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碧霄剑派处主事的乃是副剑主韩镜天。碧霄剑派成立之初,一共一位剑主七位副剑主,取七星拱瑞之意。
但多年下来,因种种原因,现在除剑主之外,副剑主七去其四,可堪一用的除了韩镜天之外,不过崔古月、胡银浦两位。而前者与剑主一同留在剑派,坐镇中枢,后者却去了一灵观向一灵观的道士讨要一个说法……
算算时间也已经差不多到了。韩镜天不动声色地想着,只不知道这一回危楼如此霸道,那些牛鼻子老道士还会不会当个瞎子聋子,只做不知。
“韩副剑主,怎么不说话?莫非这点事情你也做不了决定?”这时杨正阎又长喝一声,声如滚雷,隆隆响彻了周围数条街道!
韩镜天眼皮跳了一下,他瞟了一眼这一条街中唯一一家开着的酒楼,从那轻扬薄纱的二楼中隐约看见了一个身影,那是傅听欢;他又隐蔽地扫了一下自己的身后,那边也有一个身影,是从那里来的——
这时周围的呼喊越来越烈,数位弟子的长剑都已经锵然出鞘。
心腹就在韩镜天身旁,此时虽帮着韩镜天弹压众人,也不由催到:“剑主还在等什么?再不回应众人只道我们都怕了危楼!”
韩镜天呼出了一口气。
他一眼看去,杨正阎脸上带笑,眼中带煞;他再一眼看去,白衣银剑上碧霄,金玉满堂出危楼。
他只没有看到自己的脸,否则他也会惊异自己的表情竟与杨正阎一般无二的相似。
他抬起了自己的手,当胳膊与手掌如剑一般轻轻划下的时候,一缕箫音同样在这苍茫天地间响起!
枝头花叶纷纷而下,还飞旋着未曾落地,便已碎作千场杀阵!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
江南只有一座寒山,寒山上只有一户人家。
那是一户道观。
它叫一灵观。
当山脚下的危楼与碧霄剑派一触即发之际,胡银浦也在一灵观中的会客所喝光了自己进来之后的第三壶茶。
他再问引路道人:“不知灵泉道长何时有空?”
引路道人曲食指施礼,歉意说:“胡剑主请稍待片刻,小道师兄已进去通传,想是快了。”
胡银浦沉沉一叹:“危楼数次三番挑衅我派,我派百年基业在此,并非怕了危楼,只是敬重一灵观为南武林牛耳。既道长无意调停此事,胡某就不再多在此叨扰了。只盼——”他目中精光四s_h_è ,看似客气,口吻中却不乏强硬,“贵观秉天地之道心,修慈悲之教义,莫入了j-ian邪之辈的壳中!”
此时,一灵观主殿偏房之中。
灵泉道人与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相对而坐。
灵泉道人道:“许久不见,你父可好?”
少年的手一直在颤抖,他冷冷说:“不好,家父为了一柄剑死了。”
说话间,他从自己的包袱中拿出了一柄不过半臂长短,被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棍子。他将那藏蓝色的布条解开,于是一柄长不长短不短、玄黑色的、像是剑又像是烧火棍的东西就出现在了四目之中。
少年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但他的手终于按到了棍子的两头,然后蓦地一用力!
只听“噌”的一声,灿银似的光辉迸溅而出,刹那铺呈完半边茶桌。
如镜面的剑身照亮了灵泉道人苍老的面容。
这少年手持此剑,突地一转,剑身竖立,剑柄处蜿蜒而细长的山水刻纹便入了两人眼中。
饶是灵泉道人,在见到这刻纹之际,眉头也忍不住动了一动。
这时少年方才对着灵泉道人,一字一顿说:“此乃,孤——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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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的红,像血。从远山刮过来的风,似乎藏着刀子。
海王帮的一行人已经推着山下的村人挨个站定在万云山庄前,喝道:“若一刻钟不开门,我们就杀一排人;两刻钟不开,就杀两排人;三刻钟不开,全村的人都要为你们陪葬!祝凌云,你若真的如此狼心狗肺,便尽管如同缩头乌龟一样缩在你的龟壳之中!”
祝凌云此刻正在山庄之内的塔楼之上。
随着海王帮主的呼喝,他的面色时青时白,y-in晴不定。然而这样的y-in晴不定中又漏出了些许疑惑。他的目光除了停留在海王帮的人身上之外,还停留在那些被胁迫的人群之中,如果他没有看错,那些人……
“前数三十五步,放箭。”突地一声命令自身旁传来,祝凌云一怔之下竟没有来得及反应,接着便见好一轮齐s_h_è 已经s_h_è 出,当头就落在了海王帮与那人质中间!
