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当清冽温雅的太医和傲气霸道的将军相遇,会发生怎样动人的故事?
沅西一战中,命运的安排就此拉开了两人纠缠一生的序幕……
真正的爱情必然要在烈火之中铸炼,默契与信任也逐渐在战火中得以升华。
两人从吹鼻子瞪眼到情有独锺,再到甘愿厮守一生,一路走来已是难舍难分。
一个看似冷漠淡泊的人,却有著一颗炽烈澎湃的心,和与心爱之人执手一生的勇气。
今生得子相伴,夫复何求?
唯愿与子相携,生生世世,朝朝暮暮。
楔子
昭远三年 天云国 公良将府内
阳光明媚的夏日清晨,在朝露的滋润下沁人心脾。
沿著公良将府的宅门向内院走去,随处可见枝叶繁茂的奇花异草,香馥四逸美不胜收。
但今日这本该宁静悠然的时光,在天云国京城公良将府内却显得有些令人紧张忐忑,因为全府宅上下都在等待著那盼望已久,终於即将临世的两位婴儿,那是他们将军怀胎十月的腹中骨肉。
此刻,向来威风凛冽英武飒爽的天云国大将公良飞郇,正双腿弯曲躺在卧房内的床榻上,骨节泛白的手指紧紧的攥著雕花紫檀床沿,身上盖著镶红金丝的锦缎薄被,被下高高耸起的腹部随著呼吸而上下起伏著。
那素日里英武俊美的面庞上热汗涔涔,眉宇不展喘息急促。
“薛承远!!!本将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濮阳家的,为……为什麽你也是复姓出身的男子,却……让……呃……让我公良飞郇替你们濮阳家生!!!”公良飞郇呼了口气,望著锦被之後蓝衣素衫清秀儒雅,正在为自己接生的薛承远,虚弱的怒声道。
“嗯,这叫善恶终有报,苍天有眼”锦被後的薛承远只是声音温雅的正色回道,拿著棉帕的手又伸进被褥之中,为公良飞郇擦拭著。
“呃──最可恨是你……你还让本将怀……怀上两个!”公良飞郇双肘撑著床榻,仰了仰头,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断断续续喝倒。
“我说飞郇,你能把骂我的这力气用在产子上,我们现在早已经一手一个抱著了”薛承远这时终於从锦被後探出头来,望著满面热汗的公良飞郇调侃道。
接著转过头拿了块干净的棉帕,继续伸进去给公良飞郇揉抚著产程中的穴口,又道:“怎麽,两个很多麽,将军平日如此神武,怕是一次生上四五个,也当不在话下。”
站在一旁伺候公良飞郇生产,原本面色严肃的小厮听到这话也不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麽,没看到将军产程艰难吗?再去给将军端些参汤来”薛承远见状,语调温和的佯装怒道。
“是,大人”那小厮马上捂著嘴笑著跑了出去。
“呃……,你还敢笑我生不出来?!那换你来生一个试试!” 已经疼了一天一夜的公良飞郇挺著肚子瘫在软塌上,气喘吁吁的恨恨道。
这双胎怀的就已经艰难到快要了他的命,更不要谈此刻躺在产榻上的感觉,纵使他此生征战无数,也从未有过这般持久的痛楚和焦灼。
“岂敢,将军向来是慢工出细活”薛承远悠悠然的答道,手上还是在为公良飞郇擦拭著下身刚刚涌出的血渍,又缓缓道:“再说我要是能生,又何必要娶你,是不是?”
