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你以为我要杀你吗?”y-in轻尘并没有回以他什么好声气。“我想要杀你,你早就死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你的衣服全被汗浸s-hi透了,我怕你着了被风寒,给你擦汗换衣服。”
眼珠茫然转动了两下,颜烈终于从大脑的空白阶段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慢慢松开了手。y-in轻尘便将被子拉过来,给他盖在身上。
“你现在只能卧床静养,却顽固不听劝告,真是自找苦吃。都到这步田地,你还是那个样子,对别人心狠,对自己也一样心狠,倒真是一点都没变。”
颜烈闭着眼睛,对y-in轻尘的评语并不在意。
他年少时就入了黑道,后来更是成了天刹盟的盟主,多少帮斗火拼,刀口舐血,若不心狠手辣,根本就活不下来。事实上,但凡他若是x_ing情真能和软一些,他也不会因为姐姐颜婉柔嫁进凤家不久即遭遗弃之事而放着家里的武馆不继承,跑出去混黑道。
他那时太过年少,想法也非常简单。他认为凤鸣楼家大业大,以他颜家之力就算武馆开一世也奈何不了凤晓天,还不如出去加入帮派,凭自己的本事和狠劲打拼,总有一日能出人头地称霸一方,那时就能好好找凤晓天算账,踏平凤鸣楼。但为了这事,只恨得他父亲直往死里打他,棍木奉都打断了多少根也不能将他拉回头。
可是他并没有能够如愿以偿地收拾凤晓天,颜婉柔却死了。她到死还惦记着那个负心汉,竟用自己胁迫弟弟发下重誓,有生之年不准动凤晓天一根指头。他痛恨得几乎要发狂,却又无可奈何,初衷不能实现,这一身已入江湖,再也无法回头。从他入这一行的第一天开始,就注定了这辈子只能在刀头上打滚,早晚不得善终,无谓的心慈手软只能让自己死得更快。
“我不是开善堂的……”他说。“若不心狠,怎么对付得了那一群豺狼虎豹,早就被拆得骨头都不剩了。”
“你现在又能好到哪里去?”y-in轻尘忍不住冷笑。“多说两句话就气喘,站都站不稳还不受教,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拆了你这副骨头架,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教训?”
“是吗?”
颜烈勉强靠着床沿坐起身来,拢好衣襟看了y-in轻尘一眼,只这一眼,y-in轻尘勃然大怒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中毒又不是我干的!我如果存心要你死,那旗杆上悬着的,就真是你的人头,还能完完整整坐在这里,说风凉话!”
颜烈懒得理他,究其实他也没说什么,y-in轻尘就突然暴跳起来,简直是神经质。y-in轻尘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自认为自己忍x_ing绝佳,脾x_ing也是宽和的,可不知为什么,一遇到这人就什么涵养都没了,哪怕对方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多年修持一朝破功,只能说真是他命里的克星。
也不知是不是对此人惦记多年,研究太深,而今y-in轻尘对于颜烈,好像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尽管颜烈并没说什么,只是一个眼神而已,他也能清楚地悟到这对头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从来没有求你救我,要不是你报恩报仇都不干不脆、拖泥带水,我也不至于给弄到要死不活,落得今天这种地步。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要么放了我,要么就给个痛快,这样拖着,无聊。
“混账!”
踩着别人的伤口还要往上撒盐,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可恨的人吗?y-in轻尘越想越恼火,越想越暴躁,愤怒之下,他一把揪住颜烈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扯了起来。
“想我y-in轻尘天赋奇才,向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想做什么,有什么做不到?!只有你,处处和我作对,事事不让我顺心!”
颜烈实在是受不了他了,自己不过就是说了两个字,便招来他这长篇大论的指控,他到底是想要怎样?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眼前这个人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就算是有海底针之称的女人心都要甘拜下风,望尘莫及。
“我为什么要事事让你顺心?y-in轻尘,你到底想要怎样?你说要杀我,我人就在这里,随时等你来取这条x_ing命,你却又说我对你有恩,所以不能杀我。当年的事我早已忘了,救你不过一时兴起,从来没有想过,如今更没有打算挟恩图报,是你自己自寻烦恼,又与我何干?”
“你……”
y-in轻尘怒视着他,右手五指慢慢往里握紧,那张清俊温雅的面容上,闪现出了森寒冷戾的杀气。
他想起了王珏的话,曾经满怀的热情,到今天在那冷厉的剑光下,已是心死如灰。
当初自己为什么会帮助他,除了因为自己存心想要整治凤云霄,出一口心头恶气之外,或许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也是同病相怜。
少年迷妄的幻想,不该存在的情怀。心中盘根错结的纠结,如果不顾一切地连根拔起,是否激烈的短痛过后,再不会迷惘?
