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梅竹马
“这可使不得,我知道你们人口多,开销大。我有一碗木奉子面对付过今天就行了。娘的病已经大好了,我明天就能出去拉车了。”大力哥赶紧推辞。
“拿着吧。我们还有呢。让你娘老喝粥还行?”干娘说着,把口袋塞给他。
“拿着吧。”干爹也说。
“那,谢谢您了。”他赔笑着,忙道谢。
我拉着他的手,把他送出门去。
“大力哥,我和卫苒现在还没有登台。等我们出了师,能登台唱戏挣钱了。你就给我拉车,包月钱。再不用愁不出车没有钱花了。”在大门口的墙边上,我悄悄对他说。
“那敢情好。我盼着那一天呢。我知道,你们准能成角儿。到时候我天天拉着你们去戏园子,保管又快又稳当。”他高兴的笑着说。
“嗯。”我也高兴的点点头。
看着他远去了,我心里很激动。我觉得我能给人家盼望着,给人家希望着,我自己也有了希望。当然,还有我最爱的弟弟卫苒。
回到屋里,大家都已经吃完了早饭,姐姐已经开始擦桌子了。
“哎,救急救不了穷。我看大力他们娘俩也是够可怜的了。”干娘叹口气说。
“这年月,谁家没有个为难的时候?能帮就帮一把吧。”干爹说。
“我都想好了,等我登台了,有了包银,就让大力哥给我和卫苒拉车,包月。”我说。
“哈哈,你这小子,还没成角儿呢,就开始摆谱了。行,我们都盼着那一天呢。”干娘哈哈大笑。
“荏儿准行。准将来比我强。”姐姐笑着捏我的脸。
“嗯。光说嘴可不行啊,得练功,得吃苦。成角儿可是不容易啊。”干爹说。
我点点头。
“好好跟着师傅练功,回来我考你。”干爹说着,陪着姐姐去戏园子了。
干娘照常在家cao持家务,洗洗涮涮,出来进去的忙乎。
“荏儿,来,练一段《梁祝——十八相送》,我瞧瞧你们俩的功夫怎么样了。”师傅招呼我。
“哎。”我答应着,和卫苒一人拿了一把折扇,就唱起来。
我拉着卫苒的手,走两步,抬头,拿扇子一挥。
卫苒小步也跟上,也拿扇子往上一指。
卫苒唱:书房门前一枝梅,树上鸟儿对打对,喜鹊满树喳喳叫,向你梁兄报喜来。
我唱:弟兄二人出门来,门前喜鹊成双对,从来喜鹊报喜讯,恭喜贤弟一路平安把家归。
我们唱到这里,总是互相微笑,表情眼神都是非常到位。
师傅在旁边看着,微笑着,连连点头。
卫苒:清清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愿不愿配鸳鸯。
我:配鸳鸯——配鸳鸯,可惜你英台不是女红妆。
我和卫苒笑意盈盈,你来我往的唱着。他扮祝英台,我扮梁山伯,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默契。
这出梁祝是我们俩最喜欢的一出戏,那真挚的情感都是自然流露的,仿佛就是我们自己的故事。
卫苒那看着我笑的大眼睛,那深情的目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多年以后想起来,还是会幸福的笑。
第十二章 孙先生
我们的表演让师傅非常满意,连干娘都吸引来了,她一边在旁边坐着纳鞋底,一边看着我们笑的合不拢嘴。
“瞧瞧这身段,这眼神,真到位,唱的也好,我看都能登台了。”
“嗯。快出师了。”师傅也哈哈笑。
“那我们能出去玩了吗?”我问。
“出去玩儿会吧,就回来啊?别出去瞎野!”干娘说。
“喔——好哦,出去玩了哦。”我欢呼着,把扇子往师傅怀里一扔,拉着卫苒跑出门去。
我们不能到远处去,只能在近处玩玩。我便拉着他去了胡同口的孙爷爷家。孙爷爷是个挺和蔼的老头,穿着长衫,带着眼镜,胳膊窝里老是夹着书本,看见街坊邻居,不管是谁都笑着点头问好,我顶喜欢和他说话了。
干爹说他的名字叫孙逸轩,是大学堂里教书的先生,是认识字有文化的人。我从来没有上过学,也不知道大学堂什么样儿。
但是干爹总是找他写春联和福字,过年的时候就贴在我家的大门上。
“学堂里好玩吗?”我有一次问他。
