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腻了半晌之后,他刚想和颜君行说说云连江这边的事,还有那个名叫景晖的小影卫,颜子钰却突然想起一事,问道:
“说起来,你在慕北鸿那儿的这段时间,有没有碰到执明啊,就是那个偷了容与的马跑掉的那位。”
颜君行经主人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皱了皱眉:
“我们一直与慕北鸿的影卫同行,吃住起居都和影组的几个大小统领在一起,如果说执明他回去的话,就算他的资格不能直接面见圣上,那至少也会去找他的上司吧,但是……并没有见到他。”
“不过我们此去的路程赶得极紧,这一路上影组又没有给他留集合的记号,如果执明此前并不知道这次任务的目的地的话,几乎不可能找得到慕北鸿他们。即便他有绝尘在手,但他没有主人您给的专用饲料,马速也是会下降的,跟不上大部队……是很有可能的。”
颜子钰顿时觉得有些啼笑皆非:“那这事儿就真的搞笑了啊……这家伙不惜得罪我也非要回到慕北鸿身边,结果你都转了一圈回来了,他还在迷路着呢……?”
随后他摇摇头,叹气:“你说他跑什么跑,要是晚一天再走,说不定还能跟踪着你们找到慕北鸿。他伤都没好,就这么没头没脑地跑出去了……也不知道会怎样。”
“…………”
颜君行面无表情,完全没有什么感慨。本来他对执明还挺敬重钦佩的,但是执明这一跑,在他看来,执明这种被主人所救却不领情的,他才懒得管跑出去以后是生是死。
两人正谈着话,云连江忽然前来拜访。颜子钰打开门一看,好家伙,左手揣着书本子,右手拎着一只笔,脸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颜子钰一边把他请进来,一边笑道:“你昨天这是看书看到几点?”
云连江一脸的一言难尽:
“……这几天都没怎么睡。我这也是万万没想到,昨天本想着晚上读一会儿就睡,但是晚辈先前从未能接触过如此简练又精要的医书典籍,一时太过沉迷,看着看着就……天亮了……”
“…………”
颜子钰这教材是自己所写,一半参考了前世的医学生的入门专业课的编目方法和知识体系,一半则是加入了自己这一路行医的经验实例。
在古代只有医案笔记、药方大全这种基本私藏的书籍,和《黄帝内经》这种医学界烂大街的古籍的年代,颜子钰这份简明扼要又条理清晰的教材确实前所未见。对云连江这种渴求了许久医学真知的人来说,不啻于饿了好几天的人见到一桌子山珍海味。
“你真心喜欢学医是好事,不过也得注意身体呀。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又谈何让你的病人爱惜身体呢?”
颜子钰语重心长,谆谆教导,语气那叫一个认真严肃。然而一旁的颜君行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说主人,您这个一早上不好好吃饭偏要吃冰西瓜的人似乎没什么立场说别人吧……”
“……咳咳咳。”
颜子钰被当场拆台,脸颊一红,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颜君行你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皮这一下很开心?”
颜君行从善如流,立刻作乖巧状:“属下知错,还请主人狠狠责罚。”
“过来,低头。”
——颜君行依言照做,而后颜子钰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个爆栗。
一旁的云连江目瞪口呆:
“这位大侠,你是不是就是那个……”
“对,给你介绍一下,他叫颜君行,是凌雪阁阁主……”
“什……什么!”
