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ross The Night Sky by OMGWTF【完结】(5)

2019-05-16  作者|标签:


Flowers。

  他社交生活依然忙碌。

  卡尔从几年前就开始等待的电话和邮件依然没有来临。

  也许席德也不是什么好邮差。

  36

  雨仍然没有停息的迹象。从四月开始,它就开始持续早上9点开始活动,坚定地一直降到晚上7点。一直坚持数日,停下来,做一个日光浴,养足了精神后继续。雨并不大,细,软绵绵,带着一种新翻土地的霉味,显得温吞而灰暗。有一个周四,总算等到了一个晴天,卡尔揣了笔,帮忙去验收。他走到新完工的墙壁旁边,抬起头看了一眼,准备开始测量——他停了下来,直直地看着灰白色的墙面。

  从墙头到墙脚,布满了蜗牛的印记,千百条错综复杂的的银白色丝线横越了整个墙面,纠缠,反复,织成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图案。庞大、繁复、毫无生气。十多个褐色的壳凝固在上面。应该是,在大雨中死去的,迷失在水的迷宫里,来来去去,最终无法逃脱。

  他看着,双手垂落在腿旁,拿不准心里感觉到的到底是什么。

  37

  工程不顺利,雨季拖延了施工。到处都像是沼泽。因为施工方的排水有缺陷。里昂几乎天天都有新通知需要发出。乌克兰裔施工狡猾而警醒,几乎每一部分都或多或少做了手脚,但无一在报告范围。这个漏洞让监理们高兴了很一阵子。接着,和其他办公室一样,沮丧地发现了事实:泥浆被靴子带了进来,几乎污染了每一英寸的地方,而且大有向所有家具表面侵略的趋势。

  卡尔终于把周三的预约变成了习惯。他准时达到,做两个小时心理分析,有时说,有时听。慢慢的,他开始说了一些。不过也许不够多。不过也许也不重要。

  有一次,卡尔一开始想谈一场足球赛和父亲坚持要知道他到底学习了什么——他说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椅子上睡着了。无梦的睡眠。一片无边无际的水大概不能算是梦境。

  医生没有叫醒他,只是让他留在办公室里,直到下一个预约者将在二十分钟后到达。

  “你需要很多精力来面对。”在之后的会面里,她这么说。

  他当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38

  卡尔到家的时候,没有发现席德的摩托车。

  他进了浴室,洗掉头发里的灰尘和手上的水泥硬块。卡尔总是忘记手套,特别是搬运试块的时候,所以他的手指总是时不时被腐蚀成深浅不一的红色。

  他煮了豆子,煎了一点牛排,肉汁混了牛奶,接着做软圆饼。他弄了四个培根芝士鸡肉卷,装在盘子里面。接着用盖子盖上保温。卡尔把笔记本抱到客厅,看了一下新帖子,没什么感兴趣的。他继续写关于辐射:新拉斯维加斯的笔记。直到席德乒乓作响地弄开大门。

  他们安静地吃完晚餐,几乎没怎么对彼此做太多刻薄的评论,有进步。席德把带回来的面包切开,他们分着沾肉汁吃。卡尔收拾盘子,席德清洗了一切。丹尼尔斯一家去了曼切斯特制造混乱,大约需要一周才能回来。卡尔放弃了评论黑曜石,他关掉电脑,坐在席德旁边,观看古老的拳击电影,几乎睡着了,直到席德的手落在他身上。

  至少他们没有选择丹尼尔斯最喜欢的沙发。

  席德紧抓住他的肩膀,在他身下破碎地**,结束的时候颤抖得像匹马。卡尔处理掉安全套的间隙里,席德抱怨卡尔的控制欲限制了体位选择。一如既往,卡尔彻底忽视他。

  十二点时,席德肚子里塞满了零食,向他说晚安,准备回房间。卡尔花了一秒钟思考,接着,他抓住席德的手。

  他们最终睡在席德的房间里。毯子够用,只是气味陌生。不过,卡尔毕竟睡着了。

  有那么模糊而不确定的一会儿,他意识到,他内心是平静的。

  39

  Are you looking for happiness?

  Are you looking for something better?