但,他做不到。如果真能狠得下这个心,一切恩仇早就已经了结,又怎么会拖到今天。
“算了……”他疲惫地举手,按了按额角。“我不和你计较。”
何必和你争执呢?我怎能忘了你是怎样的人,你若是能够顾及他人之心,早就不是你了。明知道是奢望的事,还是不要去想。否则除了让自己烦恼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就算你再不甘心,如今你就在我的手里,劝你既来之则安之。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还要火上浇油,未免太不厚道。你要知道,我如果现在把你交出去从此万事不管,我可以就此省心,而你只能生不如死。而我现在屡遭谗言,行动处处受人掣肘,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还在!”
“哦?”颜烈一怔。“你的主子,对你起了疑心?”
y-in轻尘不答,不过即使他不回答,颜烈也能猜到事实。上次他莫名其妙中了那场凶猛的剧毒,就足以说明一切。而y-in轻尘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令他一直深感困惑。
“你的主子到底是什么人?”他问道:“你是他的人,就连鬼王这样的绝顶高手也是他的人,他的势力绝对非同一般。如今鬼王扫荡江湖势力,想必也是他的授意,难道他想要一统武林?”
颜烈说到这里,又微有些不解。
“但就算如此,天刹盟只不过是几个黑道帮派的联盟而已,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方豪强,就算和官府有所暗昧,也只是大家方便,算不上勾结权贵欲行不轨。既然能让你这样的人为之效忠,随随便便就弄出一个再生城来,你家主子绝对不是常人,想来心大志更大,区区一个颜烈,是何时入了他的法眼,惹来他的必杀之意?难道说,是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而不自知?”
听他这话,y-in轻尘暗想,他虽然身居黑道魁首之位,却也极有自知之明,并不认为执掌天刹盟就有嚣张不可一世的本钱。此人虽然从少年时代就打打杀杀走到今天,理应没有读过多少书,心思却也细致,并不是只知道一味逞强斗狠的武夫。但这份细致只限于他所关心的问题,若不关心,便什么都当作看不到,听不到,冷漠得叫人心寒。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冒犯了主上?你招人恨的本事,和你杀人的本事可真是一样的好。”y-in轻尘冷笑着说:“原来你这天刹盟,若是招安也无妨,但主上想要取你x_ing命却是无疑,之所以让我对付你,只不过作个顺水人情,一举两得罢了。”
有些事还真的只能说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若不是他怀恨颜烈,借助那人的势力公报私仇,又舍不下当年的那些恩义,如今也不会在杀颜烈和保他x_ing命这两者之间摇摆,弄得自己心力交瘁。
“他既说了要你的命,你就必须要死,而我却留下了你的命,还以替身骗他,这大大触犯了他的忌讳。你上次被下毒,就是他对我的警告,不可阳奉y-in违。”
颜烈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自负奇才又如何,也不过是做了别人的奴才。主子器重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朝不受信任,顷刻势败。枉我高看你一眼,而今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y-in轻尘火冒三丈。
“住嘴!你知道什么!”
他额上青筋爆跳,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不惜屈身他人门下做奴才?难道凭我胸中所学,我还搏不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功名?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如果不借助他的通天权势,只凭我自己一已之力,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找你算账!我辜负自己平生志向,背叛伤害兄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如今我还要费尽心思保你的x_ing命!”
“那还真是劳你费心了。”
“颜烈,你简直可恶之极!”
y-in轻尘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了结他和颜烈之间的恩怨,杀不得,放不得,放在眼前,日日堵心。想起那些无法言说的往事,想起自己这一生沉浮,全是拜眼前人所赐,而自己偏偏还怎样都舍不得杀他,想到这里,y-in轻尘更是恨怒交加,清雅的面容都几近扭曲。
他紧盯着颜烈的脸,看着眼前这张棱角分明,熟悉之极的俊挺面容。即使已经憔悴虚弱到今天这种地步,也依然没能磨灭那逼人的风华。
这个男人,就算他再心狠手辣,冷血好杀,但谁也不能不承认这个黑道的魁首,实在是一个英俊到了极点的男人。y-in轻尘暗自冷哼,他要不是生就这令人倾倒的绝好容貌,而是一副完全符合他所作所为的典型恶人相的话,当初落难重伤时碰到水冰心,水冰心也未必会去救他,更不用说后来被他娶了去做妻子。
那个医者仁心的好女子,他嘲讽地想,说到底,还不是被这张脸给迷惑了去而罔顾正邪。要换成路人甲乙丙丁的长相,再像颜烈那样杀人不眨眼,恐怕那仁恕之心也不见得有如今这般,不要说是嫁给他了,恐怕就连废了他都是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