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浮躁的汶靖帝君出了门,一出门就碰上了正在四处找自己领路小童的南衍。
汶靖捂脸,怎么就这么巧!
“你,又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汶靖看着南衍,虽说这人依旧面无表情,但是他却能清晰的看到那人面无表情下的慌张紧张,“需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南衍很痛快地拒绝了,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有领路的人,只是……”
“与他走散了?”汶靖抽了一下嘴角,幅度太大,连带着半张脸都在抽动,表情十分之诡异。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南衍,你害怕我?”
南衍摇摇头,怎么可能。即便是帝止来了,他的眼皮子都不带跳一下,怎么就会怕这样一个人?
“那你,是为了凡间的那一世躲我?”汶靖总算是开了窍,也明白了一些其中道理,“那时,我也不是故意的。有些事情吧,很无可奈何。”
“……什么事?”汶靖说的话让南衍觉得很费解,凡间的事情有什么好无可奈何的?
汶靖愣了一下,他不过是为了找一个说辞,自己也没仔细想过有什么无可奈何的事情。于是,他决定接着胡编乱造:“就是,情劫,你与我的。”这世间的谎言,总归需要下一个来圆,一个接着一个,除非说明真相,不然永远不能停止。
此刻,他深刻体会到了这种绝望。
“那不过是个情劫,我……咳,本帝君也无需你的负责。”南衍想得很明显与汶靖背道而驰了,他却没发现,还自个儿说自个儿的,“当年你同我,有缘无分,上天注定,无需多想。”
“?”汶靖愣了很久,反应过来后脸颊猛地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根子后面,“不,不是……你同我……情劫难道是你与我的?”于是,一直想不明白的汶靖帝君明白了,原来他历了情劫,只是自个儿没察觉而已。
南衍轻轻瞥了一眼慌张的汶靖,也明白了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不免也觉得羞燥得很,心里头更是有一股无名火:“没什么。”说着,甩袖就要走人。
汶靖见南衍要走,有点慌,一慌张就唤错了名字:“溯沿!”
南衍身子一僵,抿唇:“帝君喊错了,这里没有周溯沿。”
“不是,南衍……帝君,我就是想问问你。”汶靖咽了一口口水,有些紧张,本就不白的脸红起来怪奇怪的,“当年,你是否……我的意思是,周溯沿是不是……”
“喜欢。”南衍不等汶靖问完就抢先回答,“周溯沿守在越秦陵身边二十几年,你觉得呢?一个读书人不考功名甘愿待在另一个人身边是为了什么?越秦陵不过给了周溯沿一口饭吃,再如何感恩戴德,那也是有底线的。”
南衍很少一次x_ing说这么多话,但这是他一直想告诉汶靖的,那些年周溯沿吃的苦头,周溯沿那样伟大的爱情,却不能够撼动这位铁血将军一分一毫,至死都不曾得到不敢说出口。
周溯沿的一生是悲惨的,南衍心疼周溯沿,却也觉得幸运,幸好自己就是周溯沿。
“那你为何不同我说?”汶靖也有一些失控,上前扣住南衍的肩膀,“当年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看着我娶妻?你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听着我对你诉说我对宋洵的倾慕?”
“你一见钟情,我无可奈何。”南衍觉着自己有些走回到周溯沿的情绪里去了,“高高在上的将军,卑微低沉的军师,天要折磨。”
汶靖咬牙,从前周溯沿所说是个温和的x_ing子,但是说话也是如此,文绉绉,凉薄得很。
“周溯沿能忍,没想到南衍帝君也是个能忍的x_ing子。也是,不是一个x_ing子如何能是一个人?”汶靖松开手,大笑,觉着自己对南衍一点都不了解。许多年前,越秦陵也不理解周溯沿。
他忽而想起,周溯沿刚到他身边的时候也不大爱说话,整天闷声闷气的,说话从来不超过三句。后来,兄弟几个熟悉了,特别是和他混熟了,周溯沿总算也会说一些话了,只是文绉绉,他听不大懂。再后来,周溯沿有的时候会无缘无故生气,他一个粗人当时总以为是文人特有的脾气,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一开始还会哄哄后来也就随意了。
现如今想来,那人大多是在吃闷醋,却一声不吭,什么也不说。什么都不说的喜欢,总归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的。
周溯沿死的时候,越秦陵有多难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天吃饭照旧睡觉照旧练武照旧练兵照旧,却总是会无缘无故对着身边说话,反应过来后又自嘲。
不是这个人不重要,只是即便这个人走了,他总也还以为这人还在,还能听他说话。
“以上的话,当是你对本帝君的称赞。”南衍快速离开,脚步匆匆,形色也匆匆。
汶靖先是一愣,而后给了自己一大嘴巴子,很后悔。
如今仔细想一想,当年的周溯沿该是很喜欢很喜欢越秦陵的了。汶靖想不懂,越秦陵一个大糙汉子,如何就讨得周溯沿那样一个身子骨傲得很的人的欢心的?
