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莎搬去了海边,寄来的信拆开时有盐的气味,纸似乎也沾着薄薄的盐花,如同是坐在水边写就。信并不多,也没有电话,用词拘谨。这么说,海边地区有了自己的善良前修女,心里终于解脱了,没有愈合,没有那么快,但是听起来依然不错。卡尔偶尔回一张明信片,他没有编造故事,因为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啤酒温热,火腿太咸,连青少年乐队也没有。
他始终没能完整读完审计学,不过开始考虑公开课,进展缓慢,但总算是有事情做。仿佛一个预兆,被踢到谷底,但是如果你没有死,而且所谓的悬崖在别人眼里大概是两层小学楼房,那么站起来,继续生活,吃面包,看烂电视,过着独自一人的生活,没有别的隐寓意。
没有其他任何消息。
他也不想知道。
就这样,七个月过去了。
53
他失眠是因为他不打算做梦,听起来确实有点滑稽。缺乏男子气概。没有逻辑。
放下,詹姆斯,没有特别的,放下。
他希望他能相信。
54
唯一比路边男厕所更让人厌恶的东西大概只有轮值夜班。唯一比轮值夜班更讨厌的东西,就只有冬季轮值夜班。
要寻找比冬季轮值夜班更讨厌的东西,那么只能抄袭道格拉斯·亚当斯:更讨厌的东西也曾被指认过,但目击证人却从来不可靠。
马尔斯早早去睡了,以准备换明早的白班。所以卡尔省下了半条烟,只要电台保持静默,他就盯着窗户外面抽烟。蓝色的烟雾弥漫在钢铁盒子里面,聚光灯的光线雪亮如刀刃,扫描条形码的机器似的在窗户下面来来回回,来来回回。青白色的铁盒子里面被照亮时,就显得更加窄小。他心不在焉地吃剩下来的冷炸鱼和薯条,注意不弄脏操作面板。到了十点,工地上除了钢筋工制造的叮当声和塔吊钢铁手臂撕开夜晚空气的声音以外,四下寂静。柔软而寒冷的夜色轻薄而没有重量,弥漫在工地上。
他伸展身体,打了个哈欠,一只眼瞥着面板上的绿色小灯,习惯性琢磨为什么得把自己关在这么个盒子里面。
电台咔擦一响。他没在意。习惯了调试。
“我没办法。”一个声音说,听起来陌生而受惊。
卡尔皱了皱眉毛,不感兴趣地盯着话筒,猜测又有施工溜回来偷懒。
“什么?”他礼貌地咨询。
“跳跃的飞翔的我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死的酒和飞机——我想说。我在做那个工作。之前的。我喝很多酒,因为我不能清醒地睡,不能。然后他妈的飞机。我坐在上面,总是在陌生人中间,上班族,年轻妈妈,红眼航班,都睡着,睡不着的表情都那么麻木,在毯子上面,脸上,面无表情。我没办法形容。因为我觉得我也是。觉得他妈的如此孤独。听着。还是那样。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什么,每个人,都要这个,要哪个,做交换。我喝醉,头疼,吃阿司匹林,拍无意义的照片,假笑,滑稽得我快笑疯了。但是笑都那么愚蠢。因为我不知道——我没办法。我总是——我想起你。可是你不在。不应该在。”
卡尔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听着话筒在一片混乱的词语后的安静,好象那是什么猛兽。
一阵寒意在他胃里翻搅,无法动弹,生怕会失手打扰了什么——打碎什么。
“我。”话筒停顿下来。“我想我也——我。你承诺了。可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自己。如果你自己就不会呼吸,你怎么能指望——需要他妈的——我需要。该死的酒。我不知道。只有一个念头。操蛋的飞机。我坐在上面。在一大堆陌生人中间,没人认识,没人需要。然后我看窗户外面,我想,我在跨越夜空,然后你在上夜班,可能是,你坐在你的铁笼子里面。然后也许你会抬头——你也许能看见。往上看见我。几个红点,划过去。我总是这么想。你看着。”
“这样就够了。”席德呼吸,耳语一般。
“席德——”卡尔张开僵硬的嘴。
“别说。”
“我承诺了。”
“再见。”
“席德!”
