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且未喊完一句,便被一把大刀贯穿腹部,刀刃横劈,上下断成两截,血如井喷,死不瞑目。
“多宝——!!!”润之感到脑中的弦崩然断裂开来,激发出最后一股蛮力,抬臂抵挡,手起刀落杀出一条血路来。
正当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
“哥哥——!!!!”
润之格挡动作猛然一顿。
素池蓬头垢面,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眼眶,像一尾脱了水的鱼一样死命挣扎,被两个狞笑着的士兵抓着头发拖出来,一把贯在地上。
“呦呵,”刘必显笑道,“这还有个小丫头呢?”
润之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刀,身后的御林军见机横劈一刀,后背皮开肉裂,将他掀翻在地,好几个士兵一起压在他身上,把鞋底狠狠踏在他脸上。
“你们别碰她!”润之仿佛笼中困兽,绝望地挣扎嘶吼,“放开她!!我不会饶你们!!皇上不会饶你们!放了她!!!”
刘必显姗姗而来,跨过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走到润之面前,左右打量了一番,“还真是山水有相逢呐,不想你我再见之时,竟是这样一番光景,诶,这是你妹妹,还是你媳妇儿?”
润之半张脸浸在泥泞中,血染透了衣襟,疼痛与愤恨令他不住抽搐,双眼含血怒视着他,“放了她!”
“哦我想起来了,她方才唤你哥哥,是妹妹吧?亲妹妹?”
“你敢动她一手指头,琰哥会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
“是么?”刘必显嗤笑一声,两指钳住润之下巴,低声道,“他不会杀我,若是没有我,他登不上这皇位,早就跟你说过,老子不是好人,你非要来招老子,安安分分当个纨绔子弟不好么,非要碰那不该碰的东西,”旋嫌恶地收回手,“你可知道新皇为何要诛和珅九族?”
润之脑子一阵嗡鸣,震得他眩晕欲呕,含泪怒吼,“信口雌黄!琰哥不会杀我父亲!!琰哥不会杀我!!”
刘必显发出不耐烦的‘啧’声,“让他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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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剔骨刑
御林军刀柄击在润之嘴上,令他牙膛破裂,吐出一口血来。
刘必显自顾自继续说:“虎符合璧,普天之下也就是你们家满门抄斩能动用,新皇如若有半点留你之心,这虎符如今也不会在我手上。”
“和珅欺君罔上、压搁军报、任用私人、僭越制度、贪婪聚财,桩桩加在一起足二十件有余,连新上任的吏部尚书都请新皇特颁谕旨,要‘立即将和珅照大逆律押赴市曹,凌迟处死’。”
凌迟处死!
便似雷霆劈中,他脑际瞬息白芒一闪,耳中嗡嗡作响,几乎天旋地转,似乎有一片极钝的刀刃,正在一片一片地将他的心脏千刀万剐,捣碎成泥,血肉粘连,疼得喊不出声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爹不会死!爹永远不会死!
润之嘴角被凝固的血块糊住,几乎口不能言,死命摇晃脑袋,眼泪迸溅而出。
“好在新皇仁慈,”刘必显卡住他的脖子,“别晃!年轻人还真有活力,流这么多血还精神得像头活驴!”
“听着活驴!新皇大赦天下,免了他千刀万剐之刑,只赐和珅三尺白绫,令他自行赴死,如今罪臣和珅已然伏诛……”
“不——!!!!”
“不要打断老子说话!小杂种!”刘必显甩了他一巴掌,轻蔑地俯视他,“有爹生没娘养的玩意儿!”
“你和你爹,你们钮祜禄一族,对永琰来说,不过是一块登上大位的垫脚石,如今天下在手,他不再是任人欺凌的落魄皇子,而你也再无用处 ,这垫脚石可就变成绊脚石了——”
“新皇口谕——查抄大奸臣和珅府邸,金银尽数充公,府中诸人,一律杀、无、赦。”
——等着看罢,他若是当了皇帝,有你哭的那天。
——你就是头拉磨的驴,他三不五时出现一会,就像在你眼前挂上一根永远也够不着的胡萝卜,不过贪图你身家显赫,能帮着他。
——等他用不着你了,萝卜也不用喂了,直接把你爽了,只因着你今时今日还有可利用之处,才待你与众不同些。
“其他人都解决了?”