  Do you ever feel——

  40

  我想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敲下。

  你是说喜欢还是爱还是搞?你得小心,伙计,记得公会里那一堆故事。

  他们停下来,等待法术缓冲,盯着远处盗贼继续放风筝。

  我不知道。他继续敲。

  告诉那个人。法师回答。把猫从那个物理学家的盒子里放出来。虽然不这么做可能它是活的。但是。放出来。因为不放出来它也可能是死的。伙计,说出来。我们不杀猫。

  卡尔没有回答。法师也没有再说什么。这就是为什么他喜欢和法师交谈。

  说出来,我们不杀猫。

  41

  有时候卡尔觉得席德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他忙碌,懒散,谈话如同黄蜂盘旋,但不谈任何真相。当没有人交谈,他独自坐在一个地方——卧室、厨房、车库里时,感觉上仿佛是一面直对着墙壁的镜子,里面什么也没有。

  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劲头,因为有哪里不对劲,但是仔细一琢磨,又好象一切正常。

  几年后卡尔依然时不时想起第三年四月中旬的一个周六。某一个周六,这里无法记清。卡尔得到了轮休,所以他很早就换了睡袍,泡好了饮料,检查后满意发现香烟和饼干储备齐全,做好了中年沙发土豆度过一个美满的夜晚所需要的全部准备。卡尔再检视了一下文件夹,决定再次重温对发动两次世界战争的国家反人类程度的美好回忆,他推开椅子,在等待哥特王朝:救世军的缓存条读取的过程里散了几步路,为一晚上的奋斗热身。

  他走到窗户前,接着停下来,透过玻璃,他可以看见席德呆在围墙外面。席德斜坐在摩托上,歪着头,显然是在用手机交谈些什么。路灯已经亮了,路面因为之前的雨水而反射着黯淡的光线,这个春季寒冷而潮湿,很少见到跑步的人,所以,实际上街区道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席德肩膀下垂,身体缩着,空闲的手拉紧了夹克领子,仿佛寒冷不堪,却不知为何寒冷。

  这是一个特别的时刻,卡尔意识到,他看着,突然——心里满怀罪恶感。仿佛闯入了私人空间。他关上窗户,坐回电脑前面,试图在脑子里找出一个准确的形容。

  简直像一无所有似的。他想。

  42

  卡尔的生日在五月。

  工期总算是缓慢赶上,总算可以直视横道图并且不再感觉累得快发疯。如果工作和私生活都过于分量十足,那么真的能把人夹成汉堡肉饼。卡尔捡起了课本,并且琢磨了半天,还是重新开了一个户头,开始存一小笔钱。

  席德最终留了疤,对一个邮差来说毫不起眼。额头上一道纤细而狭长的白印,笑起来的时候,如果你仔细看,它就会出现在那里,打破额头上的笑纹,仿佛用拇指擦去,却不甚干净的粉笔笔划。他对此毫不介意,也不太在乎经纪人会说什么。因为实际上经纪人已经说了太多,对那本幸灾乐祸,报道“主模惨糟殴打”的杂志却说了太少。

  杂志也说得太少了。没人注意到即使你是主模,你也依然可能是个白痴。席德表示。

  “那只是因为你是二流的。”

  “又不代表我会怀念那些日子。等等,也许我会怀念免费饮料。噢,真的。”

  他开始长时间在城里漫游,仿佛居住了三年,头一次发现城市这个词的具体含义。除掉公寓、酒吧、靶场、地址模糊的其他公寓之外的含义。席德打了耳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佩带一个银耳环。

  帐户上的钱在缓慢增加,从香烟资金到杂志资金,一点一点地流了过去。

  大部分时候,卡尔感觉平静,时不时忘记了时间。丹尼尔斯大概知道了,不过即使他知道什么,卡尔也怀疑他是否在意,只要他们继续按时交房租。其他时候都散落在疲倦的傍晚和无意义的对话里面,对食物的评论和要求,新的床单,诸如此类。没什么太多可说的。就只是感觉很合适。很正常。你不会注意空气和水,无论如何。

  当你处在幸福里的时候,它仿佛就是理所当然的。

  42

  强迫症往往是某些更严重的精神问题的衍生物。它是自我压抑和缺乏安全感、压力巨大的产物。多伴随躁狂。患者缺乏通常意义上的自控能力,身陷于自身特殊念头所强迫的行为。容易被压力、创伤等特定条件诱发。部分有暴力倾向/幻视幻听。

  情感理解障碍源于——

  43

  “两张票,转帐支付。不,纸质票,请用邮寄方式——恩,是的。谢谢。”

  44

  “为什么我们要去伦敦?”席德懒洋洋地说。甚至没费心把脸在沙发后面露出来。“我真的不觉得在你生日去伦敦是个好主意。它是吗?”

