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我也是有实才的,爹,你原来这么想我。”尘埃落定,柳珣也松快很多,故意说道。
“我儿子当然天下第一优秀。”柳梁说,“我这不是怕别人不识好吗?”
“老爷,少爷,车上说吧。”尤大说。
“走走走,回去说让你娘高兴高兴,明日还要游街吧。”柳梁说,“明天让家里的小丫头们都上街去,给少爷扔花去。”
“别给我扔花,香的粉的难受。”柳珣笑道。
第6章 赏心悦目谁家事(修)
柳梁父子照例准备从黑油大门回家,却在门口被侯府的管家拦住车,“恭喜五老爷,恭喜七少爷,探花公从前门进吧,老封君和侯爷还等着贺一贺五老爷,七少爷。”
父子两相视一眼,尤大挥鞭子把车赶往大门。镇国公府前用清水洗地,穿着崭新春衣的家丁沿街站了两排,老远看见五房的车,就点燃高挑在竹竿上的鞭炮,声音喧哗,烟尘喧嚣,热闹传出二里地去。
大管家亲自在门口等候,亲自迎接着柳梁柳珣父子往老太太院子去,大管家是老太太的心腹,手中有一半的管家权,就是在侯爷面前也有几分薄面,柳珣稍稍提起心来,这和当初贡院放榜截然不同的反应,反常即妖。
还是白天,一路来已经是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到了老太太的院子,一进去,在京的五房人都齐聚在正房里,挤挤攘攘,乔氏被拉着坐在老太太腿边,这可是殊荣,往常这种场合,乔氏都站在靠门边的位置。
“探花来了。”柳三笑说,他虽然行三,在老太太面前也不受宠,但是他毕竟是镇国将军唯一的儿子,又早早被定下了世子之位,说话自有他的底气。
柳珣上前给老太太问安,被老太太拉着手坐到她腿边,乔氏站起身来立在一边,柳珣笑着配合老太太演一出和乐融融的祖母慈孙儿孝的戏,加上周围人你一眼我一句的祝贺话恭维话,端的是花团锦簇。
“若是你祖父还在就好了,他最希望看到子孙们读书出头,改换门庭,他要是在就好了。”柳母摸着柳珣的手无限慈爱的说,“他要知道家里出了个探花郎,一定很高兴。”
柳称心一直坐在柳母的另一侧,挂在嘴角的笑有几分刻意,“珣儿中举大喜事,云儿最近也开蒙了,带着他来跟文曲星叔叔讨点文气。”
人群中挤出来一个衣衫素净的年轻妇人,瓜子脸,柳叶眉,十足十的样貌,却姿态严谨,神情内敛无趣,她牵着一个三岁的孩童,白白瘦瘦的,两个黑眼珠子透着灵气,虽有些不自信,但被叫上前也中规中矩的磕了一个头。
柳珣招他过来,摸娑着他的脑门,细声问他最近学了什么,摸着他的手骨,告诉他现在手还软,不用急着学写字,柳称心只让他们说了片刻,就招手让邹云过去,环抱着邹云说,“这是我的心肝r_ou_,虽然命不好,落地后就没见过父亲,但我总要为他谋划一二的,请立邹亮为世子的折子还压在我这,他说要过继云儿,我得让他保证以后立云儿为世子才能把折子递上去,该是邹瑾的位子,我得留给云儿。”
柳珣的笑容一下凝固在脸上,年轻妇人的脸色也瞬间发白,站不稳,还是柳敬婌偷偷撑她一把,乔氏内心如何翻江倒海,面上稳住,只笑问,“我依稀记得邹亮早已完婚,膝下现也有儿子女儿?”
“他想当世子,就得过继云儿。”柳称心说,“我当初抱走瑾儿说的话,现如今也算数,必是要让他当上侯爷的。”
乔氏心中大喊谁稀罕你家的侯爷,我们一家子平平安安聚在一起生活,好过侯爷千倍万倍,过继了她的儿子不算,现在连孙子也不放过,璟儿的媳妇在知道怀有遗腹子时就立誓不改嫁,你把她的儿子过给别人,她又怎么办?
