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是谁说的,这不重要。”他轻轻推开花连华,苦笑了一下。“重要的是,你真觉得我正常吗?”
“我觉得你很正常,没什么不正常!”
凤云霄觉得他这话就是拿来对付傻子恐怕也不好过关,何况叶明昭虽说精神上有障碍的嫌疑,并不等于他智力也有问题,哪就这么容易糊弄过去。
“别自欺欺人了。”叶明昭果然不吃花连华这一套。“如果我是正常人,你为什么一定要给我清心?连华,我们是兄弟,你不要把我蒙在鼓里,我……其实和正常人不一样,我,”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我这个所谓的狂躁症,其实就是说我是个疯子……对不对?”
“别胡说了,谁说你是疯子,你不是疯子,你是我兄弟!”
“那为什么?”
“你先别想那么多了!”一时冲动的暴怒过后,花连华迅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不急于解释叶明昭的疑问,顾左右而言其他。
“有什么问题这里都不是说话的地方。凤公子答应为你作保,等我们递了保呈把你弄出来,出去以后咱们再慢慢说,好不好?”
李虎之事还没完全了结,叶明昭又在狱中惹出新的祸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多亏凤云霄在青州府是知名人物,无论官府士绅都要买他几分面子,加上袁廷玉本就对叶明昭颇有怜惜之意,听说那英气挺拔的年轻人竟有狂疾,而且听花连华说是因为早年遭遇不幸方会如此,震惊以外更加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在两人一番求恳之下,袁廷玉答应不再追究叶明昭伤人毁狱之事,依然准许具保开释。当然,相当数量的一笔保金,是免不了的。
等到他们办好一切手续,将叶明昭从青州府的大牢带出时,已是黄昏,暮色渐渐笼罩了青州城。
第24章 第 24 章
虽然天色已晚,归心似箭,叶明昭并未立刻就走,而是找到那无辜被自己打伤的牢头,再三道歉后,将身上所有的银两都给了他,作为医药之资,才和花凤二人一起离去。
一路之上,叶明昭始终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花连华和凤云霄明白他在烦恼什么,可谁也不敢问他。
两人心里都在发愁,一个愁着怎么搪塞才好,一个到现在都没法消化那震撼x_ing的打击,只希望那人自己想想就过去了,别再追根问底就谢天谢地了。花连华不断和凤云霄聊些海外奇谈、趣闻逸事,两人难得的心照不宣,都企图借着c-h-a科打诨来分散叶明昭的注意力,让他不再多想,最好他那健忘症立刻就发挥作用,把那些有的没的全忘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叶明昭半天都没有说话,就在两人以为他的心神已经被岔到一旁,精神刚刚放松下来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连华,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说出来再和我说的。”
“啊?”花连华傻了眼。
该死的平常那么破的记x_ing,该记的从来记不住,怎么这不该记的就偏记得这么牢!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在乱上添乱!
花连华在心里咬牙切齿,可又没有办法,叶明昭就在边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装死没听见是不可能的。只把他头痛得恨不能立刻去撞墙,让自己也失忆算了。
面对叶明昭的追问,花连华几乎要陷入绝境。凤云霄虽然到现在还没从震惊中完全回过神来,也很想弄个明白,却又不能附和叶明昭去问个明白,那花连华还不得把他掐死。心里堵成一团,还得想办法帮着花连华把事圆过去,他挣扎了半天,勉强开了口。
“我觉得……应该……不是吧。”
“怎么说?”叶明昭问。
“我想……就好比喝醉酒的人都爱说自己没醉,口口声声自己醉了的人往往还能再喝上几圈,你是酒里的行家,应该很清楚吧?以此类推,疯子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疯子,说自己是疯子的那就不是疯子。”
他这番话说得像绕口令一样,不过绕来绕去倒还有效,叶明昭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
“真是这样?”
“当然是真的!”花连华一看有门,赶紧打蛇上棍地跟进。“你这狂躁病就和健忘症一样,是当年那场病落下的后遗症,离疯子还远着呢!好了,能不能别再想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想些正经的行不行?比如说现在,我饿了,饿的要死!找个酒楼吃饭去!”
“啊?”叶明昭愣了愣。“我没钱了,而你刚刚才交了保金,还有钱去吃饭吗?”
“这个……”
花连华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银两全都拿去交了保金,而且还不够,所以把凤云霄的口袋也搜刮了一空,才算勉强凑足了保费。如今他们三人,都是身上一个大子也找不出来,哪家酒楼肯招待他们?别说酒楼了,就是街边的小饭铺也不会答理他们。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真相?”
“那你还要去吃……难道你是想吃霸王餐?”
