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传性误国 作者:左达承鸣【完结】(59)

2019-05-16  作者|标签:左达承鸣 甜文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喀什大将军多兰和硕身披银甲,跨骑骏马,神色漠然,前臂上搭一枚银弩,箭芒对准润之头颅,在月光下反射出冷硬光泽。

  永琰气息有些不稳,“我怀里,拿出来。”

  “什么?!”润之双瞳映出银弩形状,情况万分危急,他反手伸进永琰铠甲,颤抖着摸索,“什么,在哪里?”

  嗖——

  第一支银弩划破长风,永琰竭力压住润之,二人略一矮身,箭锋扎入永琰头上盔甲,直将钢制盔甲射穿,带得向后方飞将出去。

  马鞍抵在润之腹部,他终于摸到黄布缠裹之物——竟是一把大碗口筒火铳!

  坚硬的铁柄渗透着永琰的体温,润之双手不住颤抖,几乎难以喘息,不住喃喃,“我不行,我不行……”

  “你行的。”

  “我真的不行,我不会开火铳,我没杀过人,我真的……”润之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几乎要哭出来般告饶。

  “你行的,”永琰低头,嘴唇贴在他耳边,缓慢却坚定无比,“你会开火铳,你开过的,你忘了……”

  永琰的话如同一道极亮的闪电,瞬间划破混沌的天幕!刹那之间,无数从未有过的画面闪过润之脑海。

  嗖——

  第二支银弩呼啸而至,永琰微一侧脸,箭芒刺破皮肉,划出一道深痕。

  润之被压着无法回头,只觉得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脸上。

  润之心急如焚,大喊:“琰哥!”

  永琰的喘息声变得急促,似是痛极,勉力压制道,“没事,专心。”

  永琰握住他的手,二人十指交缠,中间拢住那只火铳。

  五百步,三百步,一百步——

  一声巨响,火弹破膛而出,带着霹雳火星,先一步穿过多兰和硕的眉心——

  大将军落马。

  敌军群龙无首,片刻骚动之后却似被激怒的猛兽,重新集结,山呼海啸般朝入山口围堵而来,似要为大将军报仇。

  润之双唇发抖,问,“……他死了?他们怎么还……”

  他再也没有等来任何回答,身后乍冷,永琰身子一歪,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

  润之心头仿佛被重锤痛击,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他甚至无暇思考,便松开了惊羽的缰绳。

  跳下马的时候连滚两圈,脚踝应该是断了,细小的沙石嵌进掌心里,润之也感觉不到疼痛,铺天盖地的呐喊声与流矢缓缓陷入天地洪流之中,周遭死一般寂静。

  永琰肩胛之间插着一根腕粗的长箭,不知入肉几许,血已染透了铠甲,一道血痕横贯面部,伤口外翻,血肉模糊得看不清面目。

  润之寂静地盯着他看,他阖着眼,似乎很累,再也不愿意开口说话。

  琰哥……死了?

  周身极度寒冷,苦苦熬过的冬夜卷土重来。

  若是……你不在了,那便共赴黄泉也罢。

  “润之!!”元瑞拎着前襟将他半提起来,“丰绅殷德!!!”

  润之被摇得眼前发黑,感官瞬间回归身体,疼痛倒灌,令他感到一阵眩晕——

  “元瑞?”

  他说,“元瑞,把我俩埋在一起……”

  “埋个狗屁!”元瑞袖里箭咻地射倒一片追兵,用尽全力,猛地将润之贯到马上,继而奋力把永琰托起,搭在惊羽屁股上,吼道,“没工夫挖坑,以后爱埋何处随你,别在我眼前晃悠,讨人厌烦!”

  “快走!!!”元瑞说罢狠拍马臀,惊羽吃痛长鸣,飚射而出!

  身边的景物不住倒退,冷风兜头盖脸,润之回头,只听到元瑞震天撼地一声怒吼:“福家旧部听令!随将护主——”

  他横刀立马,浑身浴血,神色凛然一如其父。

  远远的,他面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遂将食中二指含于唇间——

  “哔儿——哔儿——”

  响亮的呼哨隔着人山人海,如同一场庄严的告别。

  敌军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围拢,终于将元瑞淹没。

  惊羽好似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载着生死未卜的永琰与失魂落魄的润之,驶向未知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元瑞哥便当了,哭唧唧。

☆、司南佩

  

  京城东四巷,刘府

  尚值暮春,池里的睡莲竟开了并蒂,刘墉有些诧异。

  随手将多出来的一支掰断,弃入淤泥,并蒂妖异,必不是什么好兆头。

  今夜他等的人已经到了。

  “多久了?”

