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感异样,不安份的手已摸到到腰际,不由气结,这人是不强来,但亲昵诱哄,种种花招防不胜防,沉思出神、半睡半醒、酒酣微醺,都是他上下其手的好时机。
卿程推开他,径自解着舞袍,朱祁沧笑着,又扯着不让他脱:“你难得着舞袍,让我多看两眼。”
“你磨够没有!”卿程退后几步,“我要换件衣裳出去。”
“出去?好啊,顺便到我那儿住两夜。”他调笑,“若是想……那个,自己解决多无趣,住我那儿,夜里我伺候你,有什么不好。”
卿程冷淡看他一眼,他只好叹道:“好,不说这个,你去哪里?我陪你。”
☆☆☆
屋檐下,女孩欣喜地接过青年递来的一包东西,小心翻检,笔、纸、书籍,还有一盒胭脂,两枝簪花,低头红了眼,“真、真是多谢记挂……”
“也没什么,我不会挑,你不要嫌弃。”卿程静静伫立,“你娘和姐姐可好?”
“好,都好。”女孩迟疑一下,小声道,“其实今日姐姐在家,只是,她……”
门帘挑起,一名女子娉婷而出,见了卿程,神色微讶,然而顿了片刻,仍是上前施礼,“有劳卿师傅了,只是以后,不用麻烦了。”
卿程也不多言,还了礼,淡淡一声:“应该的。”便转身离去。
走出不多远,见朱祁沧在一家酒楼布幌底下向他笑着,已等了有一阵,想要视而不见地走过去,然而又怎能如愿,他住在这街上,必要拖着自己去他住处一趟了。
果然朱祁沧走来,悄笑道:“原来你给班里那个已殁的孩子家送东西,我还当你去相亲,正想着怎么木奉打鸳鸯,好教没人敢嫁你。”
卿程不理他谑言,轻声一叹:“司振是个极懂事的孩子,他一直惦着家贫,长姐没有脂粉,小妹想要学字,便省吃俭用省下月钱送回家,只是才半年,却意外病殁,他母姐不谅,以为班里人薄待他,很有些怨言。”
“怎么班里那么些弟子不支使,却叫你这师傅来送?”
“东西是我买的,自然是我送。”卿程不甚在意,“我教了司振几日,也算有些情份,班里倒曾送过的,只是她们不肯收,反是我去了几次,司振家人对我还算客气,便收下了。”
朱祁沧刚点了一下头,忽觉不对:“慢着,我记你还挑了脂粉头簪,不会也……”
“也在里面,我记得司振说他姐姐舍不得买,常要在摊前看好一阵子。”
“你……”朱祁沧很想敲他一记,气得低骂,“那胭脂花粉是乱送的么?你白长了二十几岁!”
卿程怔了怔,才有些恍然:“应该不会误会罢。”见朱祁沧回头望向司振家屋檐下,便也回头,背上立即挨了一拍,“别看!”
他只好不动,便听得朱祁沧低喃一句什么,扯了他就走,于是果真被一路扯到街尾某处很眼熟的房舍前。
“进啊。”朱祁沧笑道,“我不拉你过来,你从门前经过百次千次,也不会敲我这一声门。”
卿程站在门前不动:“下次我记得绕道。”
朱祁沧伸臂:“你是自己走进来,还是我拉你进来。”
卿程抿了下唇,迈步而入,毕竟是临街,行人尚不少,若像两人私下时拉拉扯扯,绝不会太好看。
朱祁沧阖了门,与他一起穿院进屋:“我寻了个好址,过几天就要搬过去,趁这儿还没变,快多瞧两眼。”
卿程环顾四周,这一处房舍不算太大,朱祁沧一人住,却有两间卧房,其中一间便是他的。不管朱祁沧在哪里住下,必预备一间房给他,里边置好用品,一切齐备,等他随时来住。
倒真是有次用上了。上回班里两个孩子打架,掀了他的屋顶,瓦匠说要修两天,朱祁沧可得了好机会,硬将自己拽来住,那两日,也并非二人第一次独处,但瞧着朱祁沧很居家过日子的正经模样,让他好一阵忍俊不禁。
“发什么呆,猜猜我会搬到哪儿?”
卿程看着墙上的字画,随口道:“总不是要搬到班里罢。”
“虽然不是一个院子,但也只隔道墙而已,非常方便。”他笑谑,“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夜里可要小心了。”
卿程微愕:“你搬到隔壁?”
“有何不可?”
