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公子有武林第一剑之名,星华如雷贯耳。能够有幸得见凤公子,才是星华的荣幸。”
看到眼前少女微笑起来,甜美可人之中,尽显单纯稚气,凤云霄不禁微微一笑。“武林第一剑,是江湖朋友抬爱,凤某愧不敢当。”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投到了龙七叶身上,笑道:“倒是凤某早就听说龙翔山庄的七叶离魂剑,剑术高超,令人仰慕,可是凤鸣楼与龙翔山庄相隔如此之近,凤某却一直无缘结识,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凤公子莫感叹了,我家七叶现在不就在这里吗?凤公子要是愿意,可以和他好好切磋切磋。”龙星华笑道。
“小姐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凤云霄笑着看向了龙七叶。“七叶,不知你意下如何?”
“凤公子抬举了。”七叶退后了一步,躬身道:“小的只是一个武卫,凤公子却是中原第一高手。小的那点微末技艺,岂敢在凤公子面前班门弄斧,折煞小人了。”
听他这样谦卑却又坚决地拒绝了,凤云霄在心里冷冷地笑了笑,面上却依然温和如故。
“既然七叶不愿,在下也就不勉强了。”
“谢凤公子体谅。”龙七叶低头说。
对龙七叶的不配合,凤云霄倒没说什么,可龙星华却有些不满。她看着自己的武卫,小声抱怨道:“七叶,你怎的如此不争气?你可是号称我们山庄第一高手,就算打不过,也该意思意思,怎么连试都没试,就先投降了?”
“小姐既知七叶不是凤公子的对手,还要我去试,不是明着要七叶出丑吗?如果七叶被打得溃不成军,不要说是龙翔山庄,小姐面子上也没有光彩。日后庄主要是知道七叶给山庄丢了脸面,七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还请小姐多多体谅我们当下人的苦,七叶感激不尽。”
对着龙星华,那种仿佛植根在龙七叶骨子里的犀利与戾气竟然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十分温和,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柔软起来。对比刚才和凤云霄说话时的寡凉冷淡,这鲜明的反差简直让凤云霄为之哑然。只可惜他有再多的想法也不能说出来,否则就等于是在挑拨人家主仆关系了。
被龙七叶温声软语这么一说,龙星华就是有气也发不出来,只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你不是七叶离魂剑吗?溃不成军,你有那么差劲吗?算了,反正啊,你就是借口多,不想打就算了,省得你回去遇到表哥,又说我成天没事欺负你。”
“小姐言重了,七叶可以对天发誓,从未说过此话。”龙七叶正色说。
“什么从未说过?就算你嘴上没说,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龙星华一瞪眼睛,想用这自认为威严的表情吓住他。可是在她犹带孩子气的娇美容颜上,露出这样的神情,不仅毫无半点威慑力,反而更流露出一种单纯与娇憨。看着这样的她,龙七叶忽然眼神一暗,转开了视线。
一阵清风吹过,片片红叶落了下来,有几片落叶飘到了龙星华头上,粘在了她的头发上,她却毫无察觉。看了她一会儿,龙七叶默默伸出手去,小心地替她揭去了叶片。
“谢谢。”看着他手里的红叶,龙星华撩了撩头发,嫣然一笑。
叶明昭睁开了眼睛。
坐起身来,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陌生的禅房。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又怎么会睡在这里?
方才,好象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虽然醒来之后,便已忘记究竟梦到了什么,也依稀还能感到,那梦境中的温柔与忧伤,以及萦绕在心头的淡淡惆怅。
我又忘记了什么?
翻身下了床,穿上靴子,推开禅房的门,走了出去。刚一出门,他便看见了靠着院门出神的凤云霄。
听到动静,凤云霄转过头来,一眼便看见那个白色人影走了出来,看到自己,他微愣了一下。神色间没有了狠戾与狂暴,而是透出一丝迷茫。
“叶兄,你醒了?”迟疑了一下,凤云霄走上前去。
点了点头,叶明昭看向了四周,见他眼神犹带恍惚,凤云霄顿了顿,又说道:“花兄和沉鱼姑娘去了大雄宝殿礼佛,叶兄不必担心。”
被室外的凉风一吹,叶明昭的头脑终于清醒起来,原本迷蒙的眼睛也渐渐恢复了清澈。他看向凤云霄,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凤公子,我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凤云霄也不知每到这个时候,花连华是怎么骗他的,支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到了一个理由,说道:“也没什么,只是游玩倦了,花兄便向方丈大师借了禅房一间休息,谁知叶兄坐在那里就睡着了。花兄和沉鱼姑娘看叶兄睡得香甜,不忍叫醒,便先到大雄宝殿礼佛去了,怎么,叶兄不记得了?”
他也是明知叶明昭记x_ing不好,趁机反问一句,以攻为守,消去他的疑心,果然叶明昭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释然了。
“原来如此,我记x_ing向来都不好,实在是记不得,让凤公子见笑了。”
看着此时的叶明昭,神情恬淡无波,已然又恢复了温文模样,再回想起方才发病时,他那遇神杀神,见佛诛佛的狂暴,凤云霄只觉得心中像压上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堵得他透不过气来。
看着叶明昭整了整衣衫,迈步走出禅院,向大雄宝殿而去,凤云霄默然垂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也走出了禅院,却并没有进佛殿,而是径直向着下山的方向而去。
握着手中的剑,沿着石阶一步步走下山去,虽然身边游人来来往往,思绪却早已飞到了天外。
对你来说,我算是什么呢?
