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老头子死了吗?”凤云霄冷笑了一声。
站在门外等了半天,心急如焚的管家,才等到了这句冰冷的话,竟然没有半点想问他为什么受伤的意思。虽然明知这对父子向来不和,也还是愣了一下,忙求道:“公子,老爷他受了伤,想要见你,叫老奴来请你,你们毕竟是亲生父子,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公子,老奴求求你,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去看看老爷吧!”
“没死是么,没死就不要来烦我,滚!”
这一声厉喝,只把老管家吓得打了个哆嗦。向来温文尔雅的公子,何时有过这样疾言厉色的语气,可纵然心里七上八下,却又实在不能就这样打退堂鼓,万般无奈之下,老管家只得跪在门外,一边叩头,一边恳求。
顿地之声,不绝于耳。虽然实在没有任何想去见父亲的意愿,凤云霄却终究没有办法对这侍候多年的老奴,彻底不予理睬。
终于,门“砰”的一声,开了。
迈步走进父亲的房间,凤云霄有些茫然。有多久,自己没有走进这里了?
自从母亲死后,不仅小舅舅颜烈对父亲痛恨到了极点,自己和父亲的感情,也降到了冰点。若不是一月一次的例行请安,对他来说,就连父亲的长相恐怕也要记不清了。而这数年以来,就连请安,也成了极稀罕的事。
打起竹帘走进室内,就着幽暗的烛光,他看到自己那多日不曾谋面的父亲,正半倚半靠在床上,一脸的衰弱。
凤晓天年轻时候,可以算得是个一流的美男子。现在虽然上了年纪,也依旧风度不凡,气宇轩昂,在风月场中,照样嬴得大票的女子芳心。可此时此刻,凤云霄灯下看他,却发觉,原来不知何时,银丝已经悄悄爬上了他的鬓角,衬着他此刻的苍白憔悴,已经掩不住老态,再如何保养得法,终究是老了。
“敢问父亲,是如何受的伤?”
听到凤云霄的问话,凤晓天的脸上,突然掠过了一丝恐惧的神色。这样不同寻常的神色,出现在这个老江湖的脸上,令凤云霄着实吃了一惊。
“那不是人,是鬼魅,白衣鬼魅!”
“白衣鬼?”凤云霄大吃一惊!“父亲是被人所伤吗?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回想当时的情景,凤晓天仍心有余悸。
虽然素来流连□□,温柔乡中醉生梦死,但凤晓天从不在外留宿。今夜,在他从牡丹阁四大美人之一的闭月那里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杀手。那白衣杀手身手快得惊人,几乎是转眼间,四个护卫已经倒下两个,凤晓天本身也算是高手,谁知交手不过数招,便被那人一剑刺中,亏得他素来谨慎,内穿软甲防身,挡住了那杀手的剑势,否则当场就被一剑刺个对穿毙命。而那杀手一击之后,便如鬼魅一般,迅速消失无踪。
听了父亲的话,凤云霄虽然惊讶,更多的却是不屑。那神秘杀手就算身手再高超,也不可能是鬼魅,看父亲的样子,却似被吓破了胆,真是越来越昏庸无能。
“这世上何来的鬼魅?父亲何时也学妇人女子一般见识,信起鬼神之说来?”他嘲讽地说。
“霄儿,你是没有看到他的脸才会这么说,那东西,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人!”
回想起那白衣杀手的面孔,凤晓天就打个了寒战。他生平从未见过那样一张脸,那样腥红的眼睛,根本就不是人的眼睛,更恐怖的是,那一整张脸上都布满了狰狞的青绿花纹,如同条条毒虫盘踞在脸上,观之令人作呕。那样的一张脸,根本就是妖魔!
“是这样?”凤云霄不由沉吟。
对凤云霄来说,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鬼魅之说,只是听父亲的叙述,那白衣鬼的相貌也实在非人。这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奇丑无比却而又武功高得惊人的高手?真是江湖之大,无奇不有。
见凤云霄不语,凤晓天迟疑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霄儿,我虽然侥幸捡回一条x_ing命,可却不知那杀手的来历。想我凤鸣楼也算是树大招风,不知有什么人暗中嫉恨,实在防不胜防。你看,能不能去找找你舅舅,请他帮忙调查此事?”
听了这话,凤云霄眼睛一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舅舅?父亲你认为,舅舅会把你的死活放在心上?哦不,是孩儿说错了,舅舅他的确关心你的死活。只要今天你被杀手刺个对穿,明天他就会摆下流水宴庆贺,感谢老天保佑,他恨之入骨的姐夫终于死了!”
