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 作者:螟蛉子(上)【完结】(17)

2019-05-17  作者|标签:螟蛉子 甜文 情有独钟 强强 青梅竹马

无名不答,任他砸在自己胸膛上,眉头微微一皱,只是看着他。

这一招名为“悬丝切脉”,是病劫的望闻问切的切字诀里的撒手锏——

掷出丝线为敌人号脉,从而改变敌人的脉象。原本是岐黄之术的一种。

相传,药王孙思邈,曾用此法为长孙皇后诊脉,将丝线结于脉门处,依据丝线抖动的迹象来推断病症。这本身就玄而又玄,还要用到武艺中最为难练的绳技。历代病劫,习成者少之又少。

“是我大意了,”无敌懊恼道,“你何时练成了这- yin -损的招数,重新比过!”

无名“呵”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无敌这时已开始反省战局:“大哥,你在死尸客店,何不用这一招?”

无名懒得解答:“你猜。”

无敌一下子就明白了,无名恐怕是早已识破了他扮作车夫招惹神调门的伎俩,留了一手,有意要受伤引他显身。可他仍是想不通:“大哥,你明明痨病发作,咳出了血,内力何以如此充沛?”

无名略略摊开右手,掌心处,有一道钹刀切开的细长血痕。

无敌顿悟,昨夜,无名用右手捂嘴咳嗽,其实是早已暗中割裂了掌心,将掌心的血抹在了脸上,混淆视听,假作犯了痨病,咳出血来。

此举不但吓得少主不敢再劝他住手,还害自己错误地判断了形势,跑进去救人。

“大哥,你真是无聊之极,”无敌双手受制,只能凭借蛮力压着无名,以形成互相牵制之势,他俯视着无名,面对面,目光交汇,无声地做了个呸的口型,“你应该改名,叫无聊无耻!”

事已至此,无名仍旧是奄奄一息的模样,盯着无敌,笑了一笑,也不说话。

无敌也盯着无名:“大哥,你再笑,脸上也还是画着王八,你就是个王八。”

无名闻话垂下眼睑,目光挑达如刀,在他的下颔处流连徘徊。

他的腮帮子紧紧的,绷出愤恨的神情,下颔的轮廓愈发棱角分明,中间那一道浅显的凹痕,也变得清晰,这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始终有这样一道不平整的凹痕,令无名觉得不舒服。

“听神女门的扇舞讲,这一道凹痕,叫做美人沟,很讨女人喜欢。”

无敌登时有种不妙的预感,暗暗把下颔往后收,浑身杀气暴涨,蕴劲图谋脱身之策——

他这大哥是见不得别人好的。

第13章 合浦还珠

无名说到无敌的下颔长得讨喜,无敌便想起了永州应捕头的遭遇——

应惊羽自命不凡,一张招亲请柬,让无名弹了个粉碎。心胸狭窄可见一斑。

视无名为莫逆之交的,尚有这等下场,他设计陷害无名,肯定不会善了。

唯恐他这不同凡响的下巴,也让无名一指弹碎,无敌拼命压住无名,将膝盖往上顶,照准其腿间要害,打算来一记金刚撩- yin -腿,以示玉石俱焚。

无名屈起双膝,夹住他攻来的腿。乍一看,好似无敌趁人之危,在做那霸王硬上弓的勾当。

两人打得全然没了体统,这也只怪死劫无敌,自年少时,便喜欢招惹病劫无名,三言两语合了嘴,嗷地一声来搏命——

无名素来喜静,天资过人,身为庄府死士的老大,一手遮天,已是无欲无求以观其妙。

无敌的资质也佳,只是心思冗杂,难臻武学化境,又不肯服输,待血- xing -发作,越战越勇。

一个是天纵的,一个是拼命的,从小打到大,打了上千回,已然成为庄家一景。

最初,天纵的无名,能一招将拼命的无敌扔飞出去。到如今,无名不使些手段就难以获胜。

两人既不想真害了对方- xing -命,又不想动用五衰内功心法害了自家- xing -命。

因此,势均力敌,倒像小儿扭作一团。

打到酣处,无名卖了个破绽,传音道:“无敌……”

无敌听他内息不稳,全心全意抢攻下三路,孰料天旋地转,浑身发麻,下巴正中的承浆- xue -剧痛,原来是无名趁势翻身骑在了他身上,发力捏住他的下巴,不知使了什么毒辣的内力,痛入骨髓。

明白是着了道儿,他叫道:“卑鄙!”

