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远在外头愤怒拍着门,说道:「苏三,你今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绝不离开!」
三爷也不理她,拿两团棉花把耳朵塞了,吹熄烛火,睡觉。
其实他喜欢孝顺而良善之人,只是苏远远还需要磨一磨。
三言两语就想叫三爷出手,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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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远门拍累了才走,可那已是大半夜,整个客栈的住客到那时才得到安宁。
但才静下来一会儿,客栈里又传来打斗的声音。
一个黑衣人被踹飞,破门从二楼摔到一楼硬木桌上,受的力道之大,生生把那张桌子碎成了无数块。
两个黑衣人被揍了出来,同样高空跌落一楼,流得满脸都是鼻血。
三个黑衣人在房里凄厉哀号,所有人都听到「啪啪啪啪啪」的鞭打声,之后是「啊啊啊啊啊」的惨叫声,然后同样飞出来落在相同的地点,还摔在同伴身上。浑身上下都是鞭痕,脸肿得回家后可能连他妈都会认不出来。
最后,终于恢复宁静了。
三爷有没有说过,睡时打扰杀无赦?
喔,没说过啊!
那现在也不用说了。
几个血淋淋的例子就在一楼大厅,直接展现三爷的规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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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十里外有一座山,山势陡峭,崖壁寸Cao不生。只有一条险峻的羊肠小道蜿蜒通往山顶,要上去往往总得费上一天的功夫,然后会到达一间庙小却修砌整洁的佛寺。
佛寺内供奉佛祖,法相庄严,然因地势奇峻,除了长年住在这里禅修礼佛的僧人之外,偶尔只会有一、两个香客登上山来,在清静的寺里参拜大佛,而后或许留在寺中精舍静心吃斋几日洗涤心境,或许单纯上炷香还个愿便行离去。
小三盘膝坐在圃团上,手撑着下巴,大大尊的佛祖双眼看着他,他也回看着祂。
僧人偶尔从殿外走过,脚步声平缓,一步一伐都让人感到宁静。
没有人对小三这般看着佛祖有何意见,就如同佛目众生,一般自然。
将近黄昏,寺庙的钟被敲响了。
小三突然从蒲团上跳了起来,然后跑跑跑,跑到寺庙的厨房里,和几个老僧人一起洗米洗菜。
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天,厨房里的伙头僧对他的行径也见怪不怪。
只是米饭淘好放进木桶里蒸后,小三走到伙头僧旁边,看看对方,然后看看对方手上的铲子。
煮饭的伙头僧听不见也不会说话,小三向对方指指自己,僧人动了锅铲,小三点头,对方便把铲子给了他。
一把铲子、一只铁锅能有多大的能耐僧人们不晓得。
伙头僧只看见原本放得都有些枯了的青菜在小三将油盐糖加入其中翻炒之后,化得清脆水亮,一把切丝红萝卜搭配几片红椒下去,红绿相堆,好看得不得了。
接着用萝卜熬成汤底,煮出来的十八罗汉汤香气四溢,光闻就令人觉得脾肺清爽。
小三煮了简单的三菜一汤,用的也都是伙头僧平常用的食材,但里面放了他的专注、他的心、他所相信的一切,和,他对厨艺的喜爱。
僧人闻香而来,小三与他们一齐坐在朴实的木椅上,就着一张老旧的圆桌,吃饭挟菜喝汤。
天道自然,小三的随心所欲也是自然。
只是饭吃到一半,有个不长眼的来了。
与僧人不同的脚步声慢慢接近,小三抬头往外头望,见到一个穿着奢华腰系玉带,衣襟袖口以金线描边,手握玉骨扇,满脸带着笑的男子站在门外。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小三每回看每回拳头痒的将军楼总管,聂夙。
小三看着他,扒了一口饭,嚼嚼。
聂夙温文有礼地做了个揖,对小三说:「苏师傅几日不见,尚可安好?」
小三仍旧看着他,挟了黄豆芽,咬咬。
聂夙继续说:「聂某今日是为了将军楼和孙小姐的事情而来,能否请苏师傅赏个脸,用餐过后至精舍相谈?在下准备了一些孙小姐亲手做的宫廷御制的糕点和皇上赏赐的雨前龙井,餐后享用,最为合适了。」