被儿子的话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凤晓天既尴尬又心虚。
“颜烈就算恨透了我,你终归是他唯一的外甥,纵然我死了让他幸灾乐祸,可霄儿你身为凤鸣楼的少楼主,就能置身事外吗?颜烈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其中利害。”
不置可否的冷笑一声,凤云霄站起身来,说道:“夜深了,父亲有伤在身,还是好好安歇吧。”
看了凤晓天一眼,他终究忍不住心里那股恶毒。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就在家养伤吧,横竖家里姨娘多的是,也耽搁不了你倚翠偎红。只望你老别忘了身上有伤,玩出个马上风来,给凤鸣楼丢脸就谢天谢地了。”
说完,看也不看凤晓天那比唱戏变脸还要精彩的脸色,凤云霄扬长而去。
第10章 第 10 章
凤云霄来到天刹盟的正堂,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身天青色袍服的颜烈,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妖刀“狼杀”。
颜烈素来爱刀如命,这把狼杀,就如同他的半身一样,除了和爱妻成亲的时候,几乎从未有过须臾分离。这把妖刀在他手中,不知染过多少人的鲜血,此刻,一半刀身弹出黑色的鞘,正闪着妖异的血红光芒,透出令人心悸的杀机。
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颜烈抬起眼眸,看到来人,微一蹙眉。
“你来这里做什么?”
虽是甥舅,但颜烈素来不喜凤云霄直接到天刹盟找他,向来知道他脾气的凤云霄,对他不善的语气也不在意。“是夫人让我来这里的,她说你最近这几天都心事重重,让我顺便劝劝你,凡事不要总藏在心里,说出来让别人分担一下,对你有好处。”
凤云霄口中的夫人,就是颜烈的爱妻水冰心,也就是他的舅母了。只是称一个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女子为舅母,实在令他别扭,一般多以夫人称之。好在颜烈也不在意,就连对他这个舅舅,凤云霄也并不总是那么尊敬长辈,两人相处,有时更像平辈论交,所以对这比凤云霄还年轻的妻子,实在也不能指望那小子会毕恭毕敬的一口一个“舅母”。
听到妻子的名字,颜烈的脸色便缓和下来,沉默了半晌,他才苦笑了一下。
“江湖之事,岂是女子能cao心的。闲话少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昨晚,父亲遇到了杀手。”
乍听此言,颜烈先是一惊,再看凤云霄神色严肃,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当下往椅背上一靠。
“死了没有?”
“死了我能还穿这种衣服?”指指身上的锦衣,凤云霄耸了耸肩。
“既然没有死,你来找我做什么?难道还指望我帮他报仇?”颜烈坐直了身体,看着凤云霄,神情虽似在笑,那笑意中却带着森森的冷气。
“还是你以为,是我派人干的?”
“不。”凤云霄摇了摇头。“就算你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断,你也不会动他一根毫毛的。只是你可知道,刺杀父亲的,不是别人,正是白衣鬼!”
“白衣鬼?!”颜烈倏然一惊,猛地站了起来。“又是白衣鬼!”
“又?”敏锐地从他的话中捕捉到这个字,凤云霄意识到,冰心夫人所说颜烈这几日的心事,恐怕也与白衣鬼脱不了干系。
颜烈号称北方黑道魁首,执掌天刹盟,这天刹盟并非一个单独的门派,而是一个众多帮派结盟而成的盟约组织。
十年前,北方大小众多黑道帮派,为避免日益严重的火并,维护各自的利益,共立契约结成了如今的天刹盟。二十一岁的颜烈,就是在那场争夺盟主之战中,以一柄妖刀狼杀所向披靡,被群雄奉为盟主,掌管天刹盟。他虽为人公正,不偏不倚,却又手段残酷,对破坏盟约、背弃结盟的盟下各帮派,绝不姑息,不仅诛戮其主,连整个帮派也一并铲除。如此的绝对威势和冷酷,使天刹盟下众帮派,从此再不敢起背约毁誓之异心,无不唯马首是瞻,他也正因如此,被江湖中人称之为北方黑道魁首。
然而,就是这样令整个北方黑道俯首贴耳的天刹盟,却在日前被人撕了逆鳞。就在七天前,颜烈回到青州的途中遭到了袭击,他虽全身而退,随同身边的两名护卫,却遇害身亡。
杀手,正是白衣鬼。
“你也遇到了杀手?!” 凤云霄大吃一惊!
“这白衣鬼,到底是何方神圣?先在江南地带行凶,后又杀了那么多江湖高手,现在到了青州地面,如此兴风作浪,究竟意欲何为?”
“我暂时还不清楚他们意欲何为。我只知道,那所谓的白衣鬼,就算不是真的鬼魅,也算不得是人。”他转过身来,直视着凤云霄。“如果刺杀凤晓天的也是白衣鬼,那么这白衣鬼,就绝对不止一个。”
“这是何意?”
“因为,我已经杀了他。”说到这里,颜烈微皱了一下眉头。“可是,那家伙死后的情形,却极其诡异。”
看到追随自己多年的属下在眼皮底下被杀,颜烈无法控制心中的狂怒,他身为一方黑道魁首,岂是浪得虚名,纵然那白衣鬼身手如鬼,最终仍被他以狼杀击毙。谁知,还未等他上前验看尸身,那白衣鬼的尸体便冒出了青烟,没过片刻化成了一摊血水,就连一根尸骨都没有剩下。那种恐怖的情形,就连颜烈这等冷酷之人看了,也不由感到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