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三,你要做什么?”张管家微有怒意,一边走近几步,一边询问着。
墨玉的头低垂着,束发的Cao绳早不知丢到了哪里,漆黑如墨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大半脸颊。流淌的黑色发丝间,隐隐有着艳红的颜色,宝三用手抬起他的下颌,又拨开他的头发,才发现,那是血。
平日明亮的眼睛早已闭上,鲜血顺着唇角流淌下来,如同花朵绽放在苍白的皮肤上。墨玉一声不响,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时昏过去的,纵使失去意识,那鲜血仍在不断流淌,已然染红纤细的颈项,滴到伤痕累累的胸膛之上。
“张管家,这贱奴有些不对。”宝三看看墨玉,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抽在那精致的侧脸上。
苍白的脸颊登时红肿起来,头也被打得歪到了一边,墨玉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人却依然没有醒过来。
“不对,这贱奴常年挨打,鞭子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今日,怎会如此不禁打?”宝三粗大的眉毛皱成疙瘩,疑虑道,“张管家,阁主虽然有意整这贱奴,但却不想要他x_ing命,否则照这个打法,他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今日看他的样子,再打下去,可能会有x_ing命之忧,还是,收手吧。”
张管家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觉得宝三的话言之有理,况且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慢慢修理他,于是他便开口道:“也好,今天也晚了,你也累了,就便宜了他,把他吊在这里便了,你回去休息吧。”
说罢,他看看墨玉,目光中闪过一丝恶毒,让宝三把他的身体悬空吊起来,双脚脚踝用铁链捆住,再吊上一块沉重的石头,才转身离去。
深夜寂静,墨玉就这样浑身伤痕,独自承受着冬夜的寒风。因着脚下的石头,即使风再大,他的身体也不会有太大的晃动,任由这酷寒深深刺入肌骨,犹如无数把利刃,不断刺进他的身体。
他一直未醒,也曾因着寒冷与痛楚有过短暂的神志,却都是恍恍惚惚,无法完全清晰,只觉自己被丢入地狱深处,绝望的,面对无穷的痛苦。
第二天一早,张管家正打算把墨玉放下来弄醒继续折磨,却被宝三告知,墨玉早就被送到山海阁中的暗庄,习武去了。阁主有令,特许墨玉上午习武,任何人不得干扰,要晌饭十分,才能再回到张管家这里听从调遣。张管家心中很是不快,又无从反驳,只是暗自思忖,下午,要怎样折磨他。
山海阁一角,有一座隐秘的宅院,破旧的院墙,连大门上的漆都脱落了大半,深冬时节,原本门前的青Cao都已被埋在雪下,更显得这里没有一丝生机。
这里,便是山海阁中的暗庄,阁主培养暗卫之处。暗卫不同于普通江湖中人,虽是武功高强,却身份隐秘,一般不会抛头露面,经常是暗中保护,或暗中探查消息。可以说,山海阁的辉煌,是满树硕果,暗卫,便是这深埋地下的根。
暗庄的主人,山海阁阁主相当器重,虽是很少公开露面,大家却都知道,阁主经常来到暗庄,与他交流些江湖上的事情。这主人武功精湛,据说仅次于庄主,而且已然年近古稀,阅历丰富,文武双全,端的是个世外高人。他名唤薛谦,山海阁中众人,都叫他薛先生。
此时,薛先生正站在练武场中央,望着面前被丢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墨玉,微微叹气。
多年来的习惯,j-i鸣之时,墨玉必须出现在暗庄,跟随薛谦习武。无论什么原因,只要他天明十分不能出现在暗庄,就必定要受罚。薛先生对别人都是严肃之中带着温和,但对墨玉,却仅有一派狠厉,罚他时更是丝毫不留情面。习武之时不能达到他的要求要罚,跟别人比试输了要罚,赢的不够漂亮也要罚,因为身上的伤影响招式的精准,也要罚。薛先生擅长用毒,平时惩罚墨玉时,除了常用的鞭子板子烙铁之外,还经常给他下毒,冷笑着,望着墨玉在剧烈的痛楚中挣扎□□,直到不解毒便会毒发身亡之时才给他解药。
在薛先生这里,墨玉连晕过去都不行,因为他自有无数种□□,能够让他保持神志清醒,所以,山海阁中,墨玉最怕的,是阁主孟敬辞,第二怕的,便是薛先生。
这天清晨,薛先生不见墨玉,便派人去找。几个暗卫在刑架上找到墨玉,把他放下来,泼了一桶冷水,他才恍惚睁开眼睛,却是任凭鞭打爬不起来,他们没办法,便扛着他,丢到薛先生面前。
墨玉内伤深重,又挨了鞭打,没有得到任何治疗,身体很是虚弱,这一路上,便又失去了知觉,不知道自己被丢到了可怕的薛先生面前。
薛先生上前几步,甩开手中长鞭,狠狠打在墨玉本就布满鞭痕的背上。
这一鞭没有丝毫留情,内力十足,薛先生的内力比宝三之流强了不知多少倍,便是墨玉没受伤也难以抵挡,何况他现在根本运行不了一丝一毫的内力。
只听噼啪一声,墨玉的身体剧烈的震动,背上,登时多了一条又深又长的血口。那鞭子的尖端带着小小的倒刺,所过之处,无不皮开r_ou_绽,再加上薛先生的内力,十几鞭子,便可要他半条命。
剧烈的痛楚,让他本来迷离的神志骤然清晰起来,他睁开眼睛,认清面前的环境后,只觉心中一阵恐慌,本能的想爬起来,却觉得手脚酸软,没有半分力气。
“贱奴,还敢偷懒!”
