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请你来是想问一下,连江他……他跟齐国府还有联系吗?你虽然负责护卫他,看样子连江他是不知道的罢,是齐国府派你悄悄跟着的吗?”
那景晖似乎早知会有此一问,沉吟片刻,答道:
“……回先生的话,不完全是。属下是齐国公的影卫之一……”
颜子钰笑了笑:“你又不是我的影卫,可不必自称属下。”
“是、……是,我……”
他咽了口水,似乎很不适应这样的说法:
“我……我早前几年一直被齐国公派给云小公子,除了暗中护卫之外,也与他一同长大,虽名义上还是齐国公的影卫,实质上都知道,待云小公子及冠之后,属下……我便会正式成为他的人了。”
成为他的人什么的……颜子钰心思想歪,一瞬间觉得有些微妙,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继续说道:
“但是还没到及冠,他就自己跑了是吧。”
说到这里,景晖似乎有些黯然:
“是,当时齐国府下了通传,说云小公子已不是齐国府的人,统领便没再让我们继续护卫。只是属……只是我与主人……主人多年来对我照拂良多,他独自一人跑出去,我实在放心不下,便偷偷跟了出来……”
颜子钰心道,果然跟我猜的八九不离十。
“那你这岂不是……坏了规矩?”
一旁冷眼听着的颜君行忽然淡淡地道:“岂止是坏了规矩,违令行事不告而别,按例当是以反叛之罪处置了。”
“……确实如此。主人他身无武功,行程极慢,我跟出去尚没几天,便被我们统领寻到,抓了回去。后来……后来我在刑堂被关了几日,再被放出来时却得知,不知道是府里哪位大人下的令,放我去暗中跟着主人。”
“统领告诉我说,虽然允我护卫主人,但是上面大人并不想让主人知道有人跟着,便不允许我在主人那里露面,只隔一段时间报一次平安。而且我……擅离职守罪无可赦,便销了我的影卫牌,逐出名册,终生再不准效力于齐国府了。”
颜子钰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影卫被废弃实际上是相当严重的惩罚,等于说是影卫的忠诚不值得信任,但是……
“但你其实不在意这个吧,你都称呼连江为主人了,恐怕心中早就巴不得跟着连江一走了之了吧?”
“…………”
景晖低了头没回答,算是默认了,盖因这话对于一个影卫来说可谓诛心之言,但偏偏都是事实,他半点反驳不得。
他跟着云连江出来之后,虽然到处流浪又没有营生,日子过的极苦,但他却能看到主人每天都兴致勃勃地为村子里的村民看病、爬山采药、沿途学医,那样真诚而开心的笑容是以前在府里时的云小公子所没有的,他自然也一并觉得开心。
——能看着主人获得久违的自由,于他而言已是最大的慰籍。
“如此这般的话,我若是想收他为徒,不知齐国府那边……”
院中几个人都心中默默转着念头,却不想林中的小径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一会儿,云连江便抱着书卷,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
那景晖本想直接闪个没影,偏生颜子钰低头沉思忘了这茬,没有理会他,他又习惯成自然,别人没叫他退下他不敢退,就这样一犹豫,便这么直直地和云连江撞了个照面。
“颜先生安!今天我……诶……?!”
云连江乍然见到景晖,几乎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眼花了,而景晖则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深深地低下了头去。
“你……你是小景?!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连江认出他来的一瞬间,声音都激动得拔高了,景晖陪他度过了半个童年时代,与他的关系极为亲近。后来和家里逐渐起了矛盾那段日子,也是有景晖的默默陪伴才不致觉得气闷。
景晖于他而言,更像是贴心的好友而非下属。他出来闯荡江湖之后,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景晖,还非常遗憾过,谁知却在这里看见了阔别两三年的旧识。
景晖见避无可避,便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与他见礼:
“属下见过主人。”
“快起来吧,何须与我多礼。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晖虽然站了起来,却依旧低着头,目光有些躲闪:
“属下……其实这三年来……一直在跟着您……”
“什……什么!”
云连江忽听此信,先是张大了嘴,惊讶之极,随后心念电转,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急急问道:
“你这三年都在我身边……?那为何不出来见我……?!”
景晖闭了闭眼道:
“是……是齐国公不许属下露面……”
云连江的动作顿时停住了,宛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
他呆了半晌,忽而自顾自地冷笑起来,那笑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呵……我爹……我爹……齐国府……”
云连江胸口一起一伏,似是极怒,又似是恨铁不成钢:
“你既称我为主,又何必事事听我爹的……明明我与齐国府再无关系了啊!你……你知道我这一路上有多想你吗!三年了,你竟然见我一面都不肯……”
随后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退后一步,转身再不看他,声音骤然间变得极冷:
“我已决意拜颜先生为师,先生神功盖世,定能护我周全,已不需要你护卫。你既然是齐国府的影卫,我打定主意与齐国府再无联系,你且回去复命吧。”
“……主人不可!”
景晖见云连江如此说,急的要命,偏又不善言辞,只得赶上几步,跪在了他的身边,连忙解释道:
“是、是齐国公命属下护卫您的,属下……不能回去!”
颜子钰一听,顿时扶额,这哥们儿……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果然云连江一听更怒了,飞快地把袍角从他手里拽出来:
“好啊,我让你走,你又不走,你都不遵我命令,又有什么资格叫我主人!”
“…………”
颜子钰看着景晖骤然惨白下去的脸色,只得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连江,你一边说想他,一边又要让人家回去,我看你也是失了智……”
“不!我才不要齐国府的影卫保护我!”
“……你可别嘴硬了。这样吧,你先带他回去,别吵架,好好说开先。其余的,这事就交给我吧。”
“……颜先生?”
颜子钰叹了口气:“你既这么诚心拜我为师,我不可能不收啊。我本就要与齐国府去信一趟的,你既不愿意与他们联系,且不用管了,我办妥了便是……包括景晖的事。”
云连江的眼睛忽然放光:
“颜先……师父?!多谢师父!”
第85章 拜师
云连江二人刚要离去,颜君行忽然想起一事,凑到颜子钰身边,用内力将声音变得极细微,耳语了两句。
“他身上的毒很可能没有解,控制影卫的这种毒,据我所知,目前除了您以外无人能彻底除掉,只能按月服药压制。”
颜子钰瞬间惊讶地挑起了眉毛,也耳语回道:
“可齐国府已经缴了他的影牌,按理来说他已经不算齐国府的影卫了吧?”
颜君行摇摇头:“怕是齐国府不愿意再用他,又拿解药吊着他,让他老老实实服侍云连江罢了。不然何以他这一路都没有得到齐国府的经济支援,显见不是领了公差出来的。”
“这可……啧,这可有够缺德的,明明都不肯再付出信任了,还想要个免费的劳力。”
颜子钰叹了口气,起身叫住了二人:
“景晖,你身上的毒……是不是还没有解?”
那景晖闻言顿时身躯一紧,踌躇了一瞬,这才点了点头,承认了。而一旁的云连江则是呆住了,似乎不太明白的样子,原本紧紧攥住景晖胳膊的手也不知不觉松开了,怔怔地看向颜子钰。
颜子钰皱了皱眉:“那你每个月的解药……从何而来?”
此时颜君行却道:“他们这些公侯的影卫,未必是一月一解。刘大人那边因为是外朝钦差,工作职位变动都相对来说频繁,这才需要每月都解,他们国公府的话,影卫的职责变动之类的,几乎没有。”
景晖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们是……三个月一解,这三年中,我每年都会收到我们统领寄来的一年份的解药。统领说,本来以我叛逃之罪是无权再得解药的,念在我还需护卫小公子才又给了我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