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她位于皇子卧室的陪伴床上,唇色乌青,原本白皙的小脸变得惨白一片,胸腔在厚厚的棉被下虚弱的上下起伏。
御医的对面站着皇子,他的脸也同样似雪,杜拉卡泽责备的望了他一眼,而他则心虚的低下了头。
“她还好吗?”老师问御医。
“大人,她没什么大碍,可能是风寒加疲惫造成的,但我建议把她转移到另一个房间让她休息。”
“好的,”杜拉卡泽说,“让我来,我会好好照顾她。”
“不行。”索加马上反驳,“她必须留下。”
阿斯兰看出杜拉卡泽几乎有些不顾一切想要上前揍索加了,他急忙拦住了老师,对索加说,“她的感冒可能会传染到你,而且医生说休息几天就会痊愈,到时再让她回来更妥。”
“退下!”索加对着一众仆人发话了,“还有你,御医,你也退下。”
当房间只剩下四人时,杜拉卡泽开口道,“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索加,你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用你喜欢的方式折磨我,而我之所以会同意拉姆来皇宫成为你的老师是因为我的妹妹,我想为她提供一个更优越的成长环境,所以把她接到了姆都,但我现在很自责,我想我不该把她带到这个是非之地来,我错了一次,但不会在同样的地方再错第二次,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把她折磨至死。”
第8章 08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阿斯兰以为索加会气得大叫卫兵,而他只是抽身挡在了葛拉的床前,“你不能带她走。”
“殿下,就算是你的命令,我也不听。”杜拉卡泽回答,对妹妹强烈的爱让他失去了理智。
“我没有命令你,”索加往日里的神灵活现不见了,他的心被内疚深深牵动着,声音也变得虚弱起来,“我……我是请求你。”
“请求?”杜拉卡泽怀疑的望着索加,他不该怀疑一个孩子,而且也应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么粗暴,但作为保护妹妹的哥哥,他失控了。
“我没想要她死,”索加艰难的说,“我只是出门前忘了让她免礼,结果她……她就一直这样跪着。”
杜拉卡泽相信这话不假,葛拉向来如此,她总是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并且默默承受,她也从不挑弄事端,很多时候,她另可牺牲自己,也要顾全大局。
“你不能带她离开这里。”索加重复道,“在她成为我的贴身女仆前,母后劝了我很长时间,可我当时为了气你,所以没有改变主意。后来,父皇同意了我的决定,但他要我必须承担起自己选择的后果。”皇子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她生病是我造成的,所以应该由我来负责让她痊愈。”
杜拉卡泽神情恍惚的喃喃道,“她身体一直不好,她需要最细微的照顾。”
“我可以做到。”索加提高了音量,“我会让我最好的医生为她看病,我会去神庙为她祈祷,所以……让她留下。”
理智渐渐回到了老师的眼中,他望着躺在床上的妹妹,又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个男孩,“如果是命令,我无法违抗,但是等她病好以后……”
“她不能离开。”索加再次重申,“你也一样。”
“我?”杜拉卡泽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对,你。”索加说,“在我所有的老师里面,只有你敢命令我,你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但听你讲故事却又那么有趣,你认为我会轻易放你走吗?”
杜拉卡泽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居然在跟一个孩子闹别扭,但他突然明白了索加不停捣蛋的原因,他喜欢听他上课却又不愿承认,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小家伙,压根儿就不明白该如何向一个人表达自己的爱,他会故意针对那些他喜欢的人,只因为他想引起对方的注意,迟来的领悟让他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殿下,你还想继续折磨我吗?”
“对,折磨至死。”索加笑道。
小皇子没有失言,他想要成长为一个可以承担后果的男子汉,他铭记着父皇的孜孜教诲:天神赋予我们权利的同时也将重大的责任交给了我们。虽然他还只是个孩子,但他内心一直在严格要求自己,他想要证明自己有天可以成为拉姆,成为姆王朝名符其实的王。
曙光洒满江湾,阿斯兰站在石阶上等着从太阳神庙祈祷归来的索加,当那抹耀眼的红色祭袍映入视线时,他迎了上去。
“祷告结束了?”
“嗯。”
“感觉怎么样?”