小三舀了一碗汤,吹吹,边喝边看着他。
聂夙嘴角抽了抽,看过不给脸的,但还没看过连漠视都这般嚣张的。
他为了爬这座山,昨日天还没亮就从京城出发,晚上才到山腰,黄昏才达山顶。结果说了一大串话,小三竟然只顾着吃饭,连话都不愿意说。
聂夙再说:「或者,聂某先至精舍等苏师傅,将军楼很有诚意想与苏师傅相谈,还请苏师傅给聂某一个面子,听听将军楼的提议。」
「……」小三喝完汤,放下碗后淡淡地说:「我很忙,完全没时间,将军楼那是你家的事,与我无关。」
见小三搭话了,聂夙立即跟着说道:「将军楼愿意给苏师傅最优渥的条件,只求苏师傅入主将军楼。您每个月的薪饷是其它师傅的十倍,年底分红只多不少,孙小姐属意您当首厨,自然,您若不入厨做菜也没关系,只需偶尔提点孙小姐厨艺一下即可。」
小三怎么觉得每次看见聂夙,每次都觉得拳头痒痒。
见小三没说话,聂夙又满脸笑容地说:「另外为了表示将军楼的诚意,苏师傅有什么条件,全都可以提出来。这般待遇从未有人有过,苏师傅考虑考虑?」
「这阵子我都住这里,」小三云淡风清地道:「有能耐你每天同一时刻上来说一次同样的话,我就考虑考虑。」
聂夙当下觉得自己的笑容都要崩掉了,他咬着牙,忍着x_ing子说道:「这山势太过险峻,聂某爬了一日半才得上来。」
「年轻人气虚体弱怎么行啊!」小三叹气。
聂夙额角抽了抽,道:「聂某乃一介庸俗世人,自然是比不上苏师傅诚心礼佛的心意,专程从京城至这清凉寺,攀登险峰,亲手为各位大师烹煮斋菜。苏师傅如此虔诚,神佛必定庇佑苏师傅日日平安顺遂。」
「我闲着无聊爬山爬啊爬,才知道有庙盖在山顶上。」小三道。
「……」刚才说自己很忙,完全没时间的是谁啊!
聂夙简直想把小三灭了,这无理傲慢又狂妄自大的小子到底是从哪个旮旯出来的,他话都说到这地步了,竟然还给脸不要脸!
这一天,聂夙把小三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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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夙没那个能耐每天从山脚爬到山顶找小三,一是他没武功真的身子虚,二是他得打理将军楼大小事务。
苏远远除了入厨之外什么都不会也没兴趣,这也是聂夙能从苏谨华手里得到这么大权力的原因。
苏谨华年过六十,儿子早年战死沙场,除了苏远远和一个长年卧病在床的妻子外,就只剩个早不与他来往的叔公苏乱。
聂夙不认为苏谨华还能活几年,或许等他掌握实权之后他也不会让苏谨华再活几年。他筹谋已久,也有了自己的人脉。他只需耐心地等,就能蚕食整个苏家。
到时他的名字将不会被排在将军楼之后,还得加上个总管。他只会是聂夙,聂家的主子、将军楼的拥有者,位于名门权贵之列,成为京城的一方之霸。
第七章
小三在高山庙寺中待了多少日子他没数,只是在某一天和大佛对看时突然起身下了山,回到繁华红尘里。
这日,回到客栈时已晚,小三在疲乏又想睡的情形下,神智有些恍惚,整个人顿顿的。
而就当他要打开房门时,突然瞥到墙边角落有一团黑黑的东西,他手一抖、心一惊,还以为又见到了什么怪东西,但看清楚后遂大骂一声道:「苏远远,妳这是要吓死人啊!」
苏姑娘低垂着头坐在一把小凳子上,背靠着墙,浑身被y-in影笼罩。她可能打出生到现在都没被人这般晾过,整个人透露着一股冤气,就像被人欺负惨了无力回手一般。
苏远远慢慢地抬起头来,声音委屈委屈地:「我在这里等你好多天了……」
接着像还没抱怨够的孩子似,更委屈地说道:「我每天都来的,可是你一直不在……」
小三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进到房里去。
苏远远好哀怨,又等了一会儿,见小三还是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揉揉眼睛瘪着嘴,心想小三好讨厌,夜很深了她也该回去了等等。
只是因为等了太久,看见小三回来后成天绷着的弦就开始松动,于是苏姑娘想着想着,竟有些昏昏欲睡,一松懈下来,困意也跟着升了起来。
小三是在夜半时分再度打开房门的。
他看苏远远靠着墙打盹,静静地瞧着她好一阵子。
如果他还是那个人……嗯,师父说世间没有如果……这孩子应该是与他血缘相亲的……
小三开口,朝苏远远喊了一声:「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