祝凌云大吃一惊,刚要呵斥“是谁乱下命令”,就听那自身旁传来的声音再道:“弯弓,搭箭,前数三十步,五息之后s_h_è 。”而身前地面哭声大作,哀嚎冲天……他登时头皮发麻,因一点点的犹豫,又慢了半拍……
祝凌云的迟疑并没有影响到萧见深。
底下的哭喊当然也没有影响到萧见深。
他就站在原处,居高临下的目光平静地从那些被挟持的人脸上一晃而过,便落在了更后面手持刀刃的海王帮众人身上。
这时海王帮的众人也因为万云山庄二话不说的一轮箭雨而有些懵了,这时到没有多少人有伤亡,只是为躲避箭雨而难免有些混乱不堪。恰是这是,那被看押的众普通百姓恸哭而起,纷纷大骂万云山庄狼心狗肺,竟想连他们也一起s_h_è 死!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义愤填膺地喊了一句:“他们不让我们好死,我们也不让他们好活!乡亲们,我们向海王帮的老爷们借一根竹竿,冲上去和那些杂碎拼了!”
话音才落,这一伙人中就有人拿起了竹竿向前冲去,其视死如归之态简直就如猛虎下山蛟龙入海一般,等闲还真看不出那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泥腿子。
海王帮众这时还有些愣神,但他们见周围真有同伴借了竹竿出去,想着由这些炮灰为自己清几步路,也就无可无不可地把腰间的削尖了的竹刀递上前去,然后就准备驱赶着这群人往前去。
不想这些人还真是恨极了万云山庄的人,都不用人在后面撵,一个个跑得比兔子都快,一忽儿就穿过万云山庄s_h_è 出来的第二阵箭雨,一窝蜂的涌到了紧紧闭合的庄门之下!
倒是后头跟着他们慢跑了一步的海王帮众运气不怎么好,这些箭雨兜头而下,虽没有一下子就把人s_h_è 死,但当下就有了不少于十数个人抱着胳膊或腿呻吟倒地。
所有的一切都尽收萧见深的眼底。
萧见深又道:“开门。”
声音倒是准确地传入了底下众人的耳朵里,但这回祝凌云总算赶上,疾声道,“不能开!”
萧见深看了祝凌云一眼,也并未纠缠,足下轻轻一点塔楼,一道裂痕便自他的足底劈裂,一路蜿蜒自那庄子大门背后的三道门栓之处!
守在门后的万云山庄弟子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只听怕的一声,那上下一共三道门栓齐齐断裂,朱红大门被霍然推开!
正当塔楼之上的祝凌云肝胆俱裂之际,他又听见身旁的萧见深说:“底下兵器不足,丢兵器下去。”
“你——”祝凌云一句话哪来得及说完?只听底下又是一阵大哗,他低头看去,原来是那一伙冲进了万云山庄之辈没有冲乱万云山庄的阵型,也没有让万云山庄门户大开,叫后边的海王帮众跟着进来。相反,他们一进入门槛之前就自万云山庄守在这附近的弟子手中夺了兵器与滕盾,接着反身向前,对海王帮众齐齐列阵,盾手在前刀枪手在后,只一个轮替,就将那毫无防备的海王帮众给扎死了整整一排!
其中一个胸腹中被c-h-a了竹竿,与这些百姓面对面撞上的海王帮小头领看着杀死自己的人的面孔,愣了愣后瞪圆眼睛:“你,你们是——”
被指着的那人笑道:“兔崽子们,总算认出爷爷来了?梁安这祸头子死后,爷爷还道你们从此就要夹起尾巴做个顺民呢,没想到水上耍不了微风,又来路上耍了——”
说着他将手中竹竿一抽,那鲜血自洞口激s_h_è 而出,滚烫地铺天盖地浇了人一脸。
这惊风急雨的变化让场中除了底下“普通百姓”与城墙上的萧见深之外的其他人全都怔住。
紧接着,最快回过神来的祝凌云发现底下确实兵器不足,于是一叠声道:“底下兵器不足,快把你们手上的刀枪都丢下去!快点快点!”
而这时,在那“普通百姓”中的一位穿着打扮邋里邋遢,看上去就像流浪汉一样不起眼的人悄悄脱离了战团,似想从楼梯往塔楼上走来。
这时萧见深也已不在意身前战端,他同样回身,一眼就看见了那猥猥琐琐准备上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