薛承远总有这种处乱不惊的本事,让公良飞郇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自己都疼成这个样子了,他却还是那副德行。
“你──!!!呃──”突然又是一阵腹内的剧烈缩痛,公良飞郇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已经快被这下身的疼痛快折磨疯了,仰了仰身子又无力的倒在了软塌上。
薛承远看了看锦帕上那已经有些无法止住的殷红血渍,不禁皱眉,於是起身在水盆中洗过了手,又拿了一瓶药剂,走到了床榻前,轻轻扶起公良飞郇疼痛颤抖的身子。
“飞郇,来,嗅一嗅”薛承远拿起药瓶,放在公良飞郇鼻前。
公良飞郇艰难的喘息著,却还是很顺从的嗅了嗅,无奈下体又是剧痛传来,让公良飞郇痛苦的闷哼了一声:“呃──”
从昨日午时开始公良飞郇就阵痛不止,现在下身又开始不断的流血,薛承远知道不能再拖了,但在他用药之前,还是想能先稳定一下公良飞郇产程之中的不安情绪。
薛承远坐在榻上,揽著公良飞郇在自己怀中,安抚著他不耐的身子,又轻轻将额头靠在了公良飞郇的脸旁。
“承远,怎麽这麽久了,还是没有动静──”公良飞郇虚弱而不耐的道,这产子之苦好像永无止境般的向他袭来。
“嗯”薛承远点点头,即使产下双胎会有多麽艰难他早已心里有数,但此刻他不愿意让已经痛楚万分的公良飞郇再承受任何负担。
“是不是……”公良飞郇心下顿生起了不好的预感,抚著自己产程中的肚子,低声**道。
“不是,一切都很好,你多虑了”薛承远十分果断的打断了他,将手抬起覆住了公良飞郇搭在锦被上的手背,握著他的手一起轻轻摩挲著锦被之下的高耸圆隆,又温声说道:“这是我们俩的骨肉,他们一定会平安的出世,茁壮的长大,根本无需怀疑。”
薛承远接著又将手伸进锦被,探进公良飞郇的白色丝衣,轻轻揉抚著公良飞郇炙热而硬挺的浑圆腹部,满怀深情的道:“你只要安心产子就好,其它一切交给我,什麽都不要担心。”
“嗯……”公良飞郇略为安心的点了点头,额头抵著薛承远的面颊。
这一刻怕是普天之下只有薛承远有能力将这种镇定的意志和决心,缓缓的传递到自己产程之中脆弱不堪的身上。
“你现在精气损耗的很厉害,所以要老实点知道麽?把力气放在生产上,等到你安产胎儿後,我薛承远随你处置,任由打骂绝不还手,如何?”薛承远爱怜的伸起另一只手,环住公良飞郇的肩,疼惜的道。
“我怕,我舍不得……”公良飞郇虚弱的淡淡笑了笑,随即阵痛又猛烈的侵袭而来,不由的皱起了英眉。
“飞郇”薛承远轻声唤道,用手托住了公良飞郇的脸庞。
“嗯?……”
“我,爱你”薛承远凝视著怀中之人良久,深情的喃喃道,又轻轻的吻上了公良飞郇灼热干涩的唇瓣,重复道:“爱你。”
月华如炽 01(美强生子)
第一章
这一年,年关刚过,在天云皇宫内弥漫著薄雾的冷冷清晨,身著深蓝锦缎官服,神色肃穆的太医薛承远跟随著内廷宫侍走到了宣德殿前,等待宣召。
“皇上宣薛大人进殿。”
通报不久後,贴身服侍天云国圣上慕容定祯的宫侍总管曾钦格便走了出来,遵礼宣道。
薛承远理正了衣襟,快步走进殿内。
自从建都郢庭之後慕容定祯便没有这般急召过自己,今日辰时宫内匆忙前来宣召的侍从也没有说原由,薛承远很怕是否慕容定祯身子有所不适,毕竟近来国务繁重,平定沅西的战役一直没有停歇。
“臣,薛承远,参见皇上”薛承远端跪在宣德殿中,抬眼看到身穿一袭墨色织锦龙袍的慕容定祯,正靠在临窗的长椅上读著奏折,看似并不像身体抱恙。
“起来”慕容定祯将手中的折本放在了身旁的几台上,坐起了身子。
“皇上今日清晨急召臣入宫可是龙体不适?”薛承远敬声道。
慕容定祯轻轻摆了摆手,沈声道:“没有,另有要事。”
薛承远听後便不再多说,而是等著慕容定祯开口吩咐,想来能与自己有所牵连的,大概也只有当下沅西正起的战事。
果不其然,慕容定祯起身几步走到了御案前,抽出了一本沅西呈递至京的战事秘折,对薛承远语调沈重的道:“收复沅西平定战乱中途受阻,公良飞郇诱敌深入,却中了濮阳历渊在玉涛山设下的埋伏,腹背受敌身负重伤。”
“那皇上意下如何?”沅西战火重燃,而濮阳历渊又是濮阳皇室中唯一与自己曾密切往来的长辈,也正是他曾毫无保留将毕生所学的医理传授给了自己。
如今眼见著残存的皇室贵戚与天云军队对持相战,薛承远心中早已是万分煎熬。
“朕向来只意图招降濮阳皇室,但这一次……”慕容定祯重拳拍案,锋利的眉目间隐隐显现出几分腾腾的杀气。
若不是这行事莫测让人难以琢磨的濮阳历渊带领部下,在近一年以来不停的与天云军士拉锯对抗,收复沅西的军队早已应在去年就全盛而归。
“臣请皇上放濮阳历渊一条生路”薛承远立即跪下求道,他明白慕容定祯从未想过要对濮阳一氏赶尽杀绝,今日遇到这样的状况首当其冲就是宣自己进宫也应当还是有转还的余地。
但慕容定祯的忍耐究竟也是有限的,濮阳历渊对慕容定祯长久的公然对抗,眼下又设计埋伏了公良飞郇,也真快将慕容定祯的这份耐心消磨干净了。
“放他一条生路……?”慕容定祯挑眉轻蔑的冷笑了一声,在御案後坐了下来,又厉声怒道:“他这是自寻死路!”