“再见。”
“席德!”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抓住窗户,使劲朝下面看去,看向白色的办公室,一个人正走了出来,步伐缓慢而迟疑,但是毕竟朝工地大门走了出去,一次也没有回头。他拽着铁框,一直看着,看向深不见底的夜色。
电波一片安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番外:Dust And Snow
席德不记得大多数事情。
实际上不如说他用了一点技巧,以忘记大多数事情。
这样一来,一切会轻松很多。可以在面对家庭相册上时不时出现的陌生女人(高个、瘦削、紧张、和他一样的薄嘴唇)时;瑞恩睡在一堆瓶子里,甚至没有力气批评他成绩单上的红叉时;警察局少年犯罪组与街道犯罪组打开了灯,反复玩着好警察/坏警察把戏时;被掩护的小流氓毫不犹豫出卖了时;早上醒来,浑身**,旁边是无法记起名字的陌生面孔,身体满足而空虚时——等等,诸如此类,所有这些时刻,全部忘记。
一切东西都有价格,包括记忆,所以可以不用不记得。
不打算付款,很有可能无法承受。
同样地,他擅长打包行李。永远没有太多私人物品,随时可以丢弃更换的东西,像个在路上的推销员。价格,价格,价格,目光琢磨,停留,猜测他可以做什么以及会接受什么样的条件。
自作自受。
席德不害怕大多数东西,除非它和沉寂有关。
沉寂的意思就是独自一人。
打开灯,关上灯,坐在什么地方,卧室,火车站,没有人与之交谈或者触碰——他就只是坐在那里,感觉自己仿佛不存在,寒冷而空荡荡的。
没有人教过,也无法学会。
雪如细尘一样飘落,一张渺茫的网,罩在人的肩膀和头颅上。十二岁,码头雪深到大腿,潮湿而沉重,如此疲倦和茫然,靴子里全是雪,饥饿,一片漆黑,雪片咔擦作响,再多走一英里就会死在那里,没有人会注意,没有人会发现。
寒冷得忘记了所有事情。冰雪女王的冰片落进了眼睛,然后是心。
那种沉寂。
那种沉寂的意思就是,半夜三点醒来,突然意识到,被不认识的母亲抛弃,被不认识的父亲忽略,被一切人看见然后忘记。坐在拘留所努力尝试不被吓到尿裤子,或者愤怒到哭泣。不记得那些名字,那些触摸过的身体的名字。半夜三点,茫然,自我厌恶而且恶心,因为太多的啤酒而急需上厕所,并且意识到有的是更悲惨的人,甚至无法觉得自己悲惨,除了自作自受外无法感觉任何事情。
正如他在恐惧下仓皇逃走,证明了自己毫无价值。
证实了一切。
呼吸进了尘雪,不再相信任何事,也无法再被人相信。眼睛里有冰,在雪女王里的宫殿里坐着,却等不到拯救,因为21世纪找不到他妈的神奇魔法,至少他找不到。
“我很抱歉。”席德说,盯着黑黝黝的天花板,对一切事情。一开始,他想着瑞恩沉睡在沙发里,被他关上了家门,想着HMV,想着卡尔,脸庞被灯光照亮,一条金色的亮边,充满了希望,允诺着,允诺了如此之多。多到不值得。
接着,他闭上眼睛,意识到,他是在对自己说。
一切都在下沉,没有出路。不是任何人的错。而他甚至无法忘记。
他无法——
他无法说救救我。
55
卡尔挂断了电话。
他把牛仔裤折叠成方块,塞进箱子,然后是内裤和背心,接着是毛线开衫、衬衫,最上面摆上T恤。袜子卷成小卷,挤在边角里。接着,他坐在床板上,琢磨着心理医生最后说的话,拇指滑过下巴。新剃干净的皮肤摸起来温暖而陌生。卡尔手指向上,到达颧骨,摸到缝线的痕迹。在指甲下面,没有感觉,显得坚硬,确实存在,而且不会消失。
噩梦的确不会在神奇药片和人人喜爱的心理学教授肖恩(长着罗宾·威廉姆斯的脸,当然)做了辅导后消失。它会退步,回到壁橱里,被锁上大锁。但是它一直在那里,依然在等待着机会。打碎了的瓷器可以修补,但是始终可以看见铜的痕迹。
不过那又如何?