你遗忘了过往的一切,所以,你还能对着我,露出温和的笑容,可是,一旦你回想起来过去,你会怎么样?
真是可笑啊,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你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我。
你可知道,对昔日的你来说,我根本……只是你的仇人。
第9章 第 9 章
秋风寒,夜露重,值此深夜,那满怀心事的人,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失眠的滋味,是极不好受的。屋外更鼓声响,已经到了三更,他却依然毫无睡意。凤云霄终于烦躁地坐了起来,披衣下床,穿上靴子,打开窗户让夜风灌进来,吹吹已经发胀的头脑,令自己清醒。
烦,说不出的烦躁,从来没有这样的心烦意乱!
从什么时候,他便开始纵情声色,放浪形骸的?仔细回想起来,早在十五岁的时候,童贞二字对他来说,就已经是个笑话了。他流连青楼,与戏子伶官来往,男色女色,荤素不忌,可以说是见惯各种各样的美人,却从未有一人能进入他的心,当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自命风流,自诩无情,冷眼嘲笑世间的痴情,潇洒游戏人间,不为任何人动心,何等自在,何等逍遥。
然而现在,这种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
龙七叶,叶明昭。
一整天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的就都是这两个名字,搅得他头昏脑胀,什么事都做不了。那些忘不了的往事,不断交替变换的回忆,如同走马灯一样在脑中来回闪现,只弄得他心烦如堵,头痛欲裂,简直恨不得拿把刀,把嵌在脑子里的这些东西给挖出来。
“够了!不要再来了!”
烦躁之下,他重重一拳打在桌子上,只听“咣”的一声,桌子登时四分五裂,杯盘落地的破碎声传入耳中,令本就不胜其烦的凤云霄,几乎要暴跳起来。
正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猛烈的叩门之声响起,伴随着管家慌张的喊叫声:“公子不好了!老爷受伤了!”
“老爷?”一时没有意识到管家在说谁,花了好一会儿功夫,凤云霄才意识到,管家所说的是自己那久未谋面的父亲,凤鸣楼主凤晓天。
凤云霄与这位生父的关系,实在算不得父子情深,原因无他,正是因为他十年前去世的母亲,颜婉柔。
凤晓天生x_ing风流好色,用情不专,当年颜婉柔以美貌名动青州,被誉为青州第一美人,凤晓天倾慕已久,费尽心机,终于将其娶回家门。但他生x_ing凉薄,纵是天仙绝色,也不能让他长久留情,将颜氏娶过门后不久,凤晓天便渐觉乏味,日渐冷淡,新婚三个月,便又迎娶了二房。随后姬妾一个个进门,早已将当初用尽心思才得来的颜氏抛在了脑后。
可颜婉柔却极为痴情,一颗心全系在了凤晓天身上,却不料初婚时的幸福憧憬,不久便惨遭破灭。凤晓天的始乱终弃,令她精神崩溃,终于演变成了狂疾。最后终因疯疾发作,在一个冬日的夜晚,当着年少的弟弟颜烈,和年仅十岁的儿子凤云霄之面,用剪刀刺喉而亡。
颜婉柔的弟弟颜烈,本是黑道中人,x_ing情刚烈,眼中揉不得沙子。为了姐姐一事,不止一次要寻凤晓天的晦气,但痴情的颜婉柔,却总是阻着他,不让他伤害丈夫。在她尚未发疯之前,生怕x_ing情暴烈的弟弟会伤害到丈夫,曾以x_ing命相逼,迫他发下毒誓,此生此世,绝不伤害凤晓天分毫,否则,颜婉柔死后将坠入地狱,并将永世不得超生。
姐姐死后,颜烈恨不能将凤晓天千刀万剐,却苦于害怕违背誓言,令姐姐死后不得安生,只有强忍下了这口恶气。只是,虽然出于无奈而放过了凤晓天,对这个所谓的姐夫,终究还是深恨入骨。
颜烈虽极度厌恶凤晓天,凤云霄却是他姐姐唯一的骨r_ou_,爱屋及乌,也要另眼相看。而对凤云霄来说,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六七岁的小舅舅,是他母亲家里唯一的亲人,因此这对年龄相差不过六七岁的甥舅,关系素来甚是密切。
自打母亲颜婉柔死后,对凤晓天这所谓的父亲,凤云霄早已形同陌路。他名为凤鸣楼的长公子,事实上在把他教养成人之事上,凤晓天根本毫无建树,完全就是养娘和小舅舅颜烈的功劳。凤云霄对此也早已无所谓,老头子再娶多少房姨娘,生多少个弟弟妹妹,都和自己完全无关。亲人之中唯一放在心上的,只有那小舅舅颜烈,其他的,也不比路人好多少。至于那好色成x_ing,一大把年纪还春心不倒的老家伙,就算哪一天死在女人床上,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吃惊,更不认为自己会为之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