  “呃。一种棒极了的加料酒?”卡尔闪烁地暗示。抓着外套,反复地系和解开扣子。

  “你说谎烂透了。”席德指出,翻了个白眼。

  接着,他伸了个懒腰,把剩下的蛋糕推到一边。缓慢到让人无法容忍地支起了上半身。

  “好吧。”席德最终宣布。“反正现在我也没事做。”

  45

  卡尔猜对了。

  席德喜欢演唱会。即使他松垮垮地站在队伍末端,双手揣进外套口袋,一幅百无聊赖的样子。卡尔笔直地站着,忽视席德四处打量的好奇目光。人群和闲谈总是能让席德活泼起来。队伍前进很快,卡尔打赌,席德已经做好了所有交头接耳的人们的分类,即使席德依然在一脸消极地把肩膀晃来晃去。

  “新人?从来没听说过。”

  “BBC推荐的。”卡尔简略回答。

  “你听BBC。”席德陈述,挑起了一边眉毛,他确实掌握了嘲讽的艺术。

  至少没有太多携带物品检查,无论如何。

  HMV不算大,不过人快站满了。卡尔对人群并不真那么有免疫力,很快,抗拒的情绪几乎战胜了他的紧张。他肩膀紧缩,双手紧绷在腿旁。席德继续以左腿为轴心,轻轻抖动。席德高过了大部分人,所以轻松自如,左右打量着黑压压的人头。几个看起来像德国人的背影给卡尔制造了一些困难,但是他对新人的兴趣还没有大到那种程度。所以他并不介意。直到席德飞快地比划了一下他的头顶和席德头顶之间的距离。

  “小矮个儿。”席德说。

  卡尔翻了个白眼。他面无表情,双手抱在胸前,直视前方,迫切需要抽烟。

  比网络录象好些,实际上好很多,除了主唱似乎是个装在套装里的不稳定化身。他们应该立法禁止一些台风和行为,比如主唱对麦克风所做的事情看上去明显不道德。但是其他都好,古怪,但是不错。

  他等待着。

  席德一开始还时不时疑惑地打量他一眼,后来,也面带笑容,跟着人群合唱了。虽然他一个词也不会。但是他就是适合这样。一整片人的海洋。闪烁的、奔腾河流表面一样反射的光线划破黑暗的台下,照亮他的额头和眼睛。明亮,玻璃后的红灯和交通指示灯一样的绿色、灿烂的金色,映在席德的眼中,他的眼睛简直像是无色的,忠实地反射着一切,闪闪发亮。

  “我爱你。”卡尔说。

  他嘴唇掀动,平板而急速,用尽了一切勇气,每个词语都是海水,窒息了他。

  “我想承诺——我承诺,和你在一起。”

  他说完了最后的话,身体静止,眼睛圆睁,站在人群里。

  等待着判决。

  46

  后来卡尔试图对心理医生描述。他尝试着,试图把所有语句都弄得简略、平直、不泄露任何东西。讲述,讲出他说出了那个双音节词,接着感觉从大本钟上跳了下来。接着,讲出席德是如何猛地转过头,一瞬间看上去遥远得不像在这里,实际上在冰岛、真空、无法碰触摸的地方。

  然后,席德又是如何张开嘴说不。

  “不。”他说——席德这么说。“我不碰。我不谈感情。不属于我的那部分。不。”

  席德用手背仓皇地擦拭脸颊,接着再次抬起眼,如此空白而复杂,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抱歉。惊恐。一片空白。他眨了眨眼睛,接着,推开旁边的人,蹒跚地走了出去。

  卡尔努力地尝试,试图说出来。因为感觉上说出来会好些。但是不,词语变成了一堆稀释的燕麦粥,卡在他的咽喉里面。让他眼睛疼痛,无法呼吸。心理医生试图站起来。他挥了挥手。别这么戏剧化。不过就是心理障碍。太熟悉了。

  “不。”最终他说,耳语一般。“不。”