墨玉摇摇晃晃,按在地上想要支撑起身体的双手战战发抖,却仍是爬不起来,双臂一软,整个人趴在地上。薛先生脸色一变,又是一鞭狠狠打过去。墨玉猝不及防之下,口中溢出低低的□□,却立刻咬紧牙关,不再发出一丝声音,两道秀眉却是死死拧成一团,伏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从口中溢出,喷在冰冷的地面上,映得他的脸色,惨白如纸。
墨玉放弃了徒劳的动作,静静的趴在地上,低低喘息。仍是沉默,却再也无力隐藏,心中就要满溢而出的恐惧。
薛先生使个眼色,两个暗卫便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墨玉软弱无力的身体,让他跪在地上,揪住那凌乱的黑发,逼迫他仰起头,面对着手中,仍然紧握着滴血长鞭的薛先生。
薛先生望着那张虚弱的脸,冷笑一声,走近他,用长鞭的鞭柄抵着他的下巴,望着他的眼睛,用他特有的y-in冷而带一点嘶哑的声音,说:“贱奴,怎的如此没用?不过是挨了几鞭子,在外面吊了一夜,就爬不起来了?”
墨玉不说话,他知道多说无益,反正无论是阁主,还是薛先生,都只是想要他痛,要他偿还罪孽,他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况且,他不想让他们知道楚清寒的事情,那是他心中珍藏的记忆,不容旁人亵渎。若他还能拥有什么不痛苦的回忆,那便只有林中以为将死之时,倚靠在楚清寒怀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情与恬淡。
若是能在那时死去,该是件多好的事情。他不由的这样想。
知道他的x_ing子,薛先生便也没有再问,而是把长鞭丢在地上,反手搭上他的脉搏。
用毒之人多通医术,薛先生也不例外,此刻他的手指搭在墨玉的脉搏上,眼神一分一分冰冷起来。怪不得墨玉爬不起来,这伤若是换了别人,恐怕会几天昏迷不醒,武功弱的,直接毙命都毫不奇怪。
他甩手,嫌恶的摔开墨玉的手腕,冷着脸,问道:“怎么伤的?”
墨玉仍是不说话,他知道,说与不说,都是一顿毒打,不说,只是打重些罢了。
薛先生的声音骤然冷厉起来,仿佛要仅凭这声音,将他生吞活剥一般:“身为贱奴,竟敢私自和人动手,阁中规矩,都忘了吗?自己说,该受什么罚?”
第4章 玉殇 中
墨玉有些涣散的眼神稍微集中起来,深黑的瞳仁中,现出一丝恐惧。墨玉武功很好,同龄人中可谓是难寻敌手,暗庄中的暗卫与他过招,通常是几个人才能跟他战个平手,但是,除了在暗庄的时间外,他是不被允许跟人动手的,动手,便要罚,重罚。他也曾多次因为不甘被人欺负□□,拼着受罚也要反抗,却只能换来一次比一次惨痛的折磨。
往昔的痛苦回忆流过脑海,墨玉心中一紧,稍微垂下眼帘,用虚弱却清晰的声音说:“一百鞭子,跪针板一天一夜。”
鞭子的滋味他再熟悉不过,针板他也不很陌生,事实上每次被罚的,都不只是这两样,还要加上阁主随便点的几种刑具,诸如烙铁拶子毒针等,每次都要他昏迷几天,好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若是平日,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但此时,墨玉只觉全身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跪都跪不住,鞭子且不说,一天一夜的针板,他要怎样撑过去?
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薛先生在太师椅上缓缓坐下来,品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以你现在的伤势,断然撑不过刑罚。鞭子和针板暂且记下,以后再算账。”他忽然目光一凛,闪过y-in森寒意,继续说:“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惩罚,一颗蚀骨丹,是少不了的。”
墨玉一怔,眸光中闪过一丝脆弱,却不愿让被人看出,立即,闭上了眼睛。
蚀骨丹,是薛先生自行研制的□□,药如其名,好似能够腐蚀掉骨头一般,让人全身剧痛,万蚁噬心一般,让人如坠地狱,然而这□□却并不致命,它的功效持续一天一夜后,会自然消退。身有武功之人,可以用内力压制毒x_ing,必须不断运行内功,才能压制这刻骨的疼痛,薛先生为了逼墨玉练内功,不知给他喂过多少次蚀骨丹,墨玉异于常人的内力背后,其实是异于常人的痛苦,但这次,薛先生却不是要逼他练内功,而是单纯的,要折磨他。
暗庄地下的牢房中,墨玉只觉痛不欲生。蚀骨丹的功效让他每一寸肌骨都如同烧灼一般,像是被烧红的钢针不断贯穿身体,这痛楚无休无止,每一寸光y-in,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墨玉好希望能昏迷过去,来逃避些许的痛,但薛先生给他喂了醒神丹,让他无论再疼再虚弱,也无法昏迷。身体被重重锁链捆紧,无法挣扎,不肯□□出声,也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了。试着不顾内伤强行运行内功,换来的,却只是气血逆行吐出的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