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蝶
还躺在手术台上的灵均在确定自身已经安全了,便开始觉得疲倦。他知道这是肾上腺素过度释放的后果,刺激之后会让人感觉到虚弱,他还被绑着无法动弹,索性任睡意席卷全身。
“啧,真是菜,居然晕过去了。”
“一般人被下了药又惊吓过度,会晕过去是正常吧!”昭然走到手术台一边解开束缚一边又说道,“现在你满足了吧?”
“讨厌啦,昭然!痴呆了吗?怎么莫名其妙的尽说些梦话。”
昭然活动的手停了下来,转身审视着青蛾,神情严肃。“装可爱也没用。你应该知道我从族里接收你的时候,族长执意给你改名为青蛾的意义,可不是让你肆意多事的。”
青蛾淡然一笑,似乎对他的警告早有预料,闭上眼睛柔声道,“我知道:青出于蓝,彭家是希望你后人胜过前人,我是你的随侍,供家族利益驱使。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可是昭然,作为式神我已经是身在一个领域的终点了,万物为刍狗。我已经无法满足了,为什么我是个鬼呢?为什么我只能做个式神。只能在阴暗中观望?又为什么我不能是女人?得不到男性的喜欢?我不能,但楚遥能,所以我为的就是实现楚遥的愿望。”
“所以你就帮助楚遥托梦,又让他成为陈远文最后一个牺牲品!因为本来最后一个被害人应该是苏灵均,可是傩姝却中途插手,下单要我们救他。我就纳闷,当初接生意的时候,你怎么就答应了,而且还那么痛快!”
“不对,是成为最爱的人的最后一个男人。虽然鬼既不热情也不亲热,却也是有感情。楚遥他得了白血病,可面对基本无望的爱恋,明知道结局,还是倾尽全部下注做豪赌,自愿挖了心给陈远文,单说这样的气魄就让我妒羡。所以昭然,就这一次,我做尽一切。”
没错,如果让陈远文说出“生命中最必要的”,他甚至都不用考虑选择,肯定会说是陈陈。作为一个有感情需求的男人前,陈远文先是一个制作傀儡的艺匠,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对待自身作品和理想,所投入的心力。而且陈远文想要的不仅是更山一层楼,更要的是会当凌绝顶。
在他眼里楚遥虽然也是重要的,没有楚遥的心脏,陈陈也没办法拥有比较完善的生命状态,作品也无法完善。
但楚遥的价值也就如此而已。楚遥是感情中被动的一方,菟丝一样依附于他,某种程度上在他眼里已经是无用软弱的了,牺牲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感情中不管是被爱的还是爱上的,大家都有选择接受或拒绝的权利,也都有自己的评判标准,并不是付出很多,也就能得到同等的回应。
——但哪怕现实是这么苍白,可傻瓜总是不缺乏实现为感情奉献的勇气。
“话都让你说尽了,我还能再说什么。”
“呵呵,昭昭你总是这么体贴,就是这种地方让我爱的不得了!”
一颗心脏值多少钱?一个肝?肾?或者肺呢?
全国的器官供需比是150∶1,每一天都有病人因为等待不到器官移植而死去。
很多人无法等待性命岌岌可危,很多人富有却需要特殊血型的器官。很多人不愿意捐献器官,很多器官捐赠者还没有死亡。那怎么办?
很简单。付钱从活人那里买就行,可万一不愿意买卖的呢?
那更简单。杀了就行。
司徒涵撑着睡眠不足的疲惫身躯,起身走到卫生间,捧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温度顿时让他清醒不少。他看着镜子中憔悴的男子,露出一个苦笑。
人的价值到底是多少?