  47

  席德第二天就搬走了。

  48

  卡尔生日结束后的第四天,他转去诺丁汉顶替小奥凡多的申请总算通过了。于是,他收拾了行李,向牛津救济委员会捐献了大多数东西。

  没理由保留一间租来的空房间。

  卡尔留下了床单,换洗衣服装在一个大箱子里,他等待着离开。六月份,上完所有轮班。然后就离开。卡尔数着日子,直到窗下的梧桐树散发出生长的绿色气味。

  夏天即将开始了。这是他第一个不用煮柠檬水与人分享的夏天。

  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面对这个念头。

  49

  离开HMV的时候,卡尔走得很平稳,面无表情,心里有如此之多的念头,多到他无法再想什么。他走到停车位,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席上,既没有躲避也没有逼视僵硬地坐在后座上的席德。他们一言不发,通过高速公路回家。卡尔打开公寓大门,然后在客厅门口站住不动,盯着席德肩膀附近的某个地方。

  “听着。”席德最终说。

  “不。我的错。”

  “停止自虐。我的错。但是,不。他妈的不重要,我不行。”

  卡尔完全不明白,而且拿不准自己感觉到的到底是愤怒还是伤痛。他轻轻扭着脖子,面对着沉默。

  “坐下。”

  于是他坐下。

  “我。”席德说。然后停顿了下来。一种嘲笑一样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扭曲了脸庞,显得尖锐而含糊。“我去找过我母亲。”

  席德挥手,阻止了他想说的话。

  “不,听我说完。你不知道。你知道很多。但是你不知道。我去找过。真的。她就住在曼切斯特,没有任何人隐瞒我。我存了钱,16岁,傻得可笑。听我说。我找到了。她结婚了,正在晒衣服。显然有孩子,因为那是男孩子的衣服。”他嘴唇掀起,一个残酷笑容的拙劣模仿物。“那是个晴天,你知道,简直像安排好的,舞台灯光一样。她站在那里,晒着别人的衣服,看上去幸福,最糟糕的就是这部分。没人需要我。她很幸福。肯定比那些日子幸福——我怎么知道?但是——”

  声音猛地降落,折断了,摔碎了,刀刃的碎片撒了一地。

  “没有我,她只是更幸福了。否则我能怎么想?没有我,瑞恩不会摔成那样。你知道吗?我想这是个报复。因为每个想——他妈的被迫容忍我的人,都有必须的理由,有价值,但是如果他们不迅速离开,建立什么关系。他们就是会摔得什么也不剩。我推开,我是恶棍。但是,再见。你的幸福不在这里。我什么也没有。”

  “所以,不。”

  他结束了谈话,转过了头,打断了所有可能说出的话。那个残酷的笑容依然在那里,苦涩,徒劳,空白,抗拒一切。

  镜子把自己翻转过来,不再反射东西,它空荡荡,没有底面,如同深渊。

  49

  ——情感理解障碍源于亲情缺失。

  50

  “你不能老这样——这样不对。”

  “我看不出这样有什么不好的。你这样也挺好,对吗?我认识你两年了。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别指导我的生活。”

  “你得定下来。”

  “你不了解我。”

  “你也不了解我。”

  “这么说,我们是一对陌生人。”

  “也许。真滑稽。换个话题如何?”

  “好吧,好吧。”

  50

  有一些关于梦想成真的故事,人人都喜欢,因为它圆满,而且总结了什么东西,看着轻松,之后也可以容易地忘掉,因为主角没有什么再值得担心的了。

  但是,似乎很少有人注意到一个问题。

  当你心怀着一个念头,把它当作一个不确定而渺茫的火种。茫茫雪地里一点红色的光。十年,二十年。然后——突然,它实现了,凑在你鼻子下面。除了“哇噢!这真是——”外,你好象没有任何可以说或者想说的。

  然后它就不存在了。

  “在这里签字。”

  卡尔机械地写下姓氏和名字。接着,他打量着脚下的箱子,直到邮差走远。有那么一会儿,他站在门口,相信只要他足够努力,就可以转过身,走回公寓,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回归没什么趣味但是足够正常、不用花费脑筋的生活。他已经想过了太多东西。

  卡尔咒骂了一句,扛起箱子,走回客厅。

  他把它放在沙发附近的什么地方,公寓里四下安静,除了水龙头的滴答声,啊哈,就是这个。卡尔轻快而迫切地找出工具箱和一包烟,开始与松弛的螺丝口搏斗。消磨了两个小时。他甚至用盐酸和清洁剂清洗了瓷砖和马桶。到处都是化学制品的气味。他坐回沙发,掐灭烟头,无可奈何地凝视着箱子。最终,顽固地耸了耸肩,蛮横地把箱子拉到面前。

