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下意识地低头一看，看见那隐藏在长袖中的手腕上微微透出了点红色的珠子——拦住他的，是宋阮。
宋阮不着痕迹地把跑堂挡在了自己身后，手掌伸向墙上的菜牌，客客气气地说道，“您点吧，现做。”
邵阳满意地眯起了眼，看了宋阮半天，才y-in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还是宋公子识大体。”
“……”
宋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但他前世什么冷言冷语没见识过？
像邵阳这种段数的，甚至都没有资格让宋阮为他生气。
若是邵阳见好就收，也就罢了。只是这人以为宋阮服了软，顿时身板挺直了不少。
他随意地扫了两眼菜牌，问道，“我问你，这一个简单的拌小白菜，怎么还要好几两银子？”
宋阮自开店以来就遇到过不少这种问题，已经习以为常，耐着x_ing子回答，“我们的食材都是高价购买的优质白菜，用料也和别家不一样，公子尝一尝便知区别。”
邵阳嗤笑了一声，“你这白菜再好，用料再好，能值这个价吗？这里面难道是放了金子？”
“……”
宋阮嘴角的那抹笑渐渐地消失了。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该知道邵阳的目的不是为了吃饭，他就是单纯想过来找事而已。
宋阮不笑的时候，脸色就莫名带了点让人畏惧的冷意，“那公子是吃，还是不吃？”
“……”
就在那一瞬间，邵阳感觉自己身上的j-i皮疙瘩争相涌了上来，汗毛倒立。
他盯着宋阮半响，突然古怪地问道，“王公子告诉我这事的时候，我还不信……宋家也算是家大业大，你一个好好的公子哥不当，跑到这儿来开什么饭馆？”
“我乐意。”
宋阮回了一句，又微微皱眉，“王公子？”
“是啊，就是大兴钱庄家的王公子。”
邵阳摇了摇头，嘲讽道，“果然是宋家的好公子，我们哥几个还整天赌钱喝酒呢，你倒是自己出来闯荡了。怎么，我听说是你家大哥把你赶出来了？”
一扯到宋阅，宋阮的脸色就微微变了，“你听谁说的？”
邵阳啧了一声，“凭什么告诉你？”
宋阮静静地看着他，忽然伸出手，看似随意地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那串红珠手链，“你好赌？”
他话题转移地太快，邵阳微微一愣，“全京城的公子哥，都爱赌。”
“既然如此。”
宋阮缓缓道，“不如，我们来赌一局？”
他话音刚落，沉寂许久的红珠手链静悄悄地在宋阮的手腕上上升了一个温度。
半个时辰后。
张书生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邵公子，你已经没有筹码了。”
杏儿款款坐在宋阮的身边，看向他的目光里含着水意；桌子上，什么玉佩，扳指，项链，甚至是邵阳手中的折扇，都全部倾到在了宋阮的面前。
宋阮也感觉了一些疲意，“既然如此，就到这儿吧。”
“不！”
邵阳咬着牙，抖着手从腰上解下了一个香包，里面装着一块玉扣，“这是上好的羊脂玉……”
他顿了顿，紧紧地抓着那只玉扣，已经完全失掉了刚进来时的意气风发，红着眼问道，“你敢不敢，拿你所有的筹码来赌？”
他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不会输的人！
也许……也许，下一把，他就能翻身！
“凭什么啊。”
张书生听见了，忍不住嘀咕道，“那一个破玉才多少钱……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邵阳顿时被他气红了脸，“……”
“无妨。”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宋阮还真的一口应了下来。
他手轻轻一挥，面前那堆珠宝银票就被他推到了中间，叮叮当当在桌上滚来滚去，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邵阳听见宋阮沉稳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堂里响起，混在珠玉声中，又清脆又动听，“我跟。”
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摩挲着干裂的嘴唇，“赌什么？”