他收起箱子,关掉了宿舍的灯。得坐最早的车。工地还没有醒来,最高的塔吊孤零零地耸立在东南的位置,看上去在等待着被唤醒。不过,那是别人的事情了。
塔吊工卡洛斯·詹姆斯的那一部分,到了这里,就划上了尾声。
56
席德擅长喝酒,擅长打架,擅长与人和善,擅长在最短的时间里快速逃离。于是,在他搬走的时候,他就同时做了上述的一切事情。大衣外套口袋里揣着纸袋装扁平酒壶,坐在下等酒馆打发时间、等待长途客运,因为酒和台球的问题几乎打了一架,最终,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踩着行李箱子,呼吸着巴士里弥漫的气味,加热的塑料、橘子、呕吐物和经年的人体气味的混合物。他闭上眼睛。场景过于完美,应该被什么遵守道格玛条约的导演拍摄。
他在曼切斯特住了一个月,一开始是送牛奶,但是显然他过于忽略了那些关于山雀的投诉,所以并不意外地丢了工作。接着,去赛狗场当发信员。三周下来,裤脚和衬衫皱折里满是泥土,浑身上下多少都粘了一点纸屑,那是撕碎的票。依靠一些啤酒和少年时代的经验,晚上他给非法斗犬场出售门票,坐的板凳坚硬,摇晃的灯泡黯淡,屁股和眼睛一样疼痛。学会了各种语言的咒骂。被打败的狗躺在沙土上,鲜血缓慢地渗进灰黄色的沙尘,剪过的耳朵耷拉着,嘴唇掀起,泛着带血的唾沫,吐出了最后一口气,狂暴消失了,然后,带着企求和希望的眼睛不动了,变成玻璃珠子。
席德写了邮件,外加一些把戏和承诺,要回了工作,头也不回坐上了去伦敦的汽车。
一开始是好奇的眼光,然后是随便提起的问题。不过都没什么效果,席德只是坐在和其他两个人共用的房间里,抱着酒瓶,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忽略敞开的门外走廊上的奔跑和打闹。忽略暗示和邀请。他依然吃得很多,跑步,拳击。但他只是失去了兴趣。不再去检查陌生的酒馆,在汽车和飞机上混睡,呼吸带着酒精,做着的事情总是很快就过去了。
一开始吓到了习惯于他过去模样的其他人,不过后来他们都习惯了。
然后是——席德算是认真地做着工作,配合地被做成陌生的样子。站在台上,音乐不好,灯光雪亮,酒精让他内心平静,面带笑容。然后——他整夜坐在床边,盯着屏幕,看着更新。战神、新维加斯、魔法门系列Bug再整理、如何有效消灭纳粹僵尸、“为什么美国动作游戏总是基佬小队全部成员都是男人”,他看不懂。但是他读着,感觉是种交谈,感觉如同在客厅里坐着,对厨房大声喊话,转播肥皂剧,实际上谁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不过,在谈话。
现在,卡尔对着Blog谈话,谈论感兴趣的东西,对陌生人,对想象中的听众——会想象到他吗?