青春迷茫期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这个问题,希望得到答案。
后来现实告诉了他,答案是:或多或少的钞票。
一个活人任何年龄期,整体卖最多是几千的价格,可要是拆开卖收益却是能达到上百万。
他在替人动手术前也看过那些买卖自身器官的人,他们身上都有着大同小异连绵不断的悲伤事,也都有着绝望的眼神。
他自己也曾贫穷到走投无路过,知道那种滋味。他也了解,健康是穷人唯一的财富,要不是真的无可奈何,没有人会动卖器官这个念头。
兔死狐悲,再悲伤又有什么用,狐狸还是照旧吃兔子。他也无法罢手,一想起以前的种种不幸他就忍不住寒颤。
虽然外公家家境富裕,但是妈妈却是私奔被拒不相认的女儿。不韵世事的天真富家女和麻木贫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的结果可想而知。某一天男人就厌恶了空有其表的富家女和自闭抑郁的孩子,离开家不知所踪了。
妈妈又在三十出头患上脑梗塞,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后来没有办法他只好去求助外公,每个月几百块的生活费的代价便是舍弃自尊,接受亲戚的冷眼和鄙夷,像个下水道里的老鼠惶惶度日。
还有家中从妈妈病体上散发出来的那种腐臭的味道,像是一层肮脏的抹布一样,笼罩在他周围,渗入了他的血肉还有骨骼,甚至于每一个细胞……无论他洗了多少遍澡都除不了,无论用了多昂贵的香水都覆盖不住……
一想起来,就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日子里。
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都是覆盖在昏暗的斜阳中,残破的墙壁,床上妈妈浮肿的身体,还有那种腐朽至极的味道……
窒闷的可以死掉。
鲜明的场景,一复一日的折磨着他,像是一只寄生虫,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噬他的内脏,侵蚀着灵魂,永不沉默。
某一日他放学回来,打开门,看见的却是已经死在床上的母亲。那时候妈妈脸上还压着枕头,明显的窒息而死。他不了解,为什么瘫痪的人还有力气自杀,为什么身为大人这么没有责任感,都能随随便便做出扔下自己逃避责任的举动。
第二天早上,他在老师和邻居的帮助下,火葬了妈妈,骨灰盒放在家里的床上,锁上了门,从此再也没回来。
他自小喜欢看书,学习也从来都是第一名。因为这个他得到了班主任的帮助,可以上学还有了吃住。毕业时他还是第一名,外公知道也和高兴并且赞助了一部分学费,因为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外公的孙子。
可惜考上大学后,幸福还远远没有到来,成为医生之前是要花上好几年时间的,他还要付助学贷款,勤工俭学的同时还不能让成绩下滑,而且又得花上更多时间在教授导师之间建立声誉。
他一直是一个人,从不和他人有多余的来往。在他的标准里,人只能分为两类,一是现在可以利用的,二是未来可以利用的。连陈远文这个所谓的“好友”,都不过是因为都有着同样的野心和目标,同样不介意不择手段,物以类聚的自然而然在一起,加入了器官中介组织。
人人都以为是他工作学习都非常卖力,只在白天才会抽空睡一下,其实不然。
是因为那个女人让他寝食难安,那个和王菱同样有着特殊血型的女人。
她叫什么来着?
轻笑一声,随着王菱的痊愈,他本来早已经忘了。可惜最近连续作了一个月的噩梦。那个女人在梦里一直向他要心脏,而且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
那女人原本只是想买一个肾,可惜运气不好,那个时候王菱的心脏病又发作了,而且她和王菱还是同一个特殊血型。何况王副校长是中介的上层人士,王菱和自己还有着共同利益,于是与公与私他都必须顺便摘除她的心脏。被骗的才是傻瓜,不是吗?
就算连续了一个月,梦仍然只是一个梦。
即使这样反复说服自己,还是无法消去不安。
他从来不信怪力乱神那些事情,更不会去看心理医生。自己的所作所为带来的无论是什么性质的惩罚,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就如同他在尸体火化前,取走了那个被他杀死女人的手机链一样。提醒自己是背负着不断加深的罪孽活下去的,生命存活的意义已经改变,所以他也不会对死后在地狱应受的惩罚感到恐惧,因为他生活的地方,叫人间地狱。
上次王菱出院来学校找他时,陈远文给他的那个桃木符,可能因为自我暗示,消停了一阵,可是没过多久噩梦又开始了。可他知道熬过这该死的一切之后,便就是充分的享受人生。
而他现在还有王菱,王菱只要活着,永远都是他终南捷径的保险。
王菱的家境和教养都很好,也没有一般孔雀女的眼高于顶。但总是在溺爱之下长大的,加上各方面的出众,王菱总是下意识的保有优越感,不习惯体谅他人和也没有耐心。可是人无完人,总是要注重他人的优点不是吗?