“濮阳历渊的确性情乖张,既然濮阳皇室已灭,也是不应再为一己私欲将沅西百姓重陷於战火之中”薛承远艰难的为濮阳历渊打著圆场,接著道:“但以臣对濮阳历渊的了解,必定他还是无法释然於家国亡灭之恨。”
“迂腐!”慕容定祯拍案喝道。
想著一统天下之後自己呕心沥血励精图治,沅西大片属地的子民生活都已比濮阳承佑在位时得到了更好的改善,而这些皇室旧部却还打著复国的旗号处处和他做对。
薛承远不再多言,如今在慕容定祯面前,沅西开战以来他的立场已变得十分微妙,难得慕容定祯还能赋予自己这般的信任。
“秘折中奏报飞郇病的很重,朕要立即接他回京养伤”略微平静之後,慕容定祯对薛承远道。
“皇上准备派谁去接手公良将军在沅西的军务?”薛承远问道。
“派行谦去,朕已下令他今日就开始著手整顿兵马。”
“那皇上是否有意让臣一同前往?”薛承远猜想慕容定祯心中恐怕会有这样的意图,但或许慕容定祯也清楚自己对於沅西皇室的态度,才不愿强加於他。
慕容定祯抬眼审视著薛承远,并不决断的先做出主张,淡淡的轻问道:“你可愿意?”
“臣愿意。”
自从当年一别,薛承远再没有回过沅西,此次归去是他内心慎重的选择,他无法再呆在郢庭坐看沅西形势更加恶化,哪怕只是能为化解这战事出上一份薄力,也是他心之所愿。
慕容定祯却似乎还是有些犹豫,薛承远跟了自己这几年,对方的为人品性慕容定祯都了如指掌,也深知他当初离开沅西的原由。
作为濮阳皇室之後能够如此忠诚的一直陪伴在自己身旁,尽心侍奉自己,让慕容定祯心中著实感动,因而更不忍伤害薛承远。
“承远,其实朕派你去沅西并非意在化解这番战事,而是为飞郇诊病”慕容定祯从容沈著的叙述出了原由,又道:“飞郇出生入死跟了朕这麽多年,朕不忍看著他病在异乡,而你是朕最为倚重的御医,朕期望由你去护送飞郇一路回京。”
“臣知皇上的心意,臣愿前往”薛承远行事也干脆利落,立即跪下作揖请命道。
“那好,就这麽定了,待到行谦整装完毕,即刻开赴沅西”慕容定祯面色冷峻的点了点头,踱步走了过来,威严的道。
月华如炽 02(美强生子)
第二章
经过紧张的筹备,很快,调赴沅西的军队就在隋行谦的统御下整装完毕,随时待命出征。
薛承远也在几天之内安顿好了府里上上下下,时光飞逝转眼离开沅西也已将近七年,此次随同天云军队再回故土,说实话薛承远的心中并不轻松。
毕竟他身上留著濮阳一氏的血脉,骨子里有著属於任何皇室子弟一样的骄傲,只不过这些年的境遇让他只能将这份骄傲埋藏的很深很深。
京城邡宁之内残忍血腥的皇位之争,带走了所有属於薛承远有幼年时对於“家”的美好记忆。
当他跪在父王灵前哭而无泪的时候,那是一种旁人根本无法体会的绝望与哀伤。
那一年,他十六岁。
一夜之间,昔日远去。更可悲的是,出身皇室的他却在这一刻连选择的权利也被无情的剥夺了。
他再不是那个怀著壮志豪情的皇家世子,也再没有身份地位可以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从天上到地狱之间不过朝夕相隔,一切都随著父王的惨死而覆灭改变了。
离开沅西之後漂泊的经历渐渐使得薛承远心性改变,逐渐变得淡泊而沈静,他开始明白能够随遇而安未尝不是幸事。
而能行医济世於天下间,更是让薛承远体会到自己此生为医的意义,或许远远大於作得一介皇室世子日夜周旋於冰冷残酷的权利斗争之中。
漂泊多年,人就彷如风中凌乱的落叶一样,虽说在些许年後终於找到了栖身之处,但这并不意味著薛承远认定这里便是自己心之所归的地方。
尤其是跟随慕容定祯定都郢庭之後,这种感触便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这不是他的家,而他早已没有了家。
多年之後,虽已身居高位,薛承远心中却从没有一种叫做“安定”的感觉,在这个偌大的皇城之中,除了对於慕容定祯至死效忠以为还报的誓言,并没有什麽其它的人或者事能够牵绊住他的心。
家,究竟该是什麽样的感觉?
