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说了一堆你的好话。”江新桐依旧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他,“她请求我继续给你补课。麦阳春,你这样做未免辜负了她的好心。”
麦阳春噌地站起来:“江新桐,你什么意思?拿白雪打感情牌,好让我不忍心拒绝,乖乖去跟你学习,然后被你侮辱?你是不是想得太好了?”
麦阳春明明在长高,而且速度惊人,却始终比对方矮了半个头,完全无法平视——这家伙,连长身体的速度也不甘落后于他?
江新桐道:“这是一方面而已。”
得,这是直接承认了,他就是想侮辱自己。
太气人了!
“还有什么?你一次x_ing说完,别磨磨唧唧!”
“一方面就是,我想要你跟上我。”江新桐淡淡地陈述心里的想法,“对手也要站在同一起点吧。”
“好啊,”麦阳春冷笑,眼神是赤/裸/裸的挑衅和热血,“篮球赛,我赢了我爱干嘛就干嘛,你甭想干涉我;我输了,我就乖乖跟你学,我二话不说,随便你打骂。”
江新桐勾起唇角,溢出胜券在握的笑意,“可以。”
“好了好了,集合了集合了啊!速度的!”
麦阳春捡起篮球,从鼻子里轻蔑地挤出哼声。
这场篮球赛打得异常激烈,双方势均力敌,麦阳春和江新桐有如天雷勾地火,盯着对方的眼睛仿佛能噼里啪啦地冒出火光。
“赛点了,赛点了!”林讯激动地推了推徐峰,“你说谁能赢啊?我觉着江新桐挺厉害的。”
徐峰摇摇头:“不好说。我跟江新桐一块儿长大,他的篮球打得没话说,我比不过。但是他不太爱上场,实战经验不如阳子,我就不清楚他临场发挥能不能行。”
“哎哎哎,球到阳子手上了!”
徐峰看过去,麦阳春果然运着球,一路披荆斩棘,居然没人能拦住他。再一看江新桐,这人倒好,索x_ing脚步悠闲地跟在后面,脸上还带有势在必得的笑意。
“靠!”徐峰猛地一拍脑门,“阳子他——”
“哐当。”篮球已经投入框内,裁判吹哨:“高二队赢!”
“——阳子他、投错框了!”
“你们说,你们说!我为什么这么笨?!”
林讯头疼地拉住巴拉着站牌的那位,“阳子,行了行了,不就失误而已嘛,没人怪你!”
麦阳春哭得要喘不上气了:“骗人、骗人!我好气啊!他、他们肯定也很生气……”
徐峰无语地撑着额头:“没,大家都在笑呢,没人生气……”
“哇!”麦阳春眼泪更加凶猛,大颗大颗地从下巴滴落,他抽抽搭搭地说,“他们都在笑我……江、江新桐肯定也、也笑我……我不活了!”
“没有,没有,”徐峰连忙拉住他,“江新桐敢笑你,我第一个削他。”
“我、我明天,就要接受他的凌/辱了……我……我呜呜呜呜呜……我为什么这么惨……”
“那别去了,别去了,我跟他商量好吧?”
“我一大老爷们儿,要、要讲信用……”
林讯望天,“行吧,大老爷们儿,你的车到了。”
麦阳春就一边掉金豆豆一边上车,司机看了他一眼:“嚯,你咋又哭了?”
麦阳春就呜哇呜哇地往后排走。这个点车上依旧没什么人,他索x_ing忘情地打着哭嗝儿。
“嚯,又是你——你咋又把他惹哭了?”
“……不是。”依旧是那个答复。
司机也懒得理他俩了,直接发动了车子。
麦阳春哭得昏天暗地,压根儿没注意前边发生了什么。等到有人把纸巾按在他脸上,他才雷劈似的,寻思着丢死人了,手忙脚乱地擦干水渍。
“你又哭什么?”那人无奈地轻声问。
麦阳春哭得耳鸣,听不清楚那人的音色,抽噎着说:“我、我不想活了!”
“跟我补课就这么难过?”
