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可以等你,麦阳春。”
“优秀的人太多,且不说你在这种强者云集的环境里会受到什么样的打压,会不会自惭形秽,会不会自甘堕落,就白雪而言——你敢确定她不会见异思迁么?等待的时间太久,成本太高了,你别太自私。”
“麦——”
最后两个字,在他流转回目光的时候被掐在了嗓子眼里,沉闷地模糊成两个晦涩的音节:“……哭了?”
“关、关你……屁事……”
麦阳春打死也不抬头,江新桐看不见他的神色,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肩膀微微抖动,也能听到他的声音又哑又绵软,还带着微弱的哭腔。
……他第一次把人惹哭。
还是个同x_ing。
江新桐也手足无措起来。他向来没有不能胜券在握的时候,随便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溃败而逃,他想过千万种麦阳春的不同回应,有骂他的,有像之前那样打他的,有沉默着不说话的,却没想过像现在这样——委屈的、流泪的、倔强又难过的。
车子刚好停在站台,麦阳春抹了抹脸,低着头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要下车。
江新桐叫他:“……麦阳春。”
麦阳春已经走到了车门口,无动于衷。
“……对不起。”
江新桐第一次服了软,声音一温和,就变得缱绻又动人。
麦阳春也不管背后司机是什么表情了,他慢慢站直了身子,看着白杨树说:“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车子再次启动的时候,江新桐还在眯眼看车窗外慢腾腾走在街道上的麦阳春——他果然还在哭,一边走一边揉眼睛,景色倒退的速度太快,他的身影迅速缩小虚化,直至淡出视野。
司机叹了口气,大声说:“哎,你们这些小孩儿啊,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好好解决的,非要这样针锋相对的,好了吧,这下人都给你惹哭了。”
江新桐没说话,他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
司机还在那里絮絮叨叨:“这孩子坐我的车好久啦,哪次上来不是高高兴兴、健健康康的,我倒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伤心——哦不对,还有上次……”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好久,发出几句年轻真好的感慨,又以过来人的口吻警示江新桐要珍惜当下,莫要意气用事,还没讲个尽兴,下一个站台也到了。
江新桐单肩背着书包站起,把手机放进裤子里,说了麦阳春离场后的第一句话:“请问返回一中应该坐哪辆车?”
一中的管理不是很严格,向来靠学生们的自觉。虽说高一不用强制上晚自习,但到校学习的高一学生也不少。当江新桐出现在高一六班门口的时候,下课铃还没打,大家都在专心地看书写作业,他敲了敲门:“不好意思,找一下你们班徐峰。”
众人抬起头来,认出他就是上次那个指挥他们列队的学长。大部分女生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投s_h_è 过来的目光都带上了羞怯。
徐峰一脸懵地走出来,搭上了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偏的地方走,“新桐,怎么,你逃课了?”
江新桐不置可否:“上天台说。”
夏夜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拂过暗空里的一抹月牙。徐峰把铁门关上,朝着倚靠在栏杆的江新桐走过去,奇道:“怎么回事儿,第一次见你课都不上就要来找我?”
江新桐言简意赅:“我把麦阳春惹哭了。”
“哦,麦——卧槽,麦阳春哭了?!”徐峰瞠目结舌,“我知道你向来毒舌,但是我之前怎么给你说的?他是我哥们儿,你甭骂他!”
江新桐面不改色,“我没骂,就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徐峰气不打一处来:“合着你没错是吧?!”
“是我的错。”江新桐认错倒是爽快,这态度几乎让徐峰怀疑他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发小,“我没想到他会哭,下次注意。”
“没有下次了。”徐峰蹙眉,没好气地说,“上车之前,我是让你去好好说,把误会说开了,没让你去惹他!难不成你真喜欢那个白雪啊,靠!”
“我没说我喜欢白雪。”
“……那你说什么了?”
“我说——”江新桐不带情绪地陈述,“他配不上白雪。”
镜子里的少年,英俊,挺拔,气质上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红肿得堪比桃子的眼睛。
麦阳春对着镜子捧着手机,鼻音严重:“太气人了。”
“c.ao,”徐峰在那边骂骂咧咧,“江新桐已经被我打了,算给你报仇。”
“……什么?”