战争年代里,他领兵路过一个小镇,随手,真的只是随手给了一个包子给路边的一个乞丐。他当时甚至连乞丐的脸都没见着,就走了。所以,当周溯沿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认出来。
那样清高的一个书生,站在阵营中间,面对那么多比他孔武有力太多的士兵依然昂着头,无所畏惧。
事隔多年,如今再想起,汶靖不免觉着那人当时当真是清傲得很,这样一个人若是想考功名肯定是不难的,说不定还会平步青云。若是当年没去他那小小的军营里屈身做个军师,这样的人合该是朝廷之中的重臣的。
但,幸好他去了他的军营,让他不用死得太早。
每一次的遇险每一次的埋伏每一次的中招,都被这人一一化解。
这样的妙人,当年是如何抱着单相思的苦楚一个人独自承受折磨的?他体会不到,也不能体会。
其实,越秦陵并不是不能接受男子与男子。当年,不过是一眼,越秦陵便对巧舌如簧的宋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甚至找周溯沿谈过这件事,还顺带忧伤了一把,说什么‘好不容易想要风花雪月一把,不曾想却是个r_ou_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现在想想,当时周溯沿没有撂筷子走人已然是很能忍了。
汶靖捂住脸,脑子里关于从前和南衍相处的情景一步一步跳入他的脑海里,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思想。
也许……也许,其实,很喜欢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帷幕幽微,笔墨明媚(5)
诸余山是块宝地,很多修仙世家曾为这地儿挣得头破血流,愣是把一块宝地给弄成了乌烟瘴气的地方。后得帝止路遇此地,在此山设下了结界,算是保得诸余山一片安宁。
为何说这诸余山是块宝地?原是这地儿山上多铜玉,山下更是松柏密密麻麻排列着,修身养x_ing的地方。山顶有一条小溪,从最高处蜿蜒流到山底,常年不息。
帝止获此宝地的消息后被帝辛听说了去,于是这地儿又成了帝辛的专属地方。这事儿,帝止知帝辛知缠绿知久目知,旁人无从知。
“所以你找到这儿来了?”薛砸吧着嘴巴,觉得命运很神奇,天命更是神奇。
“谁知道殿下正遭受生命的威胁?”孟婆耸肩,盘坐在菁业剑上,跟在薛的身边,“殿下可有什么发现?”
薛摇摇头:“帝辛换了容貌,也就不可能那么容易把缠绿从莲花池里放出来了,那到底是谁?帝辛又是为了什么转换容貌?还有,他与我无冤无仇,为何抓我?他更是与倾洹不相交往,为何还认得倾洹?太多的问题了,一个又一个。感觉之前还没解决的,现在又多添了好几个,脑子里都乱成一团麻了。”
“别查了。”倾洹伸手握住薛的手,目光胶着在他的身上,“薛,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简单,再查下去,可能连命都没了。今天,如果不是孟婆来了,你我都会丧命。”
薛看着他看了很久,而后微笑,点头:“好,不查了。”继而,他转头看着孟婆,“孟婆,你也别查了,我们弃权投降。”其实,当薛查到黛梓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儿不对劲了,更别提是他们两个,就是加上江君涸添上司命,那都不够玩得。
这么多人这么多条命,已经赔上整个魔族了,没必要再搭上他们几个人的。他们本该是各扫门前雪,获得逍遥自在。
“先回魔族,我得去看一下江君涸。”薛总算是收起了笑脸,“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他应该不大好受。”
倾洹停下了脚步,害得被他拉住手的薛也停下了。他看着回头看他的薛,拧眉:“薛,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我都同你说。答应我,别再管江君涸了。”
其实这有些蛮横,江君涸是如何待薛的,薛自然心里清楚。他把江君涸当成自己的好兄弟一样对待,他不帮忙还有谁会帮江君涸?一个与世隔绝的魔族,天降灾祸已然是对江君涸最大的痛苦了,如果这个时候他断然拒绝……
“我没办法答应你。”薛摇头,“倾洹,我很高兴你可以告诉我你隐瞒的一切,但是……唯独江君涸不可以。”
倾洹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但是亲自听薛说出来还是觉得很失望。在他眼里,除了薛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杀人放火他什么都做得出来。薛不一样,他有在乎的其他人。什么江君涸啊沈苑啊渊啊,那么多那么多,他也做了很多,薛肯定看到了,却不愿同他交与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