  “我离婚了。”莉莎在短信上写道。“搬了出去,像你一样。我想他们再也不能说什么了。再也没有权力对我做什么了。”

  邮差总算是到达了,这么说,通过了百万个障碍。

  他麻木地想着,把信放在一边,停顿,花了一分钟,缓慢地把手放在深陷于泡沫中的黑色长形箱子表面。

  和他的旧琴不是一个牌子。

  卡尔没有保留和收藏任何单块和音响,甚至没有拨片。但是至少还有一个万能电源适配器。他找出了一张新钞票,折叠成一个三角,惊奇于自己依然会这个老把戏。琴在他手里沉重而陌生,他扶摸过光滑的琴身,等待幽灵。

  没有。

  卡尔指尖依然粗糙而开裂,但是手上不再有琴茧。很多年没有了。他有些吃力地拨了一点和弦。没有抱任何希望。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当然。

  就只是这样而已。

  他闭上眼睛,再一次等待,等待所有那些熟悉的故事里关于和解、原谅、失而复得的故事所描述的种种复杂情绪和场面降临。没有。实际上有一点滑稽,坐在一间工人阶级的公寓里,笨拙地抱着一把二流的廉价新琴,没有调过音,什么也做不好,没有任何东西有意义,或值得回忆与期待。

  “I
see——”他唱出第一句,接着放弃了,重新找了一个调门。弦太紧了,不听使唤,但是很合适,因为他的声音也依然粗糙如没加工过的木板,满是毛刺,干燥破裂。

  “One night to be confused,One night to speed up truth,We had a promise
made,Four hands and then
away.”停下来,手指僵硬,声音低沉,回忆起来,就在这里,只要他转过眼,就可以看见陌生的手把门推开——不过是两年前,没有理由他回忆不起来,看不见。“Both
under influence,We had a divine sense。To know what to say,Mind is a razor
blade。”

  “To call for hands of above,to lean on。Wouldn't be good enough——for me,
no。”

  “这里是11号吗?”陌生人说,半个身体依然在门外,好奇地看着。

  “One night of magic rush,The start a simple touch。One night to push and
scream,And then relief。”

  “我想租房子。”陌生人说,下巴微微向上抬起,看向站在二楼,穿着睡袍、一脸抗拒的卡尔。他眼睛颜色如此之浅,却活泼而温暖。

  “……Sharing different heartbeats,In one night……”

  “嘿,你好,如果我成功了,我想我们就会住在了一起了,对吧?”

  然后,他整张脸都扬了起来,对着卡尔微笑。

  “To call for hands of above,to lean on.Wouldn't be good enough,for me——”

  卡尔停了下来,盯着弦划破的手指。

  在所有时间和事情都过去了以后,终于,他第一次流下了泪来。

  “——No.”

  51

  We had a promise made

  We were in love

  52

  实际上诺丁汉的气候并没有更好一些,也不更坏,很难形容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城市,除了灰色和灰色和灰色,但至少如果你需要鞋子,那么你将会发现,满足这个需求相当方便,因为整个城市都塞满了鞋店。

  卡尔没有考虑单身公寓,选择了不领补助金,住在宿舍里面,三个月后突然意识到板房依然和他住进来的第一天没什么两样。

  两张钢架床,并排放在光板单间里,靠墙的一张仿佛是从中部随便哪个小城市的三口之家卧室里搬来的,床上床下床头,倾泻了一片手工纺织的毯子,上色拙劣的旅游纪念物,绣花枕套,过时而松垮的套头衫,各种小盒子,专利药物,几张合照。而在比尔床对面的他的床,则是军营的简单仿造物,光秃秃的床板,毯子,行李箱,电脑锁,杯子,电动剃须刀,抗生素,一切都很坚硬而不舒服,一个暂时的落脚点,随时都会跳上一辆班车去别的什么地方。

  他眼睛下面的黑色越发深重,和脾气暴躁、口音古怪的司绳互相对吼的结果是在下班后在酒馆后巷遇到,最终带着破裂的眼眶和满手的血,仓皇在治安官到来前延着水沟跌跌撞撞摸黑奔跑。第二天每个人都忽视破裂的眼睛和发青的脸色,至少这也是种和平,没人招惹。他失眠,也不愿意吃药,拿不准为什么忽然这么神经质,感觉恶心,除此之外,一切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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