卡尔从来不谈论自己。
57
快到圣诞节的时候,席德收到了来自丹尼尔斯的包裹。他拆开了缺乏耐心的包装纸,得到了一盒圣诞曲奇。
总算做成功了。丹尼尔斯写道。我棒极了。
想你们。燕妮的字划在下面。
她抢了我的话,真的很讨厌。但是至少你们不会朝吸尘器里倒啤酒。一行粗暴的反驳。
圣诞快乐。
席德把卡片放在茶几上,一直保留到新年,之后再保留到了复活节、第二年的圣诞节。
58
对公立学校的学生来说,那些穿着简略版旧夹克,口袋里揣着小刀,满口方言,三四成群站在小巷门口谈话,或者透过玻璃门,注视着超市内部情况的小恶棍是最大的噩梦之一。盘踞着诸如桥下,隧道,阶梯教室,弹球室之类的地方,每到有陌生人走进,七八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就同时聚焦起来。短棍,折刀,石头,板球棍,带钉子的木条。溶入或者绕道走。
席德14岁开始就显得瘦长而敏捷,而且不尴尬,特别擅长于偷窃香烟。并且,正好缺乏家长。所以大概没有理由不坐在桥下。对待警察,如果能装可怜的男孩就尽量伪装,不能就假装智力有问题。别提出该死的骚扰青少年,没有好结果。反正他不碰白的和小药丸。一个小喽罗。最坏也就是教育农场和工读学校,他这么傲慢地告诉其他人,带着假笑。
他从来没有告诉其他人他怕得要死。
坐在两个拷得严严实实的醉汉中间,盯着大办公室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没人会注意,无足轻重,随时都可能被扔进拘留所。偏僻而严苛的农场。不会有人再记得。席德表情坚硬,努力不发抖,等待着瑞恩或者别的其他什么人,疲倦地在几个小时后终于出现,上车,回家,禁闭,绝望的手势,猛然关上的房门。
后来席德才意识到,他等待的也许不过就是一记耳光。告诉他得学习做好人以及如何学习做好人。
被承诺可以成为好人。
59
他厌倦了,他根本就不是坐着不动的人。
在伦敦下车,和其他人告别。席德提着背包,盯着伦敦眼,然后,他转过身,寻找公交车站。
他知道地址,就在贺卡里面。
到了傍晚,开发区和城市完全不同。破碎的地面和荒废的小路。到处都是植物,从每条缝隙和石块下面钻出来。蒲公英,低矮的灌木,苍耳,野生的燕麦,在寒冷的空气里摇曳着。星星点点,绿色、白色、黄色,散落在黑黄色的土地上,笼罩在夕阳的红光里面。
席德告诉那个通话员自己是詹姆斯的哥哥,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解释和处理。通话员并不高兴,但是他表情诚恳悲伤,背包里还有啤酒。当他在座位上坐下来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关于来意他并没有说谎。
在这件事情结束了以后,席德走上原路返回。背包似乎越来越沉。总觉得背后有脚步声。席德开始跌跌撞撞地奔跑,肺仿佛燃烧了起来,他仰头时发现星星比城市里清楚了太多,庞大和明亮得近乎粗暴,撒在深沉的幕布上面,然后摔倒在地,摔破了手肘和膝盖。在公交车站坐了一夜,等待早班车。下午4点回到公寓,推开房门,摔进沙发,疲倦而浑身疼痛,闻起来像塞在更衣室柜子里的东西。
他无法去琢磨,事情办完了就是完了。
席德闭上眼睛,任胡渣挤压在皮肤和沙发之间,他张开嘴,低声咒骂。
即使已经撕下了面具,看见丑陋而变形、破碎的地方,无法修复。但是,他依然怀念着。除了好的部分,也有那些愤怒和决绝的时刻。他只是怀念。
在三手破车的后座上睡着,盖着毯子,被找到了,平稳而安全。然后,卡尔拉开车门,摇醒他,带他回家。
60
那一天是个周日。
二楼阳台饲养了一只博美,一直在吠叫,无法计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感觉上经过了一个世纪,不过可以确定至少从三点就开始折腾了。衷心提示:如果你住在公寓里,那么当你的宠物试图用噪音谋杀体面的邻居时,最好不要假装自己在巴哈马度假什么也听不到,否则,极有可能招来血腥报复。
席德躺在床上被吵醒时,内心就充满了这个念头。头疼欲裂,眼睛圆睁,充满仇恨,不知道是该先骚扰警察还是先射击邻居。
这是谋杀。他肯定,接着发狂地揉着脑门,有气无力地琢磨一个报复计划。宿醉让他口渴而整个脑袋都肿胀如甜瓜。脑子里有一整个罗马军团在砍杀,说着难解的语言,总之就是疼得要命。狗叫他妈的还在继续。席德翻了个白眼,从床上爬起来,蠕动进厨房接水,好在公寓廉价,所以距离不长。