  “老爷。”婢女福了福身,“已经等足一个时辰了。”

  “让他等,是教他别忘了本分,年轻人,容易被表象蛊惑,总是忘性大,记不得谁是恩,谁是仇,磨一磨他的性子,是好事。”

  “老爷英明。”

  “行了,一个时辰也够了,带他进来罢。”

  夜色如墨,铺入厅堂,婢女带领一名年轻男人穿过廊桥,悄然立于帷幔后。

  “义父。”男人双膝触地,行罢大礼。

  “吾儿回来了,”刘墉和蔼道,“起来罢,何须行此大礼。”

  男人无声叩头,“孩儿虽重任在身,多年不曾尽孝膝前,义父大恩,没齿不敢相忘,如今事必,还望义父能留孩儿在身侧侍奉。”

  刘墉了解他,知道他还有话说,故而并不回答。

  男人沉默片刻,低声恳求道,“孩儿唯有一事相求。”

  刘墉半张脸隐藏进黑暗中,分辨不出喜悲,室内烛火摇曳,终于熄灭为一缕青烟。

  未几,刘墉道,“不必多说。”

  男人膝行上前,喉结颤动不止,几度伸出手想触碰刘墉衣角,最终没能将已到嘴边的话说出口。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惊羽停在一处破庙后院。

  润之跳下马,脚踝处肿胀起拳头大的血包,身上伤处不断渗出血水,强撑着将永琰拖到破庙里。

  暴雨初歇,破庙四壁漏风,勉强算有一瓦遮身,破烂蒲团浸满雨水,散发出腐烂气息。

  “别死,琰哥。”润之喃喃自语,“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回家,咱不当皇帝了,不当了……”润之双手发抖,虚握住永琰背部的箭杆。

  永琰眼皮一动,嘴唇翕动,出现短暂的回光返照。

  永琰虚弱道,“箭不能拔。”

  润之将他脖颈上红线穿着的半块司南佩解下,眼里续满泪水,缓缓说,“琰哥,我把它磨成粉,给你吃了,我娘说这东西是灵芝玉雕的,能救命,可我不知道能不能吃,也可能是外敷,也可能,就是一块破石头,我不知道。”

  永琰张了张口,喉结上下滚动,吐出一大口鲜血。

  润之绝望道,“但是,我娘还说,这东西用之后可能……会忘点什么……隔得太久,我记不清她说的话。”

  他的眼泪无法抑制,大颗落在永琰脸上,颤抖道,“琰哥,怎么办,可能没有用,那我们一起死在这里,抱着死。”

  永琰扯过红绳,勉力将半块司南玉佩掷出,玉佩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弹飞出破庙,再不见踪影。

  他的胸腔中如同破损的风箱般嗡响,断断续续道,“润之……我不吃,琰哥不能……忘了你……”

  润之崩溃大哭,用力抱紧永琰的身体。

  “不哭……”永琰瞳孔逐渐扩散,大掌覆住润之眼睛,喃喃道,“一会就好了,别哭……润之,琰哥睡会,你也睡会……把眼睛闭上,一会儿就好了……”

  滇藏可怕的夜幕彻底降临,寒鸦处处悲啼,破庙中却笼罩着让人窒息的寂静,徒闻棚顶衰草被凛冽寒风催动,飞沙走石。

  似乎过了很久,又或许只短短数息之间,润之放下永琰,摇摇晃晃站起身,从颈上扯下红绳,以石头砸碎司南,一点点磨为齑粉,涂在箭疮周围。

  不多时,鲜血汩汩流出,将粉末冲掉,润之癫狂一般用手捂住伤口,嘶声大吼,天地俱暗。

  永琰胸口起伏越发微弱,脸色死一般灰败。

  脑中的弦紧绷到极点,终于嘣然断裂。

作者有话要说:  太悲伤了,哭唧唧,少发一点今天

☆、厮杀乱

  

  脑中的弦紧绷到极点,终于嘣然断裂。

  润之神色麻木,片刻后,拾起一块尖锐的瓦片,对准永琰脑袋。

  横里一枚小石子射来,打在润之手腕麻筋处,尹壮图冲进破庙,双手环抱住他的腰,死死将他扣在怀里。

  润之悲恸至极,几乎语无伦次,狂乱大吼,“他快死了!我打死他,叫他死透些,给他个痛快!然后,然后再打死自己!省的我死在前,一个人孤单,黄泉路上,好有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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