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公那边从政,我爷爷这儿从商,我父母是为了家族利益联姻的。”江新桐像是讲故事一样,声音又轻又缓,“我爸妈之间没什么感情。我爸自幼培育出的商人本x_ing,秉承着为利往来的原则,就连婚姻也是算计好的。我妈是生长在温室里的千金小姐,x_ing子温吞又懦弱,在这场婚姻里始终处于弱势,只要守好本分就能安度一生,但她最不该的就是对我父亲动了真情,自此不得翻身。”
“……然后呢?”
“然后就有了我。我父亲并不以我为豪,只觉得我是用来应付老一辈和传承香火的工具,我也不喜欢他,只把他当名义上的血亲。可惜我母亲一直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却发现我也不能改变处境,没过几年就抑郁而终了。
“再然后,初三那年我父亲把他在外包养的情人带回了家,可笑的是那个女的年纪就比我大了三岁,刚刚成年。我们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我就自己搬了出来。他照常给我生活费,但是我们只有新年的时候才会碰面。
“所以我从小到大都不相信感情这种东西,”江新桐低低嗤笑,“使人软弱卑微,变得不像自己,甚至要选择失去一些东西来弥补填不满的空缺。太蠢,也太自我了。”
麦阳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看不清江新桐的神色,动了动嘴唇也只能吐出几个模糊又没有意义的音节。
江新桐的语气一如既往,平缓又浅淡,“跟他在一起很压抑,新年对我来说是一种无可避免的负担。今天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过年,谢谢你,麦阳春。”
“……我,呃。”麦阳春不知道怎么安慰人,踌躇半晌,只好一咬牙,还是决定说出来,“你有没有发现,你没听过也没见过我爸爸?”
江新桐有些讶然:“……你要告诉我?”
“废话。”麦阳春哼哼唧唧,仔细地一边回想一边说,“我爸爸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出差的时候,连环车祸。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呢,因为在外地运回尸体不容易,妈妈就飞过去把骨灰盒接回来埋了。哎,我真想不通,这么小的概率,为什么就让他碰上了?”
江新桐也仔细地看他,他的眼睛蕴着水光,不知是眼泪还是雾气,“别哭。”
“我没哭,都过了十一年了好不好。”麦阳春白了他一眼,继续说,“我对他的记忆不多,但是都很深刻。他经常让我骑在肩上,带我去玩儿,每次有好吃的就偷偷藏在背后,等我哭了才拿出来。记得最清楚的是他牵着我的手,教我放烟花。他带我做的每件事情我都很喜欢,到现在还是一样。”
“嗯——我要不要把你举高高,让你骑在我肩上?”江新桐看他神色自然,还带着沉浸在回忆里的甜笑,故意调笑了一句。
“滚蛋!”麦阳春不屑跟他计较,又继续说,“他爱逗我哭,我从小就特能哭,而且一哭就有甜头的观念根深蒂固,只要得不到好处就哭,哭多了也习惯了,现在还改不过来……”
“嗯,你是挺爱哭的。”江新桐颔首。
麦阳春瞥了他一眼:“不是爱哭,是能哭,搞清楚概念,我也不想总哭的好吗?”
“感情有什么不好的……别人有爸爸,我有时候羡慕,以前还偷偷躲被子里哭。”麦阳春缓缓地眨了眨眼睛,“但是现在不会了,我还能清楚地记起爸爸跟我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他教会了我特别美好的感情,这点来说,我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
江新桐耐心又认真地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直到麦阳春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呼吸声也渐趋平缓又有规律,窗外的薄薄月光轻柔地探进来,又慵懒地伏在他轮廓俊秀的脸上,他颤着长睫,格外的安静乖巧。
江新桐的困意期间一直没出现过,他端详了麦阳春不知多久,直到他自己也有些困倦地微微合上眼皮,就听见旁边的人小声又软绵绵地祈求说:“……爸爸,抱抱。”
他睁了眼看过去,对方还在睡,却睡得不安稳,胡乱地说着梦话,一下撒娇要抱抱,一下又要扁着嘴耍赖。
江新桐就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把人抱住,下巴抵着对方的头顶,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想要把他哄睡。