“好玩啊,好多和你一样大的孩子都在里面读书。”他笑眯眯对我说。
“读书有什么用啊?”我又问。
“读书会让人长本事,就会让穷人翻身解放,不受人欺负,不做牛做马。”他说。
他的话我一点不明白,但是我觉得读书肯定是件好事。
“孙先生说,读书就能不受人欺负。”我有一次对干娘说。
“那倒是。读书谁不愿意呀?可是那是有钱人才能去的地方,才有那个闲钱那个闲工夫去弄那些书书本本的。咱们穷人家的孩子,就是学手艺,学徒,有了手艺,才有饭碗子。”干娘说。
我知道我们就是穷人,也知道我和卫苒学唱戏就是手艺,就是饭碗子。
虽然我没对读书上学有什么向往,但是我很喜欢孙先生的家。屋里好多书,整整齐齐摆在一个木头架子上,还有桌子,椅子,放着纸和笔。卫苒喜欢爬到椅子上跪着,趴在桌子上,手里拿着孙先生的毛笔在纸上乱画,常常弄的脸上黑一条的很滑稽。
我却是非常喜欢桌子上的电话,一个黑盒子,拿起来可以对着说话,看不见人也能和他说话,真有趣。
我和卫苒跑到孙先生家里,他正戴着眼镜,坐在桌子前面写字。看见我们俩个来了,笑着从眼镜上边露出眼睛看着我们。
“你们俩个小淘气,怎么没练功啊?是不是又是偷着跑出来的?”
“我们都练完了,师傅说可以出来玩一会。”我说。
“哦。那挺好。”他还是那样笑眯眯的,从盘子里拿了一个苹果,给我和卫苒一人一半。
“真好吃。”卫苒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你在写什么字儿?”我问。
“写信啊。”他说。
“写信干什么用?”
“你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话想对一个人说,就可以给他写信。他离得远,你不能去找他。他看见信就知道了。”
“真的?那怎么写啊?”
我想,如果卫苒万一有什么事离我远了,我要是也会写信,他准能知道,那多好。
“那你就得认识字,就得学习写字啊。”
“我不会写字,你教给我行吗?”
“行啊。”他笑了。拿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卫荏”两个字,给我看。
“这是什么?”
“就是你的名字啊,你看看,就是卫——荏。”他给我指着字,教我念。
啊,原来我的名字就是这么写的啊。我惊奇极了。
“那我弟弟呢?他的名字怎么写的?”
孙先生又拿笔在我的名字旁边,仔细的写了“卫苒”两个字。
“看看吧,就是这么写的。”他让卫苒看。
卫苒也好奇的盯着字,看了半天。
“行了,给你们笔,拿着,就照着我写的这几个字,自己写吧。”
我和卫苒高兴的拿起笔,一笔一划的照着画起来。
整整一个下午,我们在孙先生家里,学着写字,到天擦黑了,才想起来要回去。
第十三章 学艺艰辛
回到家的时候,干娘正在做饭,看见我们直瞪眼。
“跑到哪儿疯去了?天黑了才回来?赶紧洗手去。”
我和卫苒跑到院子里,从水缸里舀了水,洗手。
干娘照常熬了一大锅玉米粥,一小笸箩馒头,咸菜,还炒了一大盘子白萝卜,一大盘子白菜。还给我和卫苒一人一个煮j-i蛋。
“吃吧,都给你姐姐留下了,这两个是你们的。”
干娘养了两只大花母j-i,j-i蛋都攒起来,不舍得吃,留下给姐姐和我。
我和卫苒津津有味的吃着j-i蛋,要是能吃上j-ir_ou_就更好了。
吃过了晚饭,干娘点着油灯,在灯下继续纳鞋底,还不时搬过我的脚比比。我和卫苒趴在炕上看着她。
“是给我做的鞋吗?”我问。
“是啊。荏儿长得快,脚也长得快,要换新鞋了。”干娘笑眯眯。
“那弟弟的新鞋呢?”我又问。
“也做好了,这不是吗?”干娘拿过笸箩里的一双新鞋给我和卫苒看。
我们都笑了。快该过年了,能有新鞋穿,真好。
快到半夜的时候,干爹和姐姐下了夜戏,从戏园子回来了。
干娘赶忙去热饭菜,伺候姐姐他们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