这是索加第一次被允许独自进入太阳神庙,他的脸上还带着兴奋,“感觉我就是拉姆。”
“拉姆之子,将来的一天你定会成为拉姆。”
“那未来的亚特兰蒂斯国王,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两天来,葛拉已经从昏迷中醒了,但她的身体还很虚弱,杜拉卡泽几乎一有时间就会去看望妹妹,而为了给他们兄妹腾出更多单独相处的机会,索加几乎很少回到自己的房间。仆人们多有埋怨,他们认为皇子真是太慈心了,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女仆而让出自己的房间,但这也为索加赢得了不少声誉,其他宫殿都在盛传这段佳话,他们直接把拉姆之子叫成了拉之子,也就是神之子。
呜嗡嗡嗡嗡
远处的号角此刻从河面上传了过来,两个男孩同时望向了那群船只。
“是庆典吗?”阿斯兰问。
“不,”船帆上飘荡着一面面鲜红的旗帜,“是贡品。”
“献给拉姆的?”
“献给神明。”索加拍了一下阿斯兰的肩膀,“跟我来,我们去个地方。”
船只摇摇晃晃抵达了位于皇宫对岸的目的地,索加率先跳下单叶船,十二名永生者跟在了孩子们身后。
太阳此刻躲进了云层,索朗原石修建的神庙落寞得屹立在这处黄沙上,很快,他们走进神庙,眼前出现了一条狭长而笔直的通道,两旁的石壁看上去高耸入云,除了巧如天工的壁雕外,没有任何奢侈的装饰,它朴实得就像一位长者。
“这座神庙建于索纳王朝。”索加在前面带路,“原本是索纳王为其母后修建的祈祷殿,但工程到了后期突然停止了,现在神庙的后面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墙上一幅幅古老的画卷像穿越时空般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遥远的不知名的神袛坐在传说中的火烈鸟上,它的嘴里叼着火巨人,它的利爪将生命树连根拔
起,恶灵们恐惧的躲进了山洞,它们唯恐被神明手中的圣火烧成灰烬。
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后,唯一一幅上色的壁画出现在了孩子们的视线里,画上,亚特兰蒂斯王朝的铸造者阿特兰斯跟拉姆索纳手臂相交,他们似乎在述说着什么誓言,而他们身后的天空被一片金色的光明渲染,光明的中央有个白色的影子。
“那是谁?”阿斯兰问。
“是隐,生命与万物之神。”身后的一名永生者回答。
“阿斯兰,”早已停下脚步的索加此刻面对着他,“把手给我。”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而索加则用力的将它握住,他们照着壁画上两位伟大君王的形象做了一个相同的动作,“带你来此是想告诉你,你在姆大陆并不孤独,因为你的先祖也曾这样做过。”
“索加。”
“我们会和他们一样伟大,并将会创造一个比他们更为辉煌的年代。”
他们的手更用力的握在了一起,“我,拉姆之子在此发誓,你,亚特兰蒂斯的阿斯兰将是我此生最重要的兄弟。”
神庙通往后面废墟的道路被拦腰折断了,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横在了唯一的通道上,他们站在裂缝前,眺望着远处那一堆堆奇怪的巨石,它们被雕成了人形,统一面朝东方仰望着苍穹。
回到宫殿时,葛拉已经可以下床行走,她感激的准备行个大礼,却被索加上前一步扶住了,“有这个精神还不如留着晚上给我讲个故事,听你哥哥说你讲故事比他还厉害。”
“皇子过奖。”
“那么今晚我可以睡到自己的床上了吗?”索加咯咯的笑了起来,“这几天多亏阿斯兰收留我,不然我只有去我母后的宫殿睡觉了。”
“恭候皇子殿下。”
“你觉得她像什么?”索加问阿斯兰。
“塞纳斑鹿。”
“嗯,”小皇子笑得更灿烂了,“反正不是什么胆大的动物。”
夜晚,索加早早的爬上了自己的床,他掀开被子对跪在床边的葛拉说,“上来。”
“呃?”
“上来给我讲个故事。”
索加对她的态度变了很多,但葛拉还是有些胆怯,她慢慢爬上了他的床,坐在尽可能离他远的地方,而索加则移动身子,将头靠到了她的膝盖上,“你会讲什么?杜拉卡泽说你看完了不止五百本书。”
“是六百二十七本。”葛拉自豪的纠正。
“那把你最爱的故事讲给我听。”
葛拉于是讲起了拉姆珈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