麦阳春瞪大眼睛,奈何眼眶里的水雾让他看不真切,空蒙中勉强看见那人脸上显出几分转瞬即逝的挫败。
江新桐没得到回应,也不在意,直接在他旁边坐下,“别哭了,不想去就不去,刚才说的作废。”
不知道是不是耳朵也糊了眼泪,江新桐的声音特别轻柔,完全不同于往常那种冰凉的金属质感。
麦阳春揉着眼睛,别扭地大声说:“谁说我反悔了!我、我,嗝……咳,我说到做到!”
江新桐说:“别说话,你在打嗝。”
“我、嗝……”麦阳春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哭嗝,觉得丢脸,又觉得委屈,“你说话真难听。”
“我意思是让你缓一缓,你不难受么。”江新桐笑了一声。
麦阳春水朦朦、圆碌碌的眼睛就使劲儿剜他。
江新桐沉默了一下,又轻笑道:“麦阳春,我们才认识多久啊,你在我面前哭了三次。”
“你放屁!”麦阳春的脑子可没进水,“两次!”
江新桐不置可否。
麦阳春往外看了一眼,不自在地说:“我、嗝……我要到家了,你什么时候下车?”
“下一站。”
公交车停下了,麦阳春站起来,不愿意看他,哼哼唧唧地说:“我明天一定去,我、我不骗你。”
江新桐就挑眉。麦阳春耳尖蹿起盈盈的红,他一咬牙,最后只憋出一个哭嗝儿,飞速跑下车了。
“哎,这是和好了?”司机打趣地朗声问。
江新桐难得应了一声,又掏出手机。
来自班主任的短信——
江新桐,事不过三,否则按校规进行处理。若有要事,可提前请假,不要旷课。
司机笑道:“小孩儿,你说你这样有啥意思不,到站了又坐车返回去?干啥呢?就为了陪他坐一趟?不是,你还怕他在车上寻短见啊?”
江新桐收了手机,平静地说:“怕他哭。”
司机乐得一拍大腿:“这好办啊,你别惹他不就行了吗?我看每次你都把他气的不轻。”
江新桐恍若未闻。他收拾了一下书包,指尖触碰到那包拆封过的纸巾,顿了顿,“嗯。”他的声音太轻了,轻到自己都听不清,轻得像是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心里。他摩挲了一下指尖,但又无法止住心底的那点儿没由来的痒意。
他的心脏就像是被麦阳春的眼泪泡过,又软又涩。
麦阳春到家之后蔫蔫地吃了两大碗饭,又背了书包,跟妈妈说去学校复习。麦妈妈边收拾边问:“要不要妈妈去接你?”
麦阳春摇摇头。
“不是妈妈唠叨,阳阳你也长大了,要学会和同学相处。你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怎么总哭着回家?”
麦阳春羞赧地把头摇成拨浪鼓:“我没有,你不许说了!我走了。”
他到校时正好七点,第一节自习刚刚开始。他进了教室,林讯和徐峰都不在——林讯倒还好说,他开学到现在就没来过一次,但是徐峰可是雷打不动每天报道的,怎么今天没来?
他问同桌:“徐峰呢?”
“不知道啊,估计上厕所去了。”
徐峰的确是上厕所去了,可他没想到能在厕所看见江新桐。江新桐没关门,笔直地站在隔间里,垂着眼睫抽烟。徐峰走到他前面,他也没发现,兀自在那儿吞云吐雾。徐峰就蹙眉问他:“新桐,干嘛呢?”
江新桐回神,看了他一眼,“高二管得严,来你们这儿抽一支。”
“不是,你什么时候学这些玩意儿了?看样子瘾还挺重的。”
“没有,偶尔而已。”
徐峰问:“你们高二不是强制自习么?怎么,翘课了?”
“显而易见。”江新桐掐灭最后一小截香烟,吐了个烟圈,“走了。”
“哎,你——”
江新桐脚步顿住。
“你今天,怎么坐了六路公交车?你跟着阳子上车了吧,你家明明不在那个方向。”
“嗯。”江新桐无所谓地应道。
“……你在干嘛?”徐峰语气有些奇怪。
江新桐说:“不是第一次了。”
徐峰愣了一下:“什么?”
江新桐又说了一遍:“不是第一次了,是第二次。”
徐峰呆在原地想了半晌,而后忍不住笑起来,就在前几天,他让人追上阳子去好好沟通。但现在他是知道了,江新桐自个儿都不知道自个儿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