纵使心中有种种不平,但她什么都不能表示,安静的恭敬的站在一边。柳珣年轻气盛,脸上就带了些出来,老太太抓着他的手却说另外的事了。“听说三甲约定各自请客,你也不用往外张罗,我让人给你安排了,到时候你领着人到咱家来就成,二丫头的表哥这次也高中了吧,也得上门来让我们瞧瞧新女婿。”
“祖母。”柳敬婌羞红了脸,拧过身子手帕捂脸。又是一室笑吟吟的打趣。
“这几日也要宴请前来道贺的亲友,在你大伯的书房院子旁边单辟个小院子给你休息,累了就住那。”柳母摩挲着他的手说,“珣儿,你运气好,你大哥运气不好。他是身体不好不能出来和你道贺,你不要往心里去。”
不等柳珣说,柳母又说,“他病了许久,你也去看看他吧。他自觉身体不争气坏了你的兴,又有不着四六的人在说三道四,他心里更存了事,你去看看他,都是兄弟两,有什么说不开的。还有说你殿试那天出事的,要是出事了你还能得个探花回来?”等亲朋好友一来,看这番看重,这番慈爱和孝,柳珣要再传出他殿试被算计的消息,别人也是不会信的,
柳珣扯起嘴角轻笑,原来是这样,想让他放弃追究被下药的事。他扫眼看了一眼三伯母,她眼下快要隐藏不住的不耐。“也是我的运气,差一点这个探花就不是我的,说不定还要另外坐下罪来。”
“也不知道是谁换了我的糖,让我吃了昏昏欲睡,险些要殿前失仪,祸害家人。”
热烈的气氛一下凝固,没人来接柳珣这话,柳母拉着柳珣的手不由的一紧,柳珣只当不知,依旧是一副祖孙和乐的模样撒娇说,“祖母,这换糖的下人太可恶了,我查不出来,把所有人都赶走好不好。”
柳母摩挲着他的手,“珣儿是有大福气的人,别人算计不到你。”
“也许是祖父在地下保佑孙儿呢。”柳珣乐呵呵的说,“祖父老早就想家里能出个进士,这下该开心了。”
老国公盼了一辈子自己儿子能出个读书人,最后死了也没如愿,大少爷是从小就被期盼着的读书人,如今被他赶上,真是不说也罢。你要装作不知,我偏要戳你的肺管子。
让你也疼上一疼。
这事到最后也只是处理了五房的人,柳梁实在说不上满意,柳珣倒是乐观,他如今已经出头,看不惯的人总会再出手,祖母,她还真能永远一被子全遮盖住不成。
隔日就是琼林御宴,御马游街,琼林宴上,太子是亲至的,与杨峤相谈甚欢,与其他人自然就不甚热切,柳珣对此并不以为意,毕竟他科举的目的是想分家,其余进士就有些文人相轻的意思在里面,有人来找柳珣说话,话里话外杨峤是岑大学士的弟子,果然天然就和他们有几分不同,这不太子殿下都对他另眼相看,之后怕是要平步青云。
柳珣点头听着,看那人期待的等着他的反应就说,“含章兄腹有诗书,心有成竹,他日若扶摇直上,咱们这些同科说出去也是沾光。”
那人见柳珣不上道,再说几句就走了。
柳珣看一眼杨峤的方向,殿试过后他曾经想向杨峤表示感谢,但是杨峤一副没有这回事的态度,他也不会自找没趣。
横竖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御马游街差点酿成事故,都说今年三甲,状元和探花都是年轻英俊,尚未婚配,大半个神京城的闺秀都出来观赏游街了,从第一个大胆往马上扔手帕的人开始,手帕香囊纷纷如雨下从两边扔向中间。
一前一后的杨峤和柳珣是重点对象,中间的榜眼就有些尴尬了,他回头看看柳珣,柳珣今天穿着红袍戴着帽,愈发衬得他肤色如玉眉如墨,眼似点星唇如花,“怀玉生的这样好,我都想朝你扔一块玉。”
柳珣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帕子轻飘飘的,闺秀们为了能扔到人身上,多少在上面缠了东西,小戒指玉佩什么的,柳珣觉得自己身上哪哪都被砸的挺疼的。还有他惧怕的种种香啊粉啊。
榜眼话刚落,一块拳头大的玉佩就扔在柳珣肩上,柳珣没忍住痛呼出声,往旁边瞪去,竟是一个男子扔的,见柳珣瞪他更是兴奋,眼看着就要掏出银锭子来砸,柳珣扫眼看向人群中隐藏的家丁,让他上去制止。
杨峤突然开口说,“这人越来越多,游街的速度也慢了,也不知道能否请五城兵马司出面,免得人群太多造成践踏。”他身上挂着的手帕也不少,腰杆挺直,并不像柳珣被风打的花一样。
柳珣眼前一亮,忙用唇语向家丁下达命令。家丁一溜烟的小跑,不一会儿五城兵马司就过来了,被围着几乎动不了的状元游街总算能继续下去。
柳珣回家无可避免的病了一场,身上青青紫紫的好不斑驳可怜,气的乔氏说但凡今天在街上扔东西的她都不考虑选择当儿媳妇,实在不知轻重。
都说看杀卫玠,柳珣此番游街风采出众,神都人传柳卫玠。这就是后话了。
第7章 赏心悦目谁家事(修))
杨峤的宴席就摆在南山寺后山竹林,铺天盖地的绿色中席地而坐,席面是南山寺的素斋,酒是去年酿的竹叶青,赴宴人三两对坐,或吟诗作对,或高谈阔论,酒至酣处,杨峤亲抚琴,对酒当歌,一时情形,恍若魏晋,名士风流。
柳珣身体并未痊愈,穿着比旁人厚实一些,新科进士们披头散发,摇头晃脑时,他靠在几上单手支头,颇有些无聊,不过杨峤的琴弹的不错,柳珣也就没有提前告辞。
榜眼谢进,南方人,官话说的有口音,乡绅出身,颇有些家底,笑言比不了杨峤风雅,就往大俗了去,租了神都很有名的牡丹院,里头雕梁画柱,十足的温柔乡,里头伺候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子。
当朝律历,官员不得□□。但从古至今,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牡丹院就是这种规避律法的存在,说是正经的喝茶会友的地方,但是里头招待的清一色女人,你要是愿意拉着小姑娘去小房间里谈谈人生谈谈风花雪月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