因为总是要注重他人优点的,所以不管王菱是喜欢他的容貌还是成绩,或是欣赏他艰难玉成的才干,他都不在乎。他重视的是王菱的身世,他们彼此所需,也都满足现状,感情状况也是良好。以后他的处境会逐渐的美满起来。
“看见……我的心了吗?”门外传来模糊的女声,那声音听上去衰弱低沉,古怪极了。一股寒意突然从司徒涵背后窜到头顶,头皮酥麻起来。
他听得出来,一成不变的话,一成不变的音色语调,是那个女人。幻听了吗?定了定神,他转身推开门。
“啊——!”
☆、镇魂灯
那天之后,苏灵均的生活好像被掷了石子的湖水,进过短暂的波澜后终于回归的平静,安稳的度过了期末。
可他知道有一些东西,就像贝类体内的异物一样,疼着,痛着,却在几乎要对这痛楚麻木时,分泌的珍珠质又开始让痛感加剧复苏。
而这种难受的感觉,在时不时的看到昭然若无其事去上课的时候,更加明显,仿佛要从心底里溢出来一样。
他无从发泄,有时候躺在床上,整整一个晚上不是睡觉只是躺着。
发觉被利用,被欺骗,让他难受得很,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
这世上的人都戴着面具,看不穿实质,往往你觉得熟悉了,却突然变成陌生了。
就像是空旷的世界上只剩下,他孤单的一个人了,其余的全部都不存在了。那种窒息一样的空虚,那是灵魂失去重量,风都能穿过身体的空虚。
就像对待青蛾的两面,似乎也会让他觉得有寓意,笑脸下面藏着恶魔,也开始让他并不觉得诧异。
人心远远比想象的诡谲复杂。亦不多说,亦不多做。难道真的要变成这总样子,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吗?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下课后校园里四处都可以看见议论纷纷的学生,因为几个小时前,王副教授已经被逮捕,司徒涵也完蛋了,听说是因为不稳定精神状态的压力,自杀了。
他觉得有些泄气,或许是受了太多罪案片的影响,他想看见王副教授被铐上手铐,并且完全坦白。让那些阴暗全曝光。可惜现实中不会有那种电影般的盛大落幕。
就在他胡思乱想从教学楼走出来的时候,一个和他平时还算说的上话的同学慌慌张张地向同班的人群奔跑了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班长扶住他,纳闷道。
“校门口……灵均……不,女鬼……”
“你这都说的什么呀!前言不搭后语的,慢点说!”
那同学反应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顺利畅话,“校门口出现一个女鬼,还要找苏灵均。”
一向没心没肺的班长,听到这话突然笑了:“这还真是奇了,青天白日的,还是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这女鬼也太大胆了。走,咱们都去陪苏灵均看看,顺便开开眼界。”
还没等灵均表态,一帮人就吵吵嚷嚷,起哄的推着他向校门口走了。
等走到校门口,灵均就彻底无奈了。定睛一看马路对面根本就是人,而且还是熟人,那所谓的女鬼就是傩姝。
其实也不能怪别人眼神不好。明明是市里,可她还是穿了一件冷僻颓靡的素黑色中式上衣,□是一条金丝银缕的酡红色百褶裙,锦绣缎鞋,远远一瞥便觉得世间的芳华尽数绽放在了她身上,绮靡得过分。周身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味道。苍白骨瘦,孤傲文雅,就像是从黑白老照片上走下来盛装的末代贵族,正所谓:伊不吓人,人自破胆……
他也不理会身后的人群,快步过了马路。拍了拍她的肩,轻声打断了她的出神,“傩姝有事吗?”