徐峰坐在车上,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江新桐,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做声,“刚才他来找我,全跟我说了。阳子,别跟这种人计较,受气不值得。你听听你声音,难不难受啊?”
“你打他哪儿了?”
徐峰一开始就按了免提,麦阳春的语音瓮声瓮气地落入江新桐的耳朵,听出了幸灾乐祸和好奇。
徐峰抬眼——江新桐微侧着脸,嘴角还带着血渍。他说:“脸,够你解气不?”
“嗯!”麦阳春一下子雀跃起来,好像又恢复了充满活力的样子,“不过你也太傻了,宝贝儿,你还怎么跟他处啊?要打应该也是我亲手打……”
“行了行了,又不是处对象,怕啥?”徐峰笑,“打就完事儿,反正他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刚还跟我说想和你道歉……”
江新桐冷淡的眼神扫过来,带着警告的意味。
徐峰假装没看见,继续滔滔不绝:“被我拒绝了。要我说,这次就该给他长个记x_ing,别这么快原谅他……”
麦阳春开了水龙头,洗了把脸,含糊地说:“……不用了。”
“啊?”
“我不想看见他了,以后我绕着走。”麦阳春一字一句。
“啊……”徐峰讪讪,“那白雪那边儿……你舍得让她跟江新桐一块儿啊?”
“我、我……”麦阳春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诚实地小声说,“我还没想到解决方法。我还是很生气,先挂了,拜拜。”
忙音嘟嘟地响起,徐峰叹了口气,挂掉了电话。司机问:“少爷,要先送江少爷回去吗?”
江新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神态自若:“不用,直接去御景园吧。”
徐峰收了手机,蹙眉问他:“怎么回事儿,还不愿意回家?”
“嗯,在外面租了房子。”
“你家老爷子要被你气死了吧?”
江新桐拉下车窗,“应该吧。可以抽烟么?”
车子开始慢慢启动,校门口唯一的公交车站远远伫立在身后,隐没在夜色里,显得强硬又脆弱,昏黄的路灯冰冷而孤寂。
两个多小时前,就在相同的地点,他上了一辆从来没上过的公交车,去往了与住处背道而驰的方向,见过了截然不同的风景,也看到了不同往常的麦阳春。
徐峰叹道:“才一年多没见,你就已经学会这些东西了。——抽吧。”
咔哒,打火机燃起蓝色的火苗,香烟被江新桐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夹住,星微亮光让徐峰恍了神。良久,久到火光已经燃到他的指缝的时候,徐峰才若有所思道:“新桐,你好像变了。”
第7章 耻辱补习
“宝贝儿,我放学不能和你一起走了,我要在学校午睡。”
林讯奇怪地看麦阳春,“怎么了?为什么?”
麦阳春昨天特意叮嘱过徐峰,不准把他和江新桐的事情告诉别人,太丢脸了。看林讯这反应,徐峰的确是守了诺言。
“我成绩太差了,”麦阳春趴在课桌上,闷闷不乐地解释,“再不学,下学期我就不能和白雪分到一块儿了。”
一中不同于其他学校,高一上学期就进行文理科的选择,下学期一开学就按照期末成绩进行分班。
林讯了然地点点头,又不放心地嘱咐:“那你记得吃饭,别因为学习不睡午觉。”
“嗯,我要为了白雪变得优秀。”
看到麦阳春无精打采又坚定不移的样子,林讯失笑道:“得了吧,脱离傻逼的队伍就行了。”
放学的时候,林讯跟麦阳春打了个招呼,收拾好就要走,徐峰在一旁,犹豫地问:“阳子,不一起……?”
麦阳春摆摆手:“我在学校吃睡,你们自个儿走吧。”
林讯和徐峰并肩一起离开,徐峰还在低声问道:“阳子干嘛了这是?”
“发奋图强呢,说要和白雪分到一个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