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请您为民妇伸冤。”她一个大礼,跪在殿前,这几乎是整个身躯都趴在地上的姿势着实把在场的鬼都吓了一跳。
不过艳骨终究是艳骨,虽然面有诧异,仍旧面色不改,平静说道:“有何冤屈?起来说话。”
步晚这才站了起来,想是真的愤怒,她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民妇要状告先夫楚松,他恶意伤害,夺我x_ing命!”
夺她x_ing命?听她控言,流景以为是自己搞错了,连忙打开生死簿,找到她的那一页记录,没错啊,什么时候死怎么死的半点不差:“生死簿上并没记录你是受害而死,你说楚松恶意伤害,夺你x_ing命,究竟是怎么回事?速速道来。”
“判官想要知晓,何不让楚松一同前来对质?”这个步晚,架子还不小。
艳骨一挥手,说道:“鬼吏听命,带楚松上殿。”一举一动,霸气侧漏。
“楚松是不是尸正香里边的那个店小二?”要留在地府的鬼魂,都有记录在案,这些事是前任判官所记录,流景也不清楚,但是问艳骨他总记得。
艳骨点点头,一样轻声说道:“是他,五年前不幸落水身亡,死后不愿投胎,就留在了尸正香做事。”
落水身亡的那个,流景有点印象,去到哪哪就有一摊水渍,为此尸正香掌柜特意请他去菜园站站,免了那园丁浇菜的辛苦。
这你一句我一句之间,鬼吏也带着楚松上殿了,鬼影没冒出来,地上先有一摊水渍。
等他们现形,楚松看见了步晚,连忙想要去握她的手,却被步晚狠声制止:“你不要碰我,如今我死了,你如愿了?”
楚松当即愣在了原地,伸出去的手也没收回来。
这不是对夫妻吗?好不容易见到了不是应该欢欢喜喜?如何针锋相对?:“步晚,大殿之上,不得喧哗,楚松已带到,有何冤屈,你直说便是。”
步晚怒瞪楚松,转向艳骨,流景看着她深吸一口气,那模样,似乎是忍了天大委屈,步晚又跪了下来:“大人,五日前,中元节那晚,楚松回去探亲,却显形吓民妇,更对民妇说,他在下边等我,让我早早下来寻他。”
“晚儿...”那楚松也算个清秀公子,若不是因为溺水而亡,身材浮肿,那面貌定是好的。
地府有规定,回去探亲的鬼魂不能现身在生人面前,毕竟y-in阳相隔,让他们回去探亲,一是享受供奉,二是了却相思,若是显身在生人面前,那可是要定罪的。
艳骨看向楚松,目光灼灼:“楚松,她说的可是真的?”
楚松把视线从步晚身上转到了艳骨身上,也并肩跪下,当即,一摊水渍自他腿下蔓延开来:“回大人,是真的。”
艳骨审判起来,大公无私,别看他平时很好说话,对于是非之分,他很清楚:“这么说,你是要认罪了?”
楚松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大人,我不认。”
“你已承认此事是真,为何不认?”看着这对夫妻,流景也是迷茫了,想想酒青和辛夷,省事多了。
楚松看向流景,语气苦涩:“大人,判官,我与步晚,虽然是经媒人牵线,却两情相悦,我生前,对她一心一意,不纳妾不寻妓,即便是死了,我也放弃转世的机会,在这地府等着她,就是想要和她永不分离,可她却在我死后,和别的男人好上,试问这,我如何忍?”
这...流景望了望艳骨,却见他眼神专注,一直看着他们二鬼:“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显形吓她,更不该出言恐吓。”
楚松摇摇头:“在人世间,我留有一个遗孤,今年她六岁了,中元节那晚,我欢天喜地回去见她们母女,看见的,却是我的女儿生病在床,她却和那男人厮混,大人,我忍不下去,我是那样爱她的啊。”
这这这...流景正不知如何开口时,跪在地上的步晚说话了:“女儿生病在床我比你更着急,可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死在英姿勃发的年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上有高堂,下有稚儿,我一个妇道人家,你让我如何活下去?”
为何感觉这剧情很是熟悉?