傩姝看了看对面观望的年轻同学,蹙了下眉。片刻后,从身后拿出几个包好的花灯递给了他:“我觉得你用的上这个,给楚遥做谢礼,就做几个拿来了。”
灵均低头看了看, “你一个人来的吗?一会儿怎么回家?”
“不是一个人,出来谈生意。拿完订金,客户那里会派人送我回家。”
“那我就放心了,这个‘灯’……谢谢你了。”
“不用,我走了。”说完傩姝就向一辆停在她不远处的钛灰色宝马走了过去,利落的上了车。
灵均也拎着花灯走回操场。几个过分活泼的还在嚷嚷。
“哎!苏灵均那女孩是你什么人呀?”
“堂妹。”
“你堂妹看上去是有钱人呀!能否介绍我认识一下?”
灵均转头平静的道,“我家人为人都很传统,交往就是为了结婚。而且话说在前头,我堂妹她不仅是要入赘女婿,恐怕婚后每晚还要男方跪下给她端洗脚水。你们要是能做到,我就介绍一下。”说完,果然没人吭声了,灵均松了口气,继续走着。心里却默念着:我不是故意说你坏话的,抱歉了傩姝。
晚上,他就去找了昭然。
“你能陪我做件事吗?”
“走吧!”
“你不问我要干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你这种单细胞生物,也只能做出些单蠢事。”
苏灵均嘴角抽了抽,这人还真是不知道委婉为何物,他转移了话题,“青蛾呢?”
“在公寓呆着呢!说没化妆的时候,不出门。”
“……”
夜晚,星光闪烁,小道荒凉,灵均打量着四周,只觉得眼前的景物越来越陌生。
那是片盛开着大片大片的夹竹桃,叶婆娑,花飘忽,香气宜人。碧绿的河水缓缓流淌,两个人来到河边的荒草滩。
“你说离学校最近的河就是这里?”
“恩。”
灵均半蹲下,一盏一盏的放着河灯。柔和的面庞,在绯艳的烛光中显得格外姣好。
“原来你是想燃河灯、渡孤魂。”
“哪一盏能到九泉?”灵均神情萧索的问。
昭然站着手里也拿着一盏精巧的灯,若有所思的表情听到他的话后一度困惑,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平和,“苏家冥器一直是极少见的安魂稀品。不过楚遥的魄都得往生了,怎还用得上镇魂。让你用也只是对自己起到安慰和调节伤感的作用,浪费而已。”
“……是开口问你的我不好。”
冷场之后便是突如其来的安静,让灵均向已经漂流在远处的花灯看了一眼。
可是只一眼便引他失了神,铺垫着繁星的水面,夹竹桃的缤纷落花,楚遥的倒影置身其中,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这一刻又复归了清幽,真和假相隔着水面,到后来已经分不清哪个是丑恶的现实,而哪个又是美好的梦幻。
灵均感觉凉意有些逼人,不自觉打了个寒战。昭然似乎有所察觉,“放完就早点走,我送你回宿舍。虽然都说笨蛋是不会感冒的,但就怕有个万一,传染给我就不好了。”
“恩,谢谢。”
“谢什么?”