冰箱里什么也没剩下。所以席德发挥了一下单身汉的天赋技能:隔板后面准遗忘了什么,只是需要耐心认真寻找。没有让他失望。席德接着找出唯一一个干净的锅子,开始烧开水,准备加热意大利面。他挠了挠新长出来的胸毛,意识到得在下次工作前处理干净,下次工作在后天。该死,这部分永远都感觉滑稽和荒谬。
席德没有刷锅,把它留在了水池里。盯着窗户外面,天光稀薄而昏暗,猜测还没过六点。对晨跑来说也太早了。他吃了阿司匹林,呆滞地系好睡袍带子,用一卷过期报纸做了个纸卷,准备出门对抗邪恶的小狗。
他确实没有预料到。
箱子从第一阶一直排列到第三阶,整齐有序,因为夜间的露水而显得湿漉漉的。卡尔本人坐在最大也是位置最高的箱子上,两条腿耷拉下去,头歪靠在台阶上。头顶四米高的地方就是狗的狂吠,詹姆斯却在熟睡。盖着大衣,头发散乱,眼睛紧闭,表情安详,如同这是整个世界最自然的事情:睡在一个台阶上。
其实席德的第一个念头,是卡尔终于疯狂到了落魄睡大街。
第二个念头是逃跑似乎是不可能的。
考虑到卡尔正睡在出口上面。
席德深呼了一口气,让它停留在肺里。
然后,突然的,他的腿不再发抖了。
席德站在那里,潮湿的冷风从袍子下摆钻进去,一动不动,盯着卡尔脸上的线条。卡尔胖了,他嫉妒地意识到。
席德用拖鞋尖轻轻地踢了卡尔肩膀一下。
那就像是魔法场景。睡着的人缓慢睁开眼睛,恢复神志,重现生机。
除了被提到的主角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表情似乎在暗示睡大街对膝盖和肚子健康相当不利。几乎没有优点,并不英俊,或者优秀,或者神奇。被摔碎过,打败过,又爬了回来。值得羞愧,却又不值得。
和预想的不一样。
“你要敢说肚子痛,我会用这个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嘲笑里。”所以席德说。
卡尔飞快地眨了眨眼睛。
“你穿着我的睡袍。”他指出。
“错觉。”
“内衣贼。”卡尔说,抓了抓头发,把它弄得更糟糕。然后,他安静下来,盯着席德。
狗叫还在继续,邮差随时都可能出现,这里应该有很多东西,比如我很抱歉,比如我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应该存在着什么但是无法形容,你如何出现在这里的,我——想念你,你的审美太烂了,整个人都糟透了,还有该死的救世主情结,那根本就不健康,真的很讨厌,不应该这么轻松,还有那么多问题没有解决,而且很可能无法解决,可能会有更多的戏剧性场面。我——这个又大又复杂又残酷的世界他妈的真小。小到只有两个人。
“你坐在箱子上。”最终他说。
“我猜也是。”卡尔说。
然后席德松开手,让报纸掉在地上。他俯身亲吻卡尔,嘴唇压在嘴唇上面。油炸食物,烟草,须后水,夜雾,承诺。
他想要去相信。
他可以相信。
61
卡尔和席德花了四年又六个月来认识彼此,花了大量时间来接触,试探,从认为对方毫无价值到勉强可以接受。甚至了解。接着,发现对方脸上都戴着一张面具,用过去和经验所造就,盖住了伤疤和污点。伸出手去碰触时就破碎开来,不管你是愿意去看,还是不愿意去看,已经发生了的就都会在那里。
看过去,看向眼睛里。
不管是好还是坏,或者又好又坏,就只是那样。问题永远不会轻易消失和解决,只不过是个开始。
但是最重要的是:
最终,他们找到了彼此,然后一起回家了。
——正文完——
后记
这个故事的开始是上班时,看见一个电工和一个塔吊并肩行走回宿舍。他们走得很近,一个的手在另外一个肩膀上,于是决定写点什么。本来设定很简单——为什么我说一万字就可以搞定啊!!!!结果爆了这么多!!!!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丹尼尔斯的名字和身份来自勒翰的私探系列,我最喜欢的小说之一。大量歌词引用感谢乐队。是的……实际上我是搞乐队基的。
我不擅长写文,实际上这个故事相当松散破碎,过于随意,很多地方都欠缺考虑,还是第一次。希望以后能有改进。它是个很简单的故事,实际上是个童话,如果你看了第一次后觉得还有再看一次的价值,那么我想,我大概就满足了。
感谢你看到现在,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