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激动得一把搭在曹cao肩头,搂着脖子笑骂,“你这段日子干嘛去了,给你写了那么多信都没回过一封,我差点以为你被董贼那什么了呢。”说着比划了一个杀头的手势,并且上下打量了一番,鄙夷问,“你怎么穿得如此……”
曹cao显得没那么激动,没好气道:“你管自己跑了,留兄弟我在洛阳被董卓悬赏通缉着,东躲西藏地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别说有空回信,现在有命见到你都得先去祖宗那里烧柱高香。哼……”
“不至于吧?不就是弃官不干了嘛,那董贼还真赶尽杀绝啊。”
“你一口一个董贼,人家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我们要做什么,能不下狠刀子以防万一吗?还有,就算我不回信,你也不至于特意从邺城跑来这里吧?”
“谁说我专程过来找你的啊,自作多情。”袁绍很是不屑。
“那你干嘛来了?”
“说来话长。”袁绍叹了口气,须臾,又拍着曹cao肩膀道,“说了半天都没口水喝,来来,找个地方我们慢慢聊。”
走到街上,袁绍刚想往左走发现曹cao直接去了右边,心里纳闷那头不是没酒肆饭馆么。
曹cao从人群里立马就找到了荀彧,笑呵呵地过去打招呼。不料跟在身后的袁绍后面先开了口,语气里充满了意外之喜,“哎,这不是荀文若吗,久不见,一切安好?”又回头冲着曹cao悄悄问,“他怎么在这里?不对,你们俩怎么会在一块?”
荀彧向袁绍微笑示意,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便被曹cao黑着脸拉着走了。还说跟袁绍不熟,不熟人家怎么乐得跟什么似地贴上来。
袁绍在后面追,一脸的莫名其妙,“曹孟德你干嘛,我们还没好好叙叙旧呢。”
“大街上叙什么旧!”曹cao心里不高兴,“找个吃饭的地方再说。
三人来到一家看着比较清静的饭馆坐下,馆中的僮役拎了壶煮好的茶分给他们解解渴。
袁绍气喘吁吁地跑了一路,举起茶盏先尝了一口,眉头瞬间拧成了麻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阻止了荀彧将茶送到嘴边,同时对着曹cao喊,“别喝别喝。”
荀彧奇怪地望着一脸纠结的袁绍, “茶里有什么吗?”
袁绍摆手道:“没什么,就是这茶叶太差了,既没茶香味,入口还一嘴的涩苦,煮的水也怪怪的,实在难以下咽。你肯定喝不惯,别喝了。”
曹cao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味道确实差了点, “让人换成白水就好了,这种地方吃饭自然比不上府里的茶僮手艺,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袁绍不高兴了,“我怎么觉得我们今天阔别多日的重逢并没擦出热情,倒是你嘴里尽是吐些碎冰渣啊。换地方换地方,这里人多口杂,茶还烂,估计饭菜也不怎么样,不适合谈正事。”
他摔下茶盏,起身带曹cao荀彧去了他暂时住的院舍,那里是他的私产较为安全。接着请曹cao荀彧坐下,指着案上成套的翠玉茶盏,得意道:“你们尝尝这个。”
曹cao喝了一口,逸品,不过硬是装得很寻常。
袁绍哼了一声,“就知道你吐不出象牙。”转而跟荀彧聊天,“你怎么跟孟德走在一起了,不是听说调去兖州当官了吗?”
“弃官了。”荀彧将自己的遭遇隐去,简单地回了一句。
袁绍一听“弃官”来精神了,倾身上前握住荀彧的手真诚道,“那你这是回乡了?有什么打算没?我们讨伐董贼正缺你这样的人才。”
荀彧被袁绍激动的反应弄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今天为何曹cao一定要在这城里歇一歇。
曹cao咳了一声,皱眉道:“别随便拉人下水。”一边说一边替荀彧拍开这双咸猪手。他没说出口的话,竟让袁绍这小子先下手了,简直懊恼极了。若荀彧答应了袁绍,那么他就没机会了;若荀彧没答应袁绍,其实他也没多少机会,毕竟把袁绍都拒绝了,他曹cao无权无势无兵的有什么东西还能让人看上眼?
荀彧顺利抽回手低头喝茶,他知道关东这边反董声势比较迅猛,特别在袁绍跑到冀州后董卓一直视之眼中钉。
袁绍被曹cao拍得有点痛,讪讪坐正身体,并一语道破曹cao心事,“你把他带这里不就是想拉拢他过来么,不然让他坐在这里听什么?” 他揉着自己被打疼的手,抱怨道,“你十天半月不回信说是事出有因,我忍了,恼火的是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说你手里的兵现在在哪里?没兵你跟我混什么!”
“我把文若安全送达阳翟之后就去募兵,平日里不见你心急,现在过来催什么催,你先把你冀州那地搞定了再来跟我说话。听说——韩馥害怕你滋事起兵,天天派人守在你家口,你把这事解决了么?”