“你选吧。”
有杨苑这样一个无敌的作弊器，他玩什么宋阮都不担心。
“那就比大小吧。”
比大小，是最为简单也是最普遍的一种赌博的方式。
三颗骰子放在一个碗里，两人摇晃各自的碗，叫停后开碗，谁的点数加起来更大，谁就是赢家。
宋阮想了想，觉得这对于杨苑来说没什么问题，“可以。”
新的一轮就开始了。
比大小不像别的游戏，它一局就能定生死。
邵阳紧张的脸颊上的r_ou_都已经有些发颤，他抖着手将那盅骰子反复摇晃，好像这样就能摇出三个六来。
相比之下，宋阮倒是淡定的多。他意思意思地摇晃了几下，便把骰子放下了，用复杂又有趣的目光看着还在摇骰子的邵阳。
最后还是张书生等不下去，叫了停，“好了好了，还有完没完……”
“开吧。”
宋阮说着，随意地打开了自己的盅。
里面摆着的三个骰子，分别是四，五，六。
已经是比较大的点数了。
除非邵阳摇到五五六，或者是五六六和六六六，才能赢倒宋阮。
但是这其中的概率已经一眼明了。
邵阳的鼻尖微微渗出了一滴汗，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狠狠心打开了盅——
“这——！”
张书生在旁边发出了小声的呼声。
自从赌局开始后，宋阮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邵阳的盅里，居然是五五六，正好比宋阮多了一个点！
宋阮输了。
“这，这是真的么？”
邵阳自己也傻了，他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的盅，又抬头看了看众人的脸色，才慢慢地反应了过来，“我，我，我赢了？”
“我，我……我赢了！！”
邵阳爆发出一阵欣喜若狂的笑声，他猛地往前一扑，将那些失而复得的宝贝拥入怀中，“我赢了！”
和他心情完全相反的，不仅有饭馆的众人，还有宋阮。
宋阮倒不是为自己输了而懊恼，他对于赌博和名利的心，是非常淡的。
他只是在思考，为什么这一局，他会比邵阳只少一个点？
这到底是杨苑有意为之，还是杨苑已经不在了，这一切都是凑巧？
似乎是感应到了宋阮心中的迷惑，那串手链慢慢地发起热来，温度刚好，不会烫到他的手腕。
……原来如此。
宋阮忽然勾唇笑了起来，从容不迫地问道，“邵公子，还来吗？”
还在哈哈大笑的邵阳闻言冷哼了一声，非常得意，“来，怎么不来！宋阮，我告诉你，运气，不会永远光顾在你那一头。”
“巧了。”
宋阮伸出手指，轻轻地点在桌上，发出了哒哒哒的响声，他没有一丝慌乱，“邵公子，在下不得不告诉你……”
“运气，永远在我这里。”
第40章
“不好意思。”
“运气, 永远都会站在我身边。”
这句话明显激怒了正得意洋洋的邵阳，他输了几十局终于翻了一次身, 而且还将之前输掉的全部输了回来。
现在，他满脑子都被这一场胜利带来的狂热给填充了, 完全失去了理x_ing的判断，“宋公子，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还是比大小吗？”
他之前玩什么都输，唯独在比大小上赢了宋阮。邵阳虽然不信佛，但是他还下意识地想选择给了他希望的游戏，期望它可以继续给自己带来好运。
宋阮：“无所谓。”
邵阳闻言，咬牙把自己刚赢来的筹码推出去了一半, “你拿什么来和我赌？”
比起邵阳, 宋阮倒是淡定许多，他知道邵阳这种游手好闲、没什么抱负的公子哥，一辈子混吃等死也不会吃空家底, 因此才格外地看不惯自己这种人。
所以，宋阮反而更清楚邵阳会想要什么。
“我拿……”
宋阮微垂眼睑，手指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桌面, 那有节奏的哒哒声像是敲击在了众人的心上，就连胸腔也忍不住发出了震震嗡声，大家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等待着筹码从宋阮的口中吐出。
“就赌这家饭馆吧。”
宋阮沉静地说道。
“嘶……”
众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就连邵阳脸上也是意外之色, 他的确看宋阮不顺眼, 一是这人一副出淤泥而不染、不屑与他们同流的模样实在是让他有些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