云连江更加惊讶,虽然同为江湖名人,颜子钰在他心目中才是更加尊敬的那个,但凌雪阁阁主的大名他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他没想到的是,传说中武功深不见底、情报无所不知、行踪神出鬼没,总之牛逼哄哄的凌雪阁阁主——竟然会如此好心,路见不平救了他一命。
至于凌雪阁阁主竟然叫颜医仙为主人什么的,既然颜医仙这么厉害,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反倒没有引起云连江的特别关注。
颜子钰见云连江神色间似乎对君行大为推崇的样子,立刻又紧跟了一句:
“咳,我还没说完呢,他还是我的……结发之人。”
云连江先是愣了一下,好在良好的修养让他并没有大惊小怪,而是向颜君行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正色道:
“晚辈云连江,谢过颜少侠救命之恩。”
颜君行受了这一礼,便揭过这茬:
“举手之劳,不必多言。”
“好了好了,你来找我是有问题要问吧,这几天研习可有什么体会?且说来听听罢。”
之后的几天里,云连江每日都来找颜子钰指点学业,再加上他自己沉迷其中,钻研起来乐此不疲,自然而然地进步飞快。
如此这般过了十来日,颜子钰见云连江最基础的知识已经恶补的差不多了,如要进阶,正是学万花内功的好时机,而云连江也旁敲侧击过几回颜子钰的口风,他的意愿基本上也确定了,便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和他商量商量入门的事。
这日深夜,颜子钰整理完了万花内功的入门心法,搁了笔,对一旁的颜君行道:
“他入门之前,还有一些事得确定。你明天一早,趁着云连江还没过来,先去会会他那个叫景晖的影卫。”
作者有话要说:
云连江:差点脱口而出晚辈谢过师娘救命之恩……
第84章 前缘
这是颜子钰来此世界以后第一次收徒,他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师徒名分与前世游戏里的师徒截然不同,无论是江湖上的授艺师父,还是士林中的业师,都看得十分重要,不可儿戏。
天地君亲师,师这一字能与前面几个并列,可见其重视程度。
拜了师学了艺,师徒间就不仅仅是传授知识的关系了,门庭门庭,更多的则是代表背后的人脉与资源。日后要步入官场的科举学子自然不必说,而江湖上的门派与师承,大部分也都关系着门面与威望。
若云连江只是一介散人,那么他们双方意愿确定之后自然就可以直接拜师了。然而云连江毕竟是齐国府的小公子,即便之前他自己说的是已经被逐出家门了,但从他一直有个影卫暗搓搓地跟着这点来看……齐国府的态度也未可知。
如果齐国府对这个正儿八经的嫡子还在意的话,说不得便不能这么轻率的让他拜师了。颜子钰之前有听说过,他们大户人家为子嗣选师都是慎之又慎,不仅如此,似乎拜师礼还颇为繁复。
如果在齐国府不知情的情况下收了云连江为徒,虽说是江湖师父吧,那国公府的人打心眼里未必看得起,但是为此落个埋怨实在没有必要。
是以颜子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问那个叫景晖的影卫再说。
第二日大清早,颜子钰约莫着这会子云连江应该还没起床,便派君行先去请景晖前来一叙。
自从那天颜子钰发现了他的行踪,又隔空对他说了那番话之后,这几天里景晖终于不再半夜去容与的小厨房里偷东西吃了。
只不过平时他需要护卫着云连江,仅在每天的上午下午云连江来颜子钰这里问学之时,他知道自家主人安全无忧,这才去容与那里讨一点东西吃。
容与自知道了他这个习惯以后,自然不可能给他残羹冷炙,而是在准备好了大家的饭食之后,单独匀出一份来,温在锅里,等他来时便可自取之。
只是这景晖几日下来依旧不愿意露面,除了和容与说一两句话以外,也根本不与旁人交流。是以颜君行去请他时还颇费了一番周折,直说此时与云连江大事有关,这才将他请来了颜子钰的院子里。
颜子钰在门口一边研着药材一边等人,待君行带着景晖过来时,他抬头一看,忽然也有些语塞。
“呃…………”
那影卫并非长相外貌有什么奇特,而是举止动作间极为拘束,他穿着一身颜子钰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的粗糙黑衣,衣服显见是旧了很多,破了几个洞在上面。
再加上他似乎很久没有与旁人交流过,两三年来一直独自默默地隐于黑暗中,随着云连江东奔西走,此时被当做客人请来,不免十分紧张,连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放,乍一看上去就显得动作有些可笑。
不过颜子钰自然不会因为这个而取笑他,他看着这景晖神色虽然很局促,但却并不失警惕,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虽极不起眼,一双黑色的眼眸中却都是隐隐闪着精光,显见也是内功极为扎实,体内真气冲盈之故,由此便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不必这么紧张,进来坐一会儿吧,跟你讨论几个事。”
然而景晖先前在国公府里的规矩之严苛,比颜君行当时在刘大人那里的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哪里会有主人家把他当作客人一样,这么和声和气的对待。
他闻言只觉得不适之极,又不知如何妥帖地回话婉拒,紧张得手都攥紧了,最后也只憋出来一句:
“不、不必,您、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好……”
颜子钰见他就这么站着硬杵在原地,连院子里的竹凳都不敢入座,着实有些无奈。然而他也知道这些影卫的作风,便没再坚持,只想着长话短说,解决了事情赶紧放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