随著大军开赴沅西,领军的隋行谦骑在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上,望著身边的薛承远道:“承远,怎麽样,这马骑的可好?”
“不错”薛承远扯了扯马缰,抚著身下的棕色骏马,点头笑笑。
隋行谦呵呵一笑道:“自然不错,是皇上亲选给你的”,看了看薛承远清雅淡泊的侧影轮廓,道:“看你平时甚少骑射,想不到这骑术倒也不差。”
薛承远谦虚道:“不能和你们这些征战沙场的大将相比,不过,这些年虽不常骑马,骑术也到还没退步太多。”
隋行谦若有所思的淡淡点头,以薛承远的出身而论,这教养和学识必然都是极好的。
一路前行,越过了月阡山脉,天色已晚,风中也骤然感到增添了几分凉意,隋行谦看看大军也跋涉了许久,该是停顿休整的时候,便示意副将停了下来。
几位侍从拾柴烧火,很快篝火便熊熊燃起。
整顿过军务过後,隋行谦便卸了厚厚的盔甲在篝火旁坐下,啜了口酒水暖暖身子,接著用树枝撩拨著枝柴,对著薛承远道:“承远,我听皇上说,飞郇伤的不轻,这次去沅西还要多劳烦你给他好好医治。”
薛承远早已听过这讯息,便轻轻点头,没有多言。
隋行谦又道:“你和飞郇似乎一直不和,这我看的出来。”
“哪里,没有的事”薛承远淡声否定道。
隋行谦道:“飞郇的脾气是古怪了些,但人却是极好的,这些年随著皇上征战,少有失手的时候,谁知这次却会……”
薛承远摇头淡笑道:“自古征战,哪有常胜将军,骄极必败。”
隋行谦赞同的点头,虽说的是事实,却还是听的出薛承远语气中带有些冷漠和嘲讽。
事实上他也拿捏不透薛承远和公良飞郇之间到底是怎麽了,按理说自从起兵征战到定都郢庭,二人根本没有多少交集的可能。
可为何每次二人一相见却总是那副客套冷冰的表情,说些针锋相对的对话,这和薛承远平日如何对待他和程宇扬完全是两种态度。
看薛承远自从离开郢庭之後便很少主动谈论什麽,隋行谦想大概是归去故土心情复杂,也不愿太过打扰他。
“晚了,早点歇著”隋行谦起身向营帐走去。
薛承远淡淡的应道,依旧坐在篝火旁,目光还是一直落在面前篝火跳跃的火焰之上。
夜已深沈,一片寂静之中,那灵动的火焰中仿佛映出旧日鲜活的一幕幕画面,在薛承远眼前清晰起来。
记得三年前,也是同样清冷的夜色里,也是同样在山脚下过夜歇息。那时的他正从古潍行向乾徽玄仁,继续著他的漂泊。
不想,却开启了另一段他不可预知的旅程。
月华如炽 03(美强生子)
第三章
三年前
寒风萧萧,雪夜中万物静籁,千里山峦尽是一层皑皑素裹,天地肃杀。
在燕径山山脚下,相距古道不远处有一间废弃的古庙。斜倒著的残破木门正被寒风吹的发出一阵阵呼啦啦的响声,门台前斑驳的脚印也很快随之被拂来的风雪再次覆盖。
空旷的古庙之中,绕过高大的泥塑尊像,此刻似乎能够看到一丝微弱的红红火光。
“世子,烤熟了,您快尝尝……”
一个穿著灰色布袄,看似十五六岁的小厮,正弓著腰背在面前的小火罐里捣鼓著什麽。突然捞出了一个外皮已焦的番薯,在两手中翻倒了几下,递给了坐在身边静望著面前火光有些出神的青年。
青年微微一点头,隔著衣角将番薯接了过来,能看出是个极为洁净的人,却只是拿在手上,似乎并没有心思进食,淡淡道:“福全,你也吃。”
那名叫福全的小厮回头笑笑,接著也给自己翻出来了一个较小的番薯,抹了抹干净,便张嘴啃了上去。
