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转过脸,看向了栖凤苑。
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个奇异的景象,他看到一个肩披斗篷,身穿紫色衣袍的俊美少年,正倚在门边独自吹箫。渐渐地他抬起头来,目光投向了自己,眉宇轻轻舒展,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
“凤云霄?!”
他诧异地揉了揉眼睛,再一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我眼花了?
他摇了摇头,脑海中忽然毫无征兆地又响起了一段话语。
“一个人心太高并不是好事,何况是你这样的地位。纵然心比天高,也永远到不了你想要的地方。”
是谁在说话?!
他仓惶转脸,四周并没有看到人影。也就是说,刚才的人像,还有这莫名的声音,都是源自于自己的幻觉。
我,又出幻觉了?
无法说清心中那种忐忑的感觉从何而来,凤云霄的箫声的确极其动听,可就是这如同天籁的箫音,落在他耳中却让他没来由的感到不安。
我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沉思之中,他忽然听见树丛之中悉索作响,往地上看去,但见月光之下一条长长的黑影晃动,他猛然抬起头来,喝问道:“谁?!”
只见一个华衣美少年从树影后闪出,面对他抱臂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原来是你?”
“你认识我?”叶明昭看着这人眼生,疑惑地问。
“我说你装什么糊涂?”少年脸色不善。“才几年的功夫,倒真是变了个人一样。如今这世道可真的变了,Caoj-i也能变凤凰,真是奇怪。”
不知少年究竟什么用意,但却能听得出来那话语里隐藏的恶意,叶明昭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对方,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这句话问出来,彻底激怒了那少年。
“我是什么人?姓叶的,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听到这人口气,叶明昭琢磨自己和他应该有过一面之缘,不用说又是健忘症发作,给忘记了。要正常情形下他应该道歉,但对着这个少年,他绝对没这个打算。自己健忘是一回事,这人满怀敌意的样子又是另一回事。难道自己以前得罪过他?
自己现在是在凤鸣楼作客,不好惹事,对不知所谓的人或事最好置之不理。他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就走。
见他不理会自己,少年更加怒火上冲,赶上两步,拦住了他,冷笑道:“怎么,到了昨日冤家对头的家里,就没有什么感想?真是昨日之事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龙七叶,那你这雅量倒真是令人佩服!”
“你这是什么意思?”心中一悸,叶明昭猛然停下了脚步。见他神色有异,少年甚是得意,冷冷笑道:“我什么意思?龙七叶,你不知道我什么意思?自己干过的破事,还要我来说吗?只怕我敢说,你也不敢听吧!”
“我没什么不敢的。”叶明昭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认为你是在挑衅我。我并不想惹事,但是有一句话要劝告你,不要挑战我的耐x_ing。”
“你!”少年气得脸色发白。“你以为我是那些没用的泼皮混混,会让你三两下就吓死吗!”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人若是存心犯我,我也不会和他客气。”
“你……”少年恨得牙关紧咬,却又真的不敢过度惹怒眼前这人。他虽心高气盛,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名气,可也不是那种妄自尊大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纨绔。他很清楚地明白,真要论武力,早在当年自己和眼前这个人比就是个渣渣,现在就更不要提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就算眼下是在凤云霄家里,凤云霄也不在现场,谁知道真把人惹毛了会怎么样?
关于这个人的身份,他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更多的是想试探一下。可如果他真是当年那个人,那当面惹怒他对自己绝没好处。那人在当年就有拼命三郎之称,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在不能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最好还是别锲而不舍地去撩出他的邪火,弄得引火烧身。
“我不想惹你,我只想说,你要真贵人忘事到这地步,最好去问问凤云霄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看他怎么告诉你?只不过,他敢不敢对你说实话,就难说了!”
说罢,少年拂袖而去。
第26章 第 26 章
虽然叶明昭清楚地看出,这个素不相识,或者说可能曾有一面之缘却被自己忘记了的少年明显对他怀着恶意,可是看他的神色,他刚才所说的似乎并不是假话。难道说自己心中那种诡异不安的情绪,真的和凤云霄有关系?
