他的声音,颜烈攥着他手腕的五指微微一松,但这只是一瞬间的松动,转眼又加大了紧握的力度。看来他的头脑虽在浑噩中,但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防范本能却在此时全开,如同警戒的狼,完全不容他人进入安全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