楚松反驳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在我尸骨未寒之时就与人私通”
难道这事早就开始了?
往事不堪回首,步晚想起他刚死的那年,父母年事已高,她一个人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女儿,被人为难欺凌时,是那个人挺身而出:“私通?你死之后,可知我怎么过的?我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害怕日升害怕日落,我多想时间能倒流,如果不能阻止你死,我也可以选择不嫁你,若是知道你这么短命,我怎会嫁你?”说着说着,已经抽泣起来。
楚松的脸色惨白的发青,也许他不知道是这后果,他盼着和她永不分离,她却想着与他素不相识!
“乡里的那群恶霸,你不是不知道,你在之时,日子尚过的安稳,可你一死,家里只有我一人,守着那间豆腐坊,我能如何?交不出保护费,我就差被他们拖去抵债,若不是江东出面解围,今*你见得我,怕不是和一人私通,而是沦为□□,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红万人尝。”步晚哭泣着,泪如雨下,这些年的辛酸,都藏在字字句句中。
楚松听完,已经瘫坐在地上。
“你说你爱我,不肯转世在地府等我,你可曾想过你多自私,我从没让你等我,更不想和你做鬼夫妻生生世世,如今好了,我被你吓死了,你让我们的女儿怎么办?她那么小,你让她怎么办?”步晚说完,已经嚎啕大哭。
堂下鬼吏听着她的指责,无一不在感叹,似乎在指责楚松,在可怜她,更可怜那六岁稚儿。
楚松闭着眼,任着泪流,可再怎么哭,天意弄鬼,终究是回不到过去。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步晚跪着的膝盖摩擦着地板,发出尖锐声音,她爬到楚松身边,揪着他的衣领,双目红肿:“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我们的女儿,她一直想着,她那短命死去的爹一定是世上最好的爹,却不知道,就是她这个爹害死了她娘,害的她没有依靠,没有了家。”
楚松潸然泪下,连着堂下的鬼吏,都纷纷动容。
“呜...我该死...我该死...啊...大人,大人,楚松求求你,放晚儿回去好不好?我求求你,她是我吓死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要我魂飞魄散都行,只要你让晚儿回去。”楚松的头狠狠的磕着地板,发出咚咚响声,不一会,他的额头红肿凸起,擦破了的地方流出了黑血。
步晚瘫坐在地上,一阵一阵傻笑:“谁要你好心,哈哈,谁要你好心,死吧,都死了吧,活着那么苦,死了算了,哈哈哈。”
艳骨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做阎王几百年,见过多少人生人死,爱恨情仇,不得分不得解:“人生人死,生死簿均有记载,我如何能一手独断?楚松你不守鬼道,谋害人命,按律应当下十八层地狱,现判你下铜柱地狱受刑百年,方转世为人。”
故事虽然让人惋惜,心痛,但是咎由自取,终不得鬼同情。
第25章 25
“大人...”楚松还想再说,却被艳骨摆手制止了:“莫要多说,你自作孽,也该付出代价.”说完鬼吏已经上前,压着楚松离开.
“晚儿...”楚松被拖拽间,那伸出手的模样,是想要拥抱那个好不容易见到的心上人。
步晚浑浑噩噩,反应过来的时候,楚松已经不再眼前:“相...相公...”却终究是迟了。
“步晚,虽然这不是你的本愿,但是你已死,就此放下,转世投胎吧,这辈子受的苦,来生不用再怕了。”艳骨说道。
流景看了生死簿,步晚下辈子的命很好,是个大家闺秀,嫁个良人,夫妻恩爱,得善终。
“只要再生而为人,那些苦要怎么避免?大人就让我留在地府,我愿意放弃转世的机会,生生世世为鬼。”原来有些不爱,是坚持。
听她此言,流景未免觉得可惜:“步晚,你考虑清楚,你下辈子的命,会有个相守到老的良人。”
步晚轻笑:“我这辈子,经历过两个男人,楚松和江东,哪个不是良人?楚松在我年少懵懂时,给我爱情,江东在我穷困落魄时,给我呵护和守候,爱过了,就知道其中的难和苦,我虽然恨楚松,可又何曾不是因爱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