没什么不可,只是更不得清静了。卿程喃喃道:“反正你住哪里都一样。”还不是惊舞到哪,他就跟到哪,肖玉有次玩笑说,不如干脆请他做惊舞的护院,他竟真在旁人问起时笑称自己是惊舞护院,让敬王世子听说后忙不迭派人来请罪,直道要接他去敬王府安身。
有人在背后相拥:“今天在这儿住罢。”
“我的屋顶又没坏,不必到外借宿。”
“我立刻去拆了它!”朱祁沧笑,见卿程无动于衷,退而求其次,“既然来了,总得吃顿饭罢。”
卿程瞥他:“你煮?”
他咳了一声:“清水白粥我煮,别的……你就不用管了。你去睡一会儿,醒了就可以吃了。”手指点了下卿程眉心,“别说你不困,虽然现在看起来精神颇足,若睡下,一个时辰绝醒不来,我要猜错,跟了你姓。”
卿程看他好一阵,说句“你改姓卿,名字会拗口。”便推了自己那间卧房门缓步进入,听得朱祁沧一愣后朗声而笑,他靠门低眉垂眸。
忍不住莞尔。
☆☆☆
不知睡了多久,闭目而卧,神智渐渐清明,正想着有没有一个时辰,卧房外的话声传入耳内。
一个自然是朱祁沧,别一个……有些印象,像是不久前才听过这人声音。
只听那声音说道:“侄儿一见倾心,还望十一叔能够成全。”
朱祁沧似是笑意难捺:“我算他什么人,谈得上成全不成全?”
“不,别人虽只道十一叔与他仅是朋友,但侄儿却知其中并不简单,叔叔必定当他如珠如宝,可侄儿也信绝不会亏待他,呵怜护惜,不输他人半分。”
朱祁沧有些讶然:“我记你夫妻尚算恩爱,与我比什么!”
“这是两回事,何况,玉媛贤良,善体人意,并不反对。”
一阵沉吟:“这么说,你是下定决心,要养他一辈子了?”
“自然,若非知道十一叔对卿师傅也有心,侄儿怎会先来恳请成全,只要叔叔肯让,侄儿才好安心待他,不会让他受了一丝委屈。”
卧房内,卿程哑然半晌,这才知竟是敬王世子跑来向朱祁沧要讨了自己去。贵族子弟果然 y- ín 奢,当平民百姓不过是件物品东西,可以让来换去不必在意。只是,他自己又何时,成了朱祁沧私有?
也只能置之一笑,这种骄逸贵族从来自以为是,也无须为这事气恼费神,若隔日真寻来,拒他几次自会觉得无趣,料来也就算了。
而房门外,朱祁沧还在一本正经道:“你觉得,卿程是个什么样的人?”
敬王世子想了想:“我瞧他沉静得很,x_ing情温和,比鹿肖玉骄狂的脾气平易太多,定不会难相处。”
“你料错了。”
“错了?”
“他x_ing子坏得让人头疼,不,也说不上坏,因人而易。”朱祁沧悠悠道,“他对某些人是很温和,可以谈笑恬然,但对某些人则软硬不吃,换句话说,他倔强骄傲,不是常人能想到的。”
敬王世子像是愣了一阵,才道:“这话怎么说?”
即使隔着一道门,也能想像出朱祁沧悠然忆往的神态。
“他傲气之极,绝不会受人豢养,你敢在他面前说这话,他永远都不会与你一个好脸色,他倔强执拗,你用软,三五年他也无动于衷,你若用强……”
敬王世子急问:“怎样?”
朱祁沧幽微无奈,低声叹息。
“他会一剑杀你泄恨,然后从七丈城墙上跃下去,便是你及时拉住他,他也会绝然挥剑,毫不犹豫。”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低沉的声音徐徐响着,那么莫可奈何,却又那么温柔。
“他会咬断腕脉,也绝不容人侵犯,他会不吃不喝,让你忧心如焚,也不听你一句劝。你若以什么人威胁他,他会和那人一起死,也断不屈服,你不放他走,他会剔了血r_ou_给你,你若让他死,不用你说,他也不会苟活,你要想保他x_ing命,千难万难……”
卿程静静躺卧,听那低声轻语,幽缓娓娓,一句一句渗入耳底。他看着帐顶垂绦,房里并没有风,流苏悬坠,却似在微微旋转,一圈,又一圈。
“那、那这人……也未免太难相与了些!”
“有什么办法,他就是那样一个人,清冷淡漠,什么都不往心上放,漫然懒散,事不萦怀,我倒是惯了,你么,怕是……”朱祁沧叹气,“你再回去考虑清楚,下回也不必来问我,直接去找他,看他应你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