环顾着夜色中四围昏暗的景物,叶明昭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迈步返回了小轩。
他一去不回,另外两人正等得有些不耐烦,总算看到他回来了,连忙让他入座,殷勤劝酒。他虽心中有事,面对友人的热情也不好拂人兴致。好在他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说了一会儿话,刚才那些细微的不快渐渐淡去,再喝上几杯酒,也就将这些事放在了一边。
夜色渐深,待到酒终席散,将花叶二人送至客房休息,凤云霄返回自己的房间时,屋外更鼓三响,已是三更了。
只剩下独自一人的时候,凤云霄今夜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终于隐去了。坐在床上出了一会神,他忽然起身走出房间,离开了栖凤苑,径直前往听雨榭。
听雨榭,是他的夫人王玉珊所居住的地方。虽然已经成亲数年,但出于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凤云霄和王玉珊一直没有住在一起。他住在栖凤苑,王玉珊则住在这听雨榭。
身为他的结发妻子,面对凤云霄那出了名的风流韵事,王玉珊却从不过问。不管他上哪,又结交了什么花中魁首风月领袖,都漠不关心,只当与她无关。而同样的,凤云霄也不管她的事,只要不闹得出格,听雨榭就是她的天下,哪怕她要将整个小榭翻过天来,都不闻不问。
谁不知道凤云霄风流习x_ing,本以为娶妻之后会有所收敛,谁知依然故我,运气还好到从来不见后院起火,这真是让天下男人为之羡慕,王玉珊更因此得了个温良贤慧,三从四德的美名。不过,也有人说是王玉珊和凤云霄成亲已经五年,至今一无所出,凤云霄不休妻已是她的万幸,哪里还有立场去约束夫君另寻新欢。各种说法都有,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其中的隐衷。
昔日年少轻狂犯了大错,而惹下滔天大祸,无辜葬送了那个人的生命,对此,凤云霄一直充满了负罪感,却无力弥补,心中始终难安。但在对冷落妻子的事上,他从来也不会觉得自己哪里亏欠了王玉珊。在他看来,他和王玉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算得上是天生绝配,谁也不欠了谁,就此维持现状乃是最佳,并不像外界说的那样,是月下老人牵错了红线。如果王玉珊当初没有嫁给他而是嫁了别人,那才是个真正的悲剧。
此时已是半夜,听雨榭内一片安静,只有一处还亮着灯火。停下脚步看了那处灯火一眼,凤云霄轻叹一声,径直走了过去,来到门前拍了拍门。
“谁?”屋内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开门,是我。”凤云霄应道。
屋内没有了声音,安静了片刻,正在凤云霄有些不耐烦,打算再度拍门的时候,终于吱呀一声,门开了,王珏出现在了眼前。
“半夜三更,凤公子你不去睡觉,跑来找我,请问有何贵干呢?” 斜靠在门框上,王珏看着他,懒洋洋的说道。
瞪了他一眼,凤云霄闪身进了屋,见他如此,王珏也只得转身回到屋内。凤云霄坐定之后,扫了他一眼,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道:“白天的事,是你干的吧。”
秀眉一挑,王珏一脸惊讶。
“白天的事?什么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装什么糊涂?”凤云霄说:“花神会上,那群无赖戏弄叶明昭,不是你弄的鬼还能是谁?三儿,凡事不要做得太绝了,你授意他们羞辱他也就罢了,居然还杀人嫁祸于他,不要说他和你无仇无恨,就是那李虎也罪不至死,你利用完他又杀他栽赃别人,未免太过毒辣!”
“花神会,叶明昭?”王珏似是一愣,随即又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你说的是今天花神会上的那场闹剧?那出好戏我是有所耳闻,不过可没有亲眼看到。怎么,难道叶明昭杀了人了?这可真是好大的气x_ing,光天化日就把人打死,不怕王法吗?”
听了王珏这番话,凤云霄不由大怒,一拍桌案,厉声喝道:“你少给我装腔作势!”
狠狠地瞪着王珏,他怒喝道:“没错,他就是当年的龙七叶,但他如今已被灵剑阁收入麾下,和过去不再任何牵连,你为何还要和他过不去?”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造成的伤害已经注定,再后悔也无济于事。将来会怎样,只有将来再说。但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不会再做出伤害他的事,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步入不归之路而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面对凤云霄的怒气,王珏垂下了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冷笑道:“原来,他真的就是龙七叶,我本来还……但白天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好事你从来找不到我头上,为什么坏事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
“因为当年你就是这么干的!”
“当年的事,不是你成心害他,怎么会弄得人尽皆知,怎么会惹得龙在承暴怒,清理门户!要不是他命大,如今坟上的Cao也有一人高,你怎么还不肯罢休?到现在你又故伎重施,是要他在这青州城里立不住脚,还是一定要害死他你才甘心?你怎么能如此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