“你陪我一起来放灯……”还有关心。他偷偷在心里说出了后半句。
午后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一间间砖土瓦房上炊烟渐起,各家的小孩子都老老实实回家,帮着大人在院子里的地上泼水,放下桌子和矮凳,是晚饭的时候了。
老人几个坐在长石凳上晒着最后的阳光,小孩子蹦蹦跳跳去叫田里的大人吃饭,路上还不时嬉闹玩耍。女人端出热腾腾的大碗粗粮米饭和爽口的小炒,不一会儿就能看见一家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开饭了。
傩姝坐在苏记的门槛上,看着不远处的农家日常,托着白玉嘴红木包银的烟杆,缓慢的抽着。面容疲倦,身上的印花土布衣裳皱皱巴巴,穿得像一块抹布。
细碎而平淡的场面,却是能让她找到归属感。
黄烟叶燃尽,最后一缕青烟飘散,她熟稔得在门槛上敲敲烟袋锅,扣出烟灰。细小的残渣渐渐随风而去,余温还在,却依旧是尘归尘,土归土,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很多次被大娘看见总免不了被说几句。一个大姑娘抽烟确实是不怎么好看。
可从她继承纸扎铺开始崭露头角,千里之外三里之内基本都是冲着苏记的名气和她的手艺。手艺出众也意味着需要比平常投入更大的精力。透支自己的精神和体力,很多时候让她头痛并且无法集中精力,甚至连一些简单的思考都不能,后来发现在工作疲劳后经常抽一袋,缓解很多并且还可以提神,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可她也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适应并习惯着。这个从小生长的地方,没有丝毫的杂质,简单而纯粹。在这巨大的让人感觉到惶恐的天地间,当她关上门后,就没有任何人的打扰,像是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其余地都不存在。如此清净。
她把坤烟袋收好,之后冲了两杯铁观音,汤色快成金黄色时。果不其然看见村口王八斤赶着牛车向这边走,车沿上还坐着一个清瘦的人,正是自己那不省心的堂哥。
灵均和乡亲道谢,拎着他那沉重的行李,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她把茶碗推到他面前,“喝口茶,解解渴。”
灵均听话地拿起茶碗,安静的喝了起来,又随口问,“怎么不回家吃饭?这个时间平常家里已经开饭了吧?”
“刚扎完灯,涂料的味道熏得太久,没胃口。”
“大生意?”
傩姝端着的茶碗被随手放了下来,吊眼无意间眯成两道狭长,唇边的浅笑怎么看都别扭。整个人看上去虎刺梅似的威势端雅。
“确实是大生意。城里的一户显赫人家的老爷子要过寿,又恰逢老夫人尚在人世身体安康,所以寿星就为了两个人牺牲了一下,订了一个齐眉祝寿。要看看吗?”
“好呀!”等不及脑中反应,他就张口答应了。一直都知道傩姝的艺术造诣很高,可这么些年自己只接触到一些中规中矩的传统东西,明白规格后那些纸扎看着就无趣了。另一方面订做的东西不比冥器之类的寻常,是要小心保存的,所以他很少有机会了解傩姝做的那些体现极致技巧的金贵东西。
傩姝走到了开关处,关了灯。在浓浓的黑暗中,两只银光闪烁的画眉在神清骨秀的墨梅枝旁嬉戏,仿佛下一刻就能千啼百啭,舞姿翩翩,活灵活现让人咋舌。
没等他回过神来,傩姝已经把灯打开了。
“那家人姓司徒,他家的小公子好像就叫司徒涵。”
灵均心里咯噔一下,随即转头又看了傩姝一眼。
“你是说?”
傩姝斜睨了他一眼,“他家老爷子这七十寿是红事盖白事办的,还真够有情义的……”半晌看他不答话,傩姝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平常你我独处的时机不多,有问题你一起提出来吧?”
灵均迟疑了一下,把最想知道的事说了出来:“我出来村子后,就能听到一些平常人听不到的东西。”
“简单说就是苏家有人娶了山里的狐狸家的女儿。”
“狐仙?”
“恩。清代的谚语:南方多鬼,北方多狐。唐朝有谚曰:无狐魅,不成村。狐仙的崇信度自古就是很高的。而苏家的族谱也有记载,但看上去就像是怪谈故事一样。”接着傩姝就阐述了一遍文言文翻译过来的记载。
苏祥是个短工,因为食不果腹,所以每天都要偷偷溜下山去捕些河鲜,填饱肚子。有时候赶山路累了就在路上的石头上歇息一下,之后再走。可是有一回苏祥歇息时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苏祥、苏祥……”
“谁呀?”