青年悄无声息的低低叹了一口气,离开古潍已有将近一月,为了逃避沅西人马的追捕,一路上风餐露宿,只能向北行去。
如今到了燕径山下,想来便已离著乾徽京城玄仁很近很近了。
这青年虽是一身极为普通简约,甚至有些落魄的素色布衣袄褂,却从容貌和行为之中隐隐透著一股清冽高贵的气质。
墨黑的长发束在脑後,舒展的眉宇显得淡泊而且柔和,额头开阔鼻梁直挺,犹如渊潭般沈静的双眸似乎聚集著一种柔中带刚的气魄,时而冷若寒冰,时而炽烈似火。
“世子,您怎麽不吃?”福全吃了几口,回过头一望,看那青年还是一口未动,便有些焦急的道。
薛承远於是伸手剥开了番薯的焦皮,没抬眼的勾起唇角轻声嘱咐道:“快到玄仁了,往後不要再世子、世子的叫,听到了吗福全。”
福全有些不满的擦了擦嘴,两步挪到薛承远身旁,叹道:“可您永远都是咱们的世子。”
薛承远微微苦笑著没言语,继续剥著手里的番薯皮,似乎只是在消磨著一段时间,而不是腹空无物需要充饥。
火罐中洒在木材上爆的豆子劈劈啪啪的响著,冒出了香味,窗外方才还是的漫天大雪渐渐转成了轻飘小雪,这一刻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可以那麽宁静而且自然。
“世子,您真的决定去玄仁了吗?”福全吃完了番薯,便继续拨弄著火罐里的豆子,一边问道。
三年多前,在父王濮阳历铉被谋害於沅西之後,薛承远便决定从此远离皇室之争,游历大江南北,定居於古潍西南偏临沅西边境的湖恩州潜心研究医理。
不曾想,登位之後的濮阳历钧仅仅在位三年便薨逝,长子濮阳承佑继位,残暴血腥不输其父,而对於濮阳皇室中一切对帝位甚有威胁的人物,更是赶尽杀绝或长期囚禁。
这其中,也包括了曾经颇得民望的恭亲王长子──濮阳承远,也就是薛承远。
随後濮阳承佑派出手下不少善於查访周游於乾徽、古潍二国的探子,搜捕薛承远的下落。终於在古潍的湖恩州发现线索,只是准备捉拿前却因筹划略有闪失而让薛承远趁机逃离。
“对,这一次去玄仁”薛承远笃定的点了点头,回道:“都说大隐隐於市,既然隐居於偏僻山居之中还是难以逃脱追捕,不如就去个更大些的地方。”
“也好,当年三公主嫁了过去,虽说是已不在了,但万一世子您有什麽事,也能找到人能庇护世子” 福全也同意道。
薛承远倒是无意依靠别人,也不愿再端出自己沅西世子的身份去讨得任何好处,於是道:“还不至於,只想找个能够栖身的地方罢了。若是玄仁还无法久留,那我们再向北走。”
福全又挑出了烤熟的豆子,递向了薛承远,道:“世子您性子淡泊,其实离开皇室未必不是件好事。况且世子您医术了得,无论到哪里都会受得尊敬。”
“福全你一定饿了,紧著自己吃吧,别管我了”薛承远摆了摆手,看著福全总是这麽先顾著自己,心中有些内疚的道:“这些日子跟著我风餐露宿,也苦了你了。”
福全听薛承远这麽一说,突然就觉得眼中湿了。想起自从王爷被毒死之後,他陪著世子这些年漂泊无依,直到今日又被皇室追捕,其中历程真是难以尽述。
“福全……?”薛承远看福全转过脸去,蹲在一旁不起来,便起身拉了拉他的肩。
这麽多年了,薛承远早已不再当福全是在邡宁王府服侍自己的贴身小厮,而是自己所能够依靠信赖的兄弟手足。
“没事,烟迷了眼睛而已”福全捂著头不起来,吱吱唔唔的道。
看这样子薛承远便知道他在哭,於是低低笑笑,语调一扬的道:“福全啊,你袍子烧著了!”