“嗯……亲亲。”麦阳春在他怀里蹭了蹭,却得不到回应,又不高兴地委屈说,“亲亲,亲亲。”
“麦阳春,”江新桐,轻柔地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快睡吧,晚安。”
温柔、干燥、柔软、暖和,几种触感完美地交融于一体,怜爱又珍惜地落在麦阳春难以摆脱的梦境里,麦阳春嗯唔了几声,乖乖地彻底陷入了沉睡。
江新桐的脸侧微微有异样的感觉,他知道是对方柔顺的发丝在挠动。他极力忽略那点儿痒,抽出从对方胳膊下环绕过去的手,却忍不住碰上脸颊。痒意蔓延到了指尖,再从指尖渗入每一根神经,每一块骨头,最后轻巧地在他的心脏上徘徊遨游,血液变得冷暖错杂。
很奇怪。
“一碰上你就——”话音戛然而止,他动了动手指,终究还是重新把人抱住,温暖的身体落入他的怀抱,“真痒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宗旨是——还没谈恋爱就把小情侣的事儿给做了,谈恋爱就可以步入老夫老妻了!亲亲抱抱做了,举高高不远了朋友们!(这么说的话举高高好像也没有什么威慑力了
第19章 嗯个没完
江新桐的愿望大概是没法儿实现。
开学没过两天,学校就针对作息时间调整发了通知,但也局限于高二和高三。高二的学生延迟十五分钟放学,高三的延迟二十分钟,期间用来专门训练刷题的速度。
麦阳春刚分好班,还没和班里的人打成一片。重点班的氛围很不同,即使放学还是有很多人留下学习,他莫名地拘谨,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既不想看书,又不想影响别人,干脆就站在一楼的楼道口,蹲成一团等江新桐。
……他也不想蹲成一团的,关键是天太冷了,出了教室简直就能立马变成冰棍儿。麦阳春天生怕冷,稍微冷一点儿他都要生病,楼道口y-in凉,十五分钟硬是被他瑟瑟发抖成十五个小时一样长。
江新桐放学的时候就沉着脸把人拉起来,麦阳春在他渗人的目光中跺了跺酸麻的脚,“我靠,这天太折磨人了。”
江新桐扶着他,“先缓会儿。你是笨蛋吗,为什么不在教室里等?”
“这不刚分班嘛,又不熟。再说了,大家都在学习,就我一个无所事事,丢人。”
江新桐蹙眉道:“明天别等了。”
“不一起吃饭了?”麦阳春转了转脑袋,灵机一动地腆着脸道,“不然这样儿,我先和白——”对方凉薄的目光一扫过来,他瞬间感觉有冰冷的雪堵住了自己的喉咙,“咳,白雪还有峰子讯子他们一块儿去吃饭,我吃慢点儿等你,然后再去图书馆?”
江新桐就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说:“你可以试试看。”
麦阳春没仔细品味他的话音,觉着这是天命难违,就算对方再怎么百般愤懑,还是没办法跳出来阻拦他的,下午的时候就喜滋滋地通知人了。
结果第二天,他跟着白雪等人刚一块儿坐在食堂,就听见人轻轻敲了三下桌子:“不好意思,还有位么?”
江新桐单手托着餐盘,脸上还带着平和温雅的微微笑意。
麦阳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表,最后转头问旁边儿的林讯:“宝贝儿,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二分不?”
林讯也一脸懵:“是吧……?是啊。”
徐峰示意江新桐入座,带着调笑上下扫视了一番:“你这不还有三分钟才放学吗,怎么了这是,逃课啊?”
“请假。”
白雪担忧:“学长发生什么了吗?”
“宝贝儿,你可别瞎担心了,”麦阳春敲了敲碗,微微扬起下巴,“这人要是发生什么,还会在这儿吃饭?”
江新桐不紧不慢地把嘴里的食物吞下,才抬起头,目光在麦阳春身上来回打转,“没什么,来捉j-ian而已。”
麦阳春惊得一口饭堵在嗓子眼儿,大咳了一声,“我靠,你胡说什么?!”
他瞟了一眼四周。白雪依旧落落大方地保持着笑意,林讯和徐峰故作呲牙咧嘴,摆出一副牙疼的样子。
“自己心里没点儿数么,嗯?”江新桐故意把对方碗里的姜蒜挑出来,“你叫谁宝贝儿,嗯?上次还说只有我一个人给你挑过菜,只有我才是你的宝贝儿,嗯?”
麦阳春最怕他嗯嗯嗯个没完,只要这个莫名引诱又特别风s_ao的“嗯”从对方鼻腔里轻轻哼出来,他就知道,自己要被羞辱了。
江新桐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强大,一连串腻歪的谎话说下来面不改色,脸都不红一下。倒是旁边这几个人,脸红心跳的,还捂着眼睛和耳朵,跟有病一样!
“你再给我乱说,就滚蛋!”他憋了口气,最后也只能挤出这么一句毫无战斗力的话。
他坦然承认,自己恶心不过江新桐。
“行吧。”江新桐顺从地闭上嘴,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