“我说兄弟,你不说话真没人把你当哑巴,真的!”花连华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没钱,这个严峻而现实的问题,令这位灵剑阁的花少侠终于深刻地领悟到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真谛。无奈之下,只得懊恼地叹了口气。
“行了,那我们回家吃饭去吧,累死我了。”
“来我家吧。”这时凤云霄忽然开口说。
“哎?”花连华一转脸,凤云霄笑了笑说:“清风堂路太远,现在大家身上又都没钱,雇车都雇不了,等二位走回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凤鸣楼虽说也不近,总比清风堂要好的多。两位要是不嫌弃,不妨到舍下小住一夜,我家的厨子也还不错,就让在下设一小宴做个东,一是为叶兄除晦气,二来也权当压惊,不知二位可愿赏光?”
“这个……”叶明昭看了花连华一眼。他想花连华确实是又累又饿,要空着肚子走那么远的路确实辛苦,照理说去凤鸣楼吃饭是最好的选择,但又总有一些犹豫。
“今天实在太麻烦凤兄了,要不是凤兄做保我还出不来,按理说应该我们答谢宴请凤兄才对,怎还好意思反过来打秋风。”
“哪里话,我一直很仰慕两位,灵剑阁双杰肯赏脸我凤鸣楼足令蓬筚生辉,深感荣幸还来不及,怎么说得上打秋风。”
花连华闻言,笑了起来。
“明昭,凤公子如此厚意,咱们要坚持不去,是不是有点显得不识相?答谢的事,咱们日后一定要好好请上凤兄一请,今天实在囊中羞涩,也只好权变一权变了。”
“好吧。那就打扰凤兄了。” 叶明昭说。
第25章 第 25 章
小轩中摆下了一桌酒宴,菜色不算多多,但都很精致。桌上桂花酿的酒瓮已经打开,香气四溢,萦绕满室
凤云霄、花连华、叶明昭三人,围坐在小圆桌前,边喝酒边随意聊天。这一天的风波下来,此刻能够对坐饮酒,总算有了点清闲逍遥的意味。
酒过三巡,花连华忽然提议,难得今夜良辰美景,若只是枯坐饮酒未免无趣。他久闻凤少楼主文武双全,箫的技艺更是闻名已久。只是听说他很少人前演奏,很多人慕名已久却苦无机缘,难得今晚相聚气氛融洽,不知道凤少楼主可否惠赐一曲,以助酒兴?
凤云霄酒正喝到最兴致的时候,听花连华这样一说也不推搪客气,就命人去取来了紫玉箫。他手持长箫起身离席,走到窗边斜倚着窗口,将箫送到了唇边,先试了试音找找感觉。试完音,他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展颜一笑,随即低首敛眉,箫声已起。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一曲悠悠,绮丽婉转,那种入骨相思的旖旎风情,尽在箫声中悱恻缠绵。凤云霄靠在窗边,夜风掠过他的发梢,数绺长发迎风飘扬,烛光映照下,更显得他眉如墨画,眼似点漆,面如晓月,色若春花。
没有人能够否认凤云霄长得很美,男子中罕见的美,此刻他眉梢轻拢,似蹙非蹙,略带几分酒意薄红的俊美面容上一双略带桃花的眼眸顾盼迷离,似无情又似有情,流露出风流天然的优雅情致。
平生情思谁人寄,玉人月下独吹箫。
箫声虽落声韵犹存,袅袅回荡在夜色之中。花连华被那销魂蚀骨的美妙旋律所深深吸引,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感慨地一击掌,长叹了一声。
“以前听说凤兄是才子,我还不信,今天听到这曲妙音,才相信名不虚传。这首箫音,足可称得上那一曲菱歌抵万金。”
叶明昭听着箫音,却是半晌无言。沉默了片刻,他忽然举起酒杯,将残酒一饮而尽,站起身道:“二位稍坐,在下失陪一会,去去就来。”
说罢,他径直走出门去。
初冬的夜已相当寒冷,走到院中被冷风一吹,因酒意而不太清醒的头脑,立刻清明起来。
刚刚他觉得有些不舒服,却又说不出这不舒服的感觉来自何处。心里底有种莫名的忐忑,仿佛惴惴不安,又仿佛想要隐藏什么,但这奇怪的不安到底是缘于什么,他却找不出头绪,只有匆匆离席,让自己安定下来。
他抬头环顾着眼前的景物,亭台楼阁历历在目,似乎是陌生的地方,却又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奇怪,这个地方,为什么我好像来过?
他伸手扶住眼前桂树的树干,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我这是怎么了,我明明是第一次到这里来,我以前也不认识凤云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