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这边人多,倒了一堆,又扑上去一堆,当时许多人都已经豁了出去,想今日如果不将此人除去,以后江湖也不得安宁,最重要的是自己说不定哪天就被他给杀了小命不保,还不如在这个时候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死了至少也能算个为整个武林牺牲的英雄。
吴、龙两人当时是想,双剑这样压轴的东西,自然是要留到最后出的,却不想那人单枪匹马竟然都如此厉害,眼看许多熟识的人都倒了下去,便终于使出了封玄、游龙双剑。
两人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本事确也不是盖的,双剑一出,那人愣是被逼退了好远只能招架难以还手,加上先前力敌数十人,身体毕竟是r_ou_做不是铁打的,自然是有些力不从心。他就这样慢慢地被逼至悬崖边。
双剑再加上其他人的围攻,他终于慢慢失去了一开始的猖狂傲慢的气势,一拖再拖下来,又抵抗了一阵,后来龙段徽在吴关的配合下,给了他关键x_ing的一剑,游龙穿胸而过,正值他心脏的位置。
而当时龙段徽抽剑而出的时候,正好从下巴挑开他脸上面具,等看清楚他的长相,众人皆长长吸口冷气。谁都没有想到,那个杀人无数的恶魔,竟长了张惊艳得让人永生难忘的疑为天人的脸。就是众人头脑手脚皆停顿的那一刹那,却从此改变了两个人,或者其实应该是整个江湖的命运。
那人面具飞成两半的时候,他却以闪电的速度将手一把伸向龙段徽,捉住了他的咽喉。众人顿时大惊地清醒过来,龙段徽却已经落在了他手里。
那人邪笑着看着最前面的吴关,对他说:“传言你们关系很好是不是,那么今日就来看看,世间所谓的情意,究竟能有几分程度。姓吴的,只要我手一动,‘咔嚓’,他的脖子就再也接不好了。不过现在我给你一个救他的机会,如果能代替他,在我面前自刎,我就放了他,如何?”
龙段徽虽然被他挟持,却不想用自己好友的x_ing命 来换自己苟且而活,况且这杀人恶魔说的话,怎么可以相信?于是他对吴关说,这个魔头现在已经是在垂死挣扎,只要再给他最后一剑,他便必死无疑。而这一剑,自然是要从龙段徽身上刺过。
吴关虽然想救他好友,却也知道就算自己真的自刎,那人未必就真会放他。况且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除去那魔头,已经牺牲了那么多人,如果不抓紧这最好的时刻让他挟持着龙段徽逃脱,说不定就再没机会除他。
而周围众人更是没几个真心关心龙段徽生死的,他们一心只想杀了此人以求往后安宁,就只有龙段徽的大儿子龙醒日坚决不肯看着自己的父亲因此丧生。
而他要冲过去阻止时,却被众人拦住。龙段徽最后对儿子说,就算自己死了,也是值得的,不要去恨吴关和其他人。这时他与吴关两人已经生好默契,等吴一剑过去时,他便尽力挣脱那人双手,如果顺利,自己也不必随他去死。而如果失败,便是舍生取义,没有任何遗憾。
这时那人也知今日不会再有脱身机会,看到众人嘴脸,却觉得恶心可笑,笑他们全都是令人作呕的虚假小人,永远只会以牺牲别人来寻求自己的苟且偷生,却还要披着正义的面皮去申讨所谓的安平。
那时候众人都只想快快杀了他,却只有一个人,因为那张脸和他最后绝美那一笑而深深地恋上了这个浴血而生的恶魔。
当吴关一剑过去的时候,那人比他更快地将龙段徽往剑端上一推,而自己却大笑着坠入后方万丈悬崖。
龙段徽死在了吴关的剑上,武林众人记住了牺牲自己换来太平的英雄,吴关记住了一场噩梦,龙醒日记住了这个杀死他父亲的人,吴弘晟记住的,却是那个拿剑笑得倾城绝世的男人。
那年,吴弘晟十七岁,龙醒日二十。
那年,吴关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他的独子吴弘晟接手衡江门。
那年,龙段徽为平江湖而亡,他的大儿子龙醒日继承龙腾山庄。
那年江湖恢复太平,另一场波澜却开始在暗地里孳生,在平静的汪洋之下,暗涌逐起,最终掀起另外一场百年纷乱。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龙修月:“我仿佛在听人家说书,这些不是话本里才有的东西么,怎么可能——”
他却喝口茶,扬扬眉看看我:“你想当它们是假的也无所谓,反正最后还是要讲到你。”
我倒在椅子上非常无辜地揉了揉头,“我XX真是超级冤,龙修月你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要我?”