“啊?!”福全一下蹦了起来,拍著屁股後面的袍子,生怕自己著火了。
跳了两下才发觉什麽都没有,看著薛承远坐在一旁正在抿唇淡笑,便也明白了几分,脸上还挂著泪花,有些气恼的摔袖跺脚道:“世子!”
这时,幽静的雪夜之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乎是往著古庙的方向而来。
薛承远神色一凛,与福全对视了一下,两人都意识到这或许是危险再次来临的讯号。
福全唰的拿过了放在身旁的小木桶,里面放著傍晚他化的雪水,全部倒在火罐上,迅速将火浇灭。为了扑灭尘烟,又将自己的厚厚袄褂封在了已灭的火罐上。
古庙之中霎时漆黑一片,两人接著移到了泥塑尊像的後面,静静屏息聆听著外面的动静,想看所来人马是不是仅仅路过庙前的古道而已。
片刻後,那阵阵马蹄声却是越来越近了……
月华如炽 04(美强生子)
第四章
渐近的马蹄声突然在古庙之前嘎然而止,随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还有像是什麽重物轰然摔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啷啷拉拽铁链的声响。
来者听似都是身怀武功、训练极为有素的高手,行事十分迅速而且隐秘。
但出乎薛承远和福全意料的是,这些人并没有走进古庙,而是就地在古庙之外燃起火把、停驻了下来。
雪渐渐停了,夜也已深沈。
借著庙外火把的光亮,透过斜开的木门,只见庙外雪地之中站著五六位身著钴蓝色长衣、佩剑掩面的男子,个个体态高大威猛。
看来并非是沅西派出来追捕世子的人马,福全稍稍松了口气。
从这些人的仪态和装束,可以辨析他们必然来自什麽特别的组织。但究竟他们为谁而效命,凭借薛承远此时的阅历,还难以估摸透彻。
没有人出声交谈,此刻无论是庙里庙外,都十分寂静,只有烈风之中火把嗤嗤燃烧的声响,别无其它。
“世子,他们是什麽人?”福全以极低的声音问道。由於他们距离庙门很远,想必没有人能够听到这番对话。
薛承远轻声回道:“应当是乾徽的人马。”
福全在黑暗中点点头,提著的心也松懈了下来,道:“那世子你说,这些人在干什麽?”
“似乎像是在等著什麽人”薛承远抚腮琢磨了一下,道:“来时看到这燕径山方圆几里之内,只有这间古庙,若是真与人相约在此汇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嗯”福全继续观察著庙外的动静,又道:“世子,也不知这些人什麽时候离开……”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庙门之外传来了一声“啊──”的惨叫,极为惊秫。接著又响起了铁链摩擦啷啷声响。
薛承远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道:“先别出声……,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这时听到庙外一名男子喝了声:“拖过来!”
只听有人瞬时将远处雪地上的两名黑衣人拖到了古庙门口的台阶下。这两人身缠铁链被绑在一起,衣著也有残破之处,精神十分萎靡,看似早已受伤。
“啊──”其中一人又抖了抖肩,大叫了一声。
下令的男子听到後,又重重的喝了一声:“别叫了!”,接著对身旁的人摆了摆头,不耐道:“给他上点药。”
另一名被绑的男子似乎较为镇定,并未有什麽过激的举动,仰著脸背对著靠在同伴的脑後,大有几分听天由命的架势。
火光下,薛承远和福全此时却几乎不约而同的认出了这张脸。
“元庭?!”
怎麽会是他?薛承远的心突然极度的沈重起来。
假若这个人当真是元庭,那麽庙门之外绑著的另一个人,也一定是沅西人。
元庭曾是沅西恭亲王濮阳历铉手下的侍卫,多年前调配到皇宫之内,因此薛承远和福全都认得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