袁绍听到冀州牧韩馥就头疼,这人是董卓特意送过来监视自己的,整天防什么似的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烦得很,“你不知道这几日为了摆脱韩馥的监视我可是绞尽脑汁,就差拔刀找上门跟他干一架了。
“就凭你……你有上门试图说韩馥吗?”曹cao悠悠道,“这人你拿不下,起兵之事又得缓了。当然,我在兖州豫州青州这一块没什么影响。”
听到曹cao提到兖州,荀彧思索了一下,难道兖州制史刘岱、豫州喇史孔伷都已经和曹cao互通情报过了?如果刘岱孔伷尚有几分本事,他记得青州刺史焦和胆小怕事没什么才能,是拉来凑人头的么?这支东拼西凑的联盟军,到底能成多少事,还需要时间观察,毕竟现在他们群龙无首,各怀心思。
袁绍被曹cao噎了一下,“我知道。”然后故作严肃地抿了口茶,并暗叹喝自家的茶就是种享受,“在说服韩馥前,我先得跟孔伷他们聊聊。”
“那你慢慢谈,那我们先回客栈了。”曹cao站起了身,把手伸向荀彧,微笑道,“我们走。”
袁绍连连喊住热情挽留道,“住什么客栈,那地方人来人往的睡多乱。我这里有屋子空着啊,还有奴婢伺候呢。”说着,还用胳膊顶顶曹cao的胸膛,暖昧道,“若想要松快松快,漂亮的婢子也是有的。怎么样,兄弟我是不是很够意思?”
曹cao眼神有些飘乎,心中怒骂道,袁本初啊袁本初,你是存心来搞事的吗?不过心再怎么骂,面上还是得保持镇定,十分正直地拒绝了,“我们也就今天再住一晚明天就走了,不用那么麻烦了。”
呵,突然怎么这么正经了,装什么装啊。袁绍见曹cao意志坚决,转了个方向,改问荀彧,“文若,不然你住过来吧。你看孔伷现在也在颍川,约完他谈了正事我顺路送你。”
“不了。”荀彧见曹cao一脸抑郁苦闷的样子,也婉拒了袁绍的提议,“我们还要一同去拜访y-in太守,多谢你的好意。”
“这样啊……”袁绍听着荀彧和曹cao关系非浅,惋惜道,“那等你回家后,我们有时间再约吧。”两个都不肯住,他也不能勉强是不是。不过他还是很希望拉拢一下颍川荀氏一族,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关于讨伐董贼之事,文若真没兴趣加入吗?”
第15章 离思
【十五】离思
曹cao与荀彧一前一后缓步走在街上,从袁绍私宅出来后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
“你真打算回乡后就专注经学著书,不再入仕了吗?”袁绍再三邀请入他幕僚,荀彧最后还是合糊其辞没有明确表态。既然袁绍请不动,那么曹cao也没必要问荀彧是否有兴趣跟他去陈留了。
荀彧摇摇头,“我还没想好,冒然允诺太过Cao率。”
袁绍目前看来是拥有最多最优政治资源的一方诸侯,又比照孟尝君好客养士,一时间邺城袁府门庭若市。汉室式微,诸候群起,想要出人头地就得找个有前途的靠山。世家大族纷纷把族中子弟投往各个比较出色的诸侯中,只要其中一个能成事,自然能保一族继续繁荣。
洛阳城中,他听闻何进优柔寡断对肃清阉宦一拖再拖最后误了自己x_ing命,而袁绍数次进谏无效后干脆与他叔父袁隗矫诏召常侍樊陵、许相,斩于刀下,而后又血洗宫廷余阉。因为杀红了眼,凡是见到面白无须者上前就是一刀,误杀者不少。
当北宫的门再次打开,里面俨然是一片血海地狱。袁绍率着禁军昂扬经过,荀彧与留在宫中的少府文官在道边注目而视。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含着笑容,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那些为非作歹的阉宦终于被彻底清除了。
荀彧低头看着宫中漂亮的地砖上落满了枯黄的叶子,袁绍拖着剑,剑上的鲜血未干滴在落叶上,明黄黄的颜色中沾了点血红,竟是那么的凄艳。他蹲下身捡了一片叶子,袁绍眼角余光瞥到了,驻足折身细看,讶然道:“哎,你是荀文若吗?”荀彧抬头相视,袁绍高兴地扶他起来,“果真是。在这儿呆着干嘛,都是杀戮气,味道也不好闻,怪恶心的。”
荀彧被袁绍一路带着出了宫,送回了他在洛阳居住的小院舍。袁绍说他正准备去接天子回宫,改日再煮酒长谈。这一走,便没再见过。许多人以为阉乱平定,汉室天下将恢复清明,却没料到何进竟招了董卓入京,已经劫持了少帝刘辩与陈留王刘协。可谓是乌云刚散,又刮起了妖风。听说那日后袁绍见了董卓,起了很大的争执,横刀威胁才安然离京回了冀州。
袁绍问他,愿为举兵讨董助一份力吗?他当时,确实心动了。可不知为什么又未当即允口。
雪依旧每夜每夜地下着,黑夜中寒风渐盛,刮骨之冷。客栈的后院中挖着一片池塘,细雪落入其中,静默无声,水面似结有薄冰,却尚未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