御林军头领指使左右,把死人从各处拖出来,在院中堆成一座尸山,又将头颅一一砍下,摆放成三排,清点人数,遂抱拳回禀道,“□□羽一百零四人,另五十四名长工,三十二名丫鬟女眷,倶已处决,还有一名夫人……方才已自尽了。”
刘必显拍拍手,“不错,这小丫头倒还有几分姿色,老子今日没什么性质,你们就在此地把她办了,新皇登基,也给你们尝点儿甜头。”
“不!!不!”润之从剧震之中惊醒,奋力以头撞地,“刘必显,刘必显!你放了她!不许碰她!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用不着记恨我,要记恨……就去记恨你的琰哥吧,老子再同你废一句话,”刘必显在他耳边低声说,“永琰托老子带给你一封信,信呢,我已经烧了,但信中有句话不妨说与你听。”
绸缎撕裂声、素池拼死的呼喊交织进夜色里,她嗓音凄厉,一如濒临死亡的杜鹃鸟,一声一声叫着哥哥,说哥哥我疼,哥哥我不想死,声声啼血,撕心裂肺。
到了后来,那声音渐渐低下去,留下一个破了的尾音,血淌了满地,素池断气了。
润之双目血泪蜿蜒,无神地望着远处,而刘必显的声音穿过刺耳种种,却显得更加清晰和残忍——
“朕若不除和珅,天下人只知有和珅,不知有朕。”
“你爹啊,已经死了。”
润之的天,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少更一点点,明天上大餐~~鞠躬
☆、风过时
“把他的嘴掰开!别让他咬舌!”刘必显说,“想死,没那么容易,老子还没在你脸上戳几个窟窿,现在教你这么轻松就死了,岂不是便宜你。”
润之被掰开嘴,趴在地上,两手都有人踩着,根本不需按着也起不来,双目空洞,涎水和着血水,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诶?怎么不动弹了?”
刘必显绷着脚尖踢他的脸,踢了两脚又翻过来踢后脑勺。
“怎不叫嚣了?不反抗岂不是没甚意趣,罢了罢了,直接杀了罢,宫里事情多得很,没工夫陪你玩儿。”
他抽出刀来,屈指弹了弹刀刃,“行吧,今天就拿你的血祭我这把宝刀。”
刀光一闪,倒在一旁的石鲁一跃而起,众御林军不妨,竟被他撞破开一条去路,单臂勒住刘必显的脖子,冲御林军大喝一声,“放他走!”
说时迟那时快,刘必显手中刀柄方向一转,刀刃穿过腋下,噗嗤一声扎进石鲁腹部!
润之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石鲁口中涌出鲜血,身体向后弓起,手臂却依旧死死勒住刘必显,将他勒得直翻白眼,狠狠地一拧刀柄,刀刃在石鲁肚里转了半圈,血溅了刘必显一脸,只怕肠子也绞碎了,他却似不知疼痛一般,大吼一声——
“放了丰绅!不然你石鲁爷爷杀了你们头头儿!”
刘必显抬手,御林军松开润之,向后退了一步。
“丰绅,”石鲁说,“你赶紧走,离开京城,逃命去!”
润之艰难地爬起来,失血令他眩晕,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那你怎么办。”
“我走不了了,”石鲁手上更用了两分力气,催促道,“不用给我报仇了,快走!!!”
刘必显被勒得几乎断气,御林军投鼠忌器,向两旁让出一条窄路,润之最后回望一眼,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好似看见石鲁正在笑。
他说,“丰绅,不要回头。”
——人参是挖给谁的?
——挖给丰绅,将军帮我给他罢。
——怎么不亲自给他?
——当日三尺校台上伤了他,我没脸见他。
——为何不想娶媳妇儿?
——甭问了,也不是个囫囵人,莫要连累了人家姑娘。
——莫不是有了心上人了?
——心上人?不知道算不算是,只不过不管算不算,这辈子是不敢奢求了,若有来日,石鲁便只远远护着他,护他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他跌跌撞撞,拼了最后一口气跑出锡晋斋府门,唯有仇恨支撑着他不敢稍停,他仰天嘶吼,如同一个疯癫无状的孤魂,仓皇四顾,路上尽是因战争而失所的百姓,天昏地暗。
忽听遥远处传来一声马鸣,惊羽立在菜市口,宛如开天辟地一只神驹,朝他昂起头,喷了个响鼻。
血液渐渐耗尽,濒临死亡的感觉反复冲撞,他虚弱无比,血流了一路,几度跌倒爬起,惊羽用鼻子拱他,忽而前蹄跪地,润之勉力翻身上马,拍了拍马脖颈,“带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