苏祥听到有人叫他,就应了一声,可想不到吹过一阵风树叶响了一会儿后,面前居然出现了一只白狐。
苏祥站了起来,收拾背囊,想离开。可没想不到,那只狐狸也站了起来。他背起背囊走了起来,狐狸却说话了:“能分给我一些鱼吗?”
苏祥装做没有听见,继续走,狐狸却跟了上来:“分给我一些鱼吧!分给我一些鱼吧!”
因为太缠人了,苏祥转头十分生气:“狐狸吃什么鱼?”
狐狸说:“明天就是我的婚礼了。”
“是吗?”
苏祥停住脚步,然后回头问:“狐狸的婚礼要鱼吗?”
狐狸点点头:“当然要了,煮给山里其他的狐狸吃。”
苏祥觉得可以理解,之后便把鱼给了它。
狐狸十分高兴的寒暄道:“你还没有娶亲吗?”
“没有。”
“那样的话就把蚌给我吧!让我给你求一个好媳妇!”
苏祥心里虽然知道这是狐狸的小把戏做不得真,但却把所有的蚌都给了狐狸。之后继续赶路。
“苏祥再给我一些虾吧?给我一些虾吧?”
苏祥觉得白狐很有意思,好奇这一次它又会说什么蹩脚的理由,便问道。
“狐狸还煮虾吗?”
“煮给我的媳妇吃。”
苏祥觉得无话可说了,又顺势把所有的河鲜都给了狐狸。
第二天就晴天下雨,举办了狐狸口中的婚礼。
不过却是狐狸家将女儿嫁给了苏祥。
☆、旧事录
故事十分简单,感觉像是小孩子的睡前童话。听完,灵均心里的忐忑却随着傩姝轻飘飘的话,意外的愈渐平稳下来。
“就因为这样所以苏家每隔几代就会有继承遗传十分明显的,就像是返祖一样。而这一次就是你我。我是眼睛,而你是耳朵。”
“所以你有我都有这种异能?”
傩姝又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没错。你听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吧?六路是指:上、下、左、右、前、后六个方向。八方是指: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位。简单点说就是,眼睛有眼睑,灵视相对应可以遮断,但耳朵却无法合闭。在医学院上课时听过吧?听觉是永久勤奋的器官,哪怕是在睡梦中也会继续运作着,所以估计借用外力塞堵也是没用的。这就是六路和八方的区别。也就是说阴阳耳觉醒后,哪怕是学会驾驭,也是无法限制灵听能力。就像是一条不归路,一但踏出第一步之后,就无法回头和停留,只能继续向前……”
“可是我小时候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傩姝没吭声。只是抬头瞥了他一会儿。
“哥你小时候一直埋怨爷爷偏向是不是?不光是村子里的人,连族里人都纳闷,为什么爷爷会重女轻男到这个地步。明明你比我更乖巧好学,甚至连长相都比我出色……”
“怎么又说起这个?”
“因为和我下面说的话有关联!”她加重了语气,“挑明说,其实所谓异能人士,不过是在遗传的继承条件下,被巨大的恐惧和压力,潜力被催发觉醒罢了。很多的异能人士比一般人都更胆小。咱们两个人中你是最早觉醒的。五岁那年你半夜被吓到,第二天就发了高烧,还患了脑膜炎,性命垂危。”
灵均的心跳漏了一拍,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强按捺住烦躁不安,“可事情解决了不是吗?”
傩姝眼神有些涣散,吸了一口气,“是解决了,应对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转嫁。爷爷经过深思熟路之后,就把你的能力转移在了我身上。所以转嫁之前的事你都忘记了。”
“你是自愿的吗?”突然得知重大的真相,怀着极度的混乱,短暂的沉默后,灵均只想到了这个问题。
“没什么不能认同的,你可能觉得爷爷残忍了一些……但毕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种局面换做任何人面对也都会这么做。从小我就比你要韧性一些,承受力也要大一点,如果转嫁了之后,说不定我们两个都可以安然长大,但如果什么选择都不做的话,你过不了多久就会夭折。何况只不过是把我的阴阳眼提前催发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