嘴里如此说着,心里却想——贼老天不公平,昨夜大哥连番苦战,今日与他抗衡,内力还如此充沛,又使出了悬丝切脉,平常未见用功,当真是祖师爷赏饭吃,武功一发深不可测?

想罢把脖子一梗,作洒脱状:“没劲,尽使诈,老爷不打了!”

无名居高临下,摆弄这位“老爷”的下巴,往左捏看右脸,往右拧看左脸,直看得无敌眼角的余光,也跟着横来瞪去,果真是神气活现。待到看遍了,才将他的脸摆正:“残害同门,当罚。”

无敌威武不屈:“我还怕了你不成?我看你是个痨病鬼,有意忍让你,不曾使出全力!”

无名只当没听见,默运潜藏在经脉里的一味毒药,握住他右手食指,自商阳- xue -注入一股内力。

无敌挣了一挣,奈何下巴为人钳制,右臂中了“三折肱”,左臂中了“悬丝切脉”,双腿让无名压住,已不知中了多少毒,又一股内力打进来,便觉热气上涌,齿列酸痛,脸颊发胀。

他忍不住舔了舔齿列:“你这是什么毒?”

“这种毒,叫做‘厚颜’,”无名捏了捏着他红肿的脸,“俗称,大头瘟。”

无敌知道自己已遭了毒手,好在下巴没有碎掉,休战之后,运功将毒- xing -逼出,也不是难事。索- xing -卸去力道,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大哥,我又不是真要杀你,只是想将你打个半死。”

无名脸上尽是炭灰和血痕,正是个半死不活的模样,打量着无敌——

无敌八岁便敢在身上动刀子,咬钉嚼铁的匹夫,却不像应惊羽那般忠厚,说话一日三变,好像天生就长了反骨,不甘居于人下,一个不注意,就会惹出乱子,实在耗费了他不少心力。

他虽然是五劫的老大,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往后是否还能管教住无敌。

想至此处,眼底杀机一现。

无敌自顾自地续道:“然后,封住大哥你浑身血气,用那龟息之法,教少主认定你死了,好让你诈死离开庄家,逍遥快活几年。大哥,我今年十九,历代五劫,没有活过二十岁的,我是死亡无日,死到临头,还你一个人情。神女门的扇舞也说了,金陵之行你是凶多吉少——想那夜盟主武功盖世,设下比武招婿的擂台,天下英雄趋之若鹜,其中,像应捕头那样文武皆通的不在少数。少主根本不会武功,何以收到请帖?个中就里,我大概也能猜出几分。”

无名听他说得恳切,才罢手起身,朝着火塘东面的枫木梁柱,慢腾腾地踱了几步。

他似在欣赏梁柱上苗家所刻的图腾:“……你不会死。”

或许是出于心不在焉,这一句传音入密,内息已是极其微弱。

无敌扯掉脉门处的丝线,运气疏通经脉,自觉中毒已深:“大哥你说什么?”

“五衰的害处,应在‘死劫’,为筋骨摧折;应在‘老劫’,为未老先衰;应在‘惑劫’,为神智失常;应在‘情劫’,为郁证内伤。无非气血失和,情志不调所致。并非,病入膏肓。”

无敌不置可否:“总之,大哥,你是不愿意逃走?”

无名似乎笑了一声,掌住雕花枫木,手背骨棱刹那分明。“我是……庄家的一件兵器,”再回首,他的眼睛亮似乍出鞘的锋芒,“早已寄身锋刃,生死不夺。”

无敌见谈崩了,只能另寻它法,顶着胀大了两圈的脑袋,一言不发,离开了堂屋。

无名只待他走远,习以为常地摸出手巾,按住口鼻,良久,垂下目光,看一眼,又慢腾腾地捱到火塘前,把手巾揉进火里,躺进久违的被窝,舒适地蜷作一团,只露未脱的皂靴在外面。

话分两头。庄少功随马明王去用饭,进了傍着浯溪的一栋吊脚楼。马明王自去更衣,其妻女张罗饭菜。庄少功呆呆地凭窗一望,霎时满面生风——

只见白云如絮飘在水中,闪光的沙洲上,蒹葭浮着白穗,青颈鸭摇头摆尾,荡起涟漪。

雨后初晴,景色分外清幽。

庄少功看了一阵,痴想,如若自幼住在此处,远离是非,纵然一字不识,也欢喜。

看着看着,心里又生出了奇怪的感想,不知世间,是否有意趣相投之人,也能沉醉于山水之美?

转念再想,山水万古如此,人却是逝海之微波,转瞬不存于世,可见山水虽美,却不及人情可贵,一味陶醉于山水,未免一厢情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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