章十三
龙修月微微敛了敛眼睛,又翻起眼睫看了看我,“现在要说的是我哥和你老爹,龙醒日和吴弘晟。”
我点点头,示意他讲下去。
龙醒日和吴弘晟这两人,各自也算得上天之娇子。那时很多人都说龙醒日长得跟他爹年轻时一模一样,满身男子汉气概,加上相貌又算得中上等,未出阁的姑娘小姐们,许多人一颗真心都倾向了他。而吴弘晟就更不用说,俗话说人是从小看到大,这人小时候模样就周正出众得让人惊叹,到了十五六岁逐渐有了成人的模子后,更是走到哪里都惹得一番男男女女争风吃醋。
然而这两人的关系,却并不如前几代那样密切亲近。龙醒日不喜欢吴弘晟放浪不羁,觉得这样的人轻浮而不可靠。吴弘晟更是正眼都未瞧过龙醒日一眼,虽然从来不对他做任何评判,却连碰到一起说个客套话都一副懒懒散散爱理不理的样子。
然后很快就到了那场让两家此后得不偿失的事件,龙醒日亲眼看到吴关一剑要了自己老爹的命,而那时候吴弘晟却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边,他就看着那个让他永生不忘的男子骄傲地笑着飞出悬崖,久久无法回过神。
此后其他人一路兴高采烈地回去,吴、龙两家的命运却就此改变。龙段徽的丧事龙醒日任人怎么劝也没有让衡江门的人跨进龙腾山庄半步。
吴关回去后从此一病不起,怀着对自己最好的朋友的愧疚而退出了自己拼打了几十年的江湖,让年仅十七的吴弘晟继任衡江门门主。
同时龙醒日也正式成了龙腾山庄的当家,当时龙修月年仅两岁,对自己爹爹的死以及一切恩怨情仇的完全不懂,只是从他有记忆起,他的大哥就一直在他耳边对他说,他们的父亲是被衡江门的人杀死的。
江湖就犹如一直巨大的狐狸,哪方哪地稍有动静便能轻易地嗅出。江湖里的人很快发现龙、吴两家之间的变化。各自的新任当家才能比起他们的父亲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这两人之间,气氛却并不融洽。
于是江湖里的门门派派迅速地随着两家的对立而分化开,那些好几年前就看吴弘晟不顺眼的,那些畏惧龙腾山庄势力的,全部都倒向龙家。而那些需要依附衡江门财势的,都站在了吴弘晟这边。
从前吴龙不分家的局面,再也不存在。最有权势的两个门派,从此成为两看相厌的仇敌。
那时候吴弘晟虽然知道龙醒日对自己父亲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却没预料到他一开始就打算用毁掉整个衡江门来展开报复。
吴弘晟明里风流放浪耽于男色,另一边却暗暗地派人到处打探有关那个男人的一切消息。在那人跌落山崖后有人去寻找过他的尸首,却一无所获,所以他一直坚持那人没有死,在他眼里出世飘渺的男人,他相信他不会那样轻易就魂归命丧。
然而可笑的却是,吴弘晟虽然真的得到不少那人的信息,最关键重要的那些,却竟然先被龙醒日查到。
龙醒日自从下了决心要报父仇之后,就对衡江门里的事情关注密切,得知吴弘晟竟然在查那个魔头的事情后,一面吃惊地想这人真是堕落得无药可救,一面却又冷笑着派人同样去收集那魔头的信息。
就这样僵持几年下来,两人身边各有稳定的支持者,明里双方互相不断挑衅,却未发生什么大的争斗,而江湖势力早已两极划开,新一场大动乱却是迟早的事情。
吴弘晟是衡江门的门主,又是许多师弟师妹的大师兄,他在外虽然风流成x_ing,对自己的人却是真心关切,从不摆什么架子做什么腔势,对长辈的教导就算心里觉得迂腐,表面仍旧恭恭敬敬谦虚受教,所以整个横江门上下几乎没有对他不满的。另外一边,几年下来,衡江门在商场上更是飞速发展,纵横南南北北陆上水道,到处都是衡江门的各种商行分号,谓之富可敌国一点也不夸张。
这是吴弘晟一生里最风光放任的几年,不光是衡江门,与吴一条线上的门派家族,全都落地开花春光灿烂地发展壮大。
这个时候开始有衡江门的师叔伯父一类来劝他收敛从前的少年风流,劝他该好好找个女子为吴家续这唯一的香火。
吴弘晟却说,我这一生,只爱男人,不可能娶妻生子。
龙修月说,那人什么都没遗传给你,却惟独将喜欢男人这一点完完全全地栽植在了你身上。
我说这太神奇了,那我娘和吴弘晟,又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龙修月轻笑一声,点点的苦涩在他眼里蔓延开去,“这便要说到那个飞出山崖的男人,和他的剑。”
我娘姓楚,那么那个男人也姓楚,龙修月说当时有人叫那个人楚玉落,我说我娘的名字是楚玉葶。
那么他们果真是兄妹。z
那么我和吴弘晟的关系,突然之间变得有些微妙。
我本该叫吴念深,这个深字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老娘在的时候未给我解释过,我倒觉得是因为她觉得好听,便取了,和意义什么的无关。
龙醒日并未能查到楚玉落,他查到的是我娘,也就是在青楼之中随万千莺燕而终有一天香消玉损于风尘的卖笑女子。我娘说,我卖艺不卖身。老娘有个哥哥,很多年前开始,各相失散于人海。
娘有她爹娘留下的遗物,半块紫色玉佩,另外半块在他哥哥那里。不过在她哥飞落山崖之后,那半块遗落在崖上的玉就落在了龙醒日的手中。
几年之后,龙醒日终于由那紫玉而查到了我娘,那时我娘刚过二十,亭亭玉立,模样儿俏丽妖娆,与她亲哥长相分外相似,却更多了女儿风情。她却仍旧还是那句话,我卖艺不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