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宣和夫夫在田间转悠着,看太阳已经西斜,同张庄头打了声招呼,翻身上马,两人共乘一骑,沿着道路慢跑回季宅。
季宣和基本不挑食,海鲜肉类蔬菜都喜欢,尤其喜欢吃鱿鱼和牛肉。入冬后,渔民出海次数会大为减少,最近一段时间就是采买海产品的最佳时期,再过一段时间,海制品就要涨价了。村中不下海的村户根据自家情况挑上一些便宜的海鲜,加上孩子老人赶海所得,过冬也能三不五时吃些海鲜解解馋。这是渔村才有的福利,其他村子可没有这种便宜可捡。
出海捕鱼风险很大,平心而论,渔民日子比普通百姓好过一些,也当是他们该得的。就杨家埠来说,平均每隔几年就有渔民不幸葬身大海。所以就算身处渔村,仍有近半村户只守着田地过活。
季家要的海产品量比较大,多半用来作为年礼送人。从开始采买海鲜之后,季宅前院时常飘着股鱼腥味。这几年每年此时都如此,季家上下都闻惯了,再不像第一回那样难以忍受。
季宣和不用受这个罪,他无事时都待在后院。每当这个时候,甄老夫子的授课地点就从前院挪到了后院。睡房不好搬挪,睡觉前用香草熏一熏,再关上窗子,基本闻不到鱼腥味,甄老夫子都是这么对付着过,晒制海鲜并没对他的生活产生多少影响。
需要季宣和送年礼的就季府和邵府,二舅那完全是他自愿的,并不是非送不可。
云辰,还没打听到你外祖母他们的消息?季宣和闲适地半倚在炕稍,吐露出心中的疑惑。
嗯,也不知道外祖母他们去哪了,当初说是要回老家。我在这里安顿好之后,便派人送信给他们,结果没找着人。后来又托人寻找,一直到现在都没收到消息。我都不知道他们这几年怎么过的,连人还在不在都不知道。提起这个,邵云辰情绪有些低落。
他外家败落的很快,当初外祖母变卖家产,带着舅舅离开云州府时,拢共都没多少银子,不知道他们现在又在何方。
快入冬了,现在不方便找人。等明年开春咱们雇几个镖师,让他们在沿路县镇多打听打听,没准就找到了。季宣和知道邵云辰每年都托了人问询,因派的人少,一直没有什么进展。邵云辰的嫁妆银子都投在云记布庄上,手头能动用的银钱不多,季宣和明白邵云辰不好意思将他的钱花在这上面,便主动开口。
好。邵云辰不指望父家,他唯一还惦念的就只有外祖母和大舅。听着季宣和对外祖母他们上心,他心里热乎乎的。
28.
这一晚,邵云辰睡得格外安心,翌日醒来,那是神清气爽。
起风了,虽还没到冬季,风吹在脸上仍旧生疼,骑马这项活动不得不提前终止,连射箭都得挑着秋高气爽的好日子才能继续。
季宣和看着季家的总账,眉间不自觉颤了颤。往年各种进项一切正常时还不觉得,今年收益减少后,他方才觉得季家的收益还是低了,抵御风险能力不强。
季宣和同邵云辰并没有挥霍,一年下来,光两人的用度如今看来也不少啊。笔墨纸砚,衣食住行,用的不是高级货,花费却也不小。对于季家这样的人家来说,他们这样已经够节省了,算上下人的用度,每年仍至少要用去几百两。
一方面收益减少,另一方面支出增多,开支和进账一对比就非常明显,收入只比支出高出一小截。
季宣和有些感叹,银子真不禁花。这还是在他和邵云辰有节制的情况下,如果放开手脚,估计今年就要入不敷出了。
什么样的家业,配什么样的排场。如今季家基本没有人情往来的情况下,正常年份一年盈余都只有几百两,一旦收益减少,季宣和能想象那时的情景,肯定不会有多美好。省钱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看来,他得开开源了。
季宣和之前是这么打算的,每年盈余刨除季家用度之后的一半计入公帐,一半归入他的私帐。云记布庄是邵云辰的嫁妆铺子,自是不能算在季家账上。到现在为止,公帐外账上银子不足一千两,看着真有些寒酸。
季宣和没有独断专行,组织了一下语句,开口说道:云辰,你说咱们是继续买庄子还是再开个铺子?最近几年收成不好,买庄子风险很大。年成不好的时候,铺子也一样不好开,真是伤脑筋。
邵云辰表示赞同,并附上自己的看法:就如你所说,庄子先不买。至于铺子,邱伯认识的掌柜多,让他多去县城打听打听,看哪样合适,咱们再斟酌着办。
嗯,暂时只能这样了。
季宣和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有了想法后,于第二天一早便交代下去。真是主子一声令下,下人跑断腿。
还没等到季宣和选择好铺子种类,二舅先上门了。
这回文卓成来时天气还算不错,风和日丽,适宜出行。
二舅,怎么只带了两人?季宣和上一次见到文卓成,随行人员众多,这一趟难道是轻装简行?
这趟人多,我让他们在康平县城租了个小院,他们享受得很。文卓成让人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拉着两匹半大马驹递给季宣和,呵呵,几年不见,人长高了不少。
二舅,先去洗洗风尘。季宣和说完便吩咐竹意去准备些点心吃食。
文卓成没有推辞,跟自己的大外甥他从来不会客气。
当一切打理妥当之后,文卓成坐在靠背椅上,神情很是舒展:宣和,这两匹马驹只是普通良马,太名贵的你和外甥郎用着有些打眼,我就没弄。
二舅,这样的正好。东西太贵重反而用着小心翼翼的,那样就没乐趣了。这并不是季宣和的推托之言,他是真这么想的。季宣和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二舅,外面怎么样?
季宣和外界消息最大的来源就是文卓成,这回二舅出外行商,得到的消息更加真实可靠。季宣和想安稳过日子,那外部环境势必不能动荡不安,对此上心那是再自然不过。
听话听音,文卓成心念一转就明白季宣和的担忧之处。其实照着文卓成的意思是想让季宣和搬到京城和他同住,只是他还没有分家,文家一大家子人,真待见大外甥的没有几个,他又不常在家,大家族里没有靠山的子孙,日子过得可真不怎么样,哪能像大外甥独自当家作主如此逍遥自在?一想到这点,文卓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剩对大外甥单门独户的担忧。
东北气温低,连绵阴雨影响的只有粮食收成,爆发疫情的县镇不多。事情都有两面性,气温低让他们避免了疫病,同样也因为低温,导致粮食不能补种,连能种植的蔬菜种类都不多。文卓成双手捧着瓷杯,轻啜一口,嘴里茶香四溢,揶揄道,这次的茶不错,比上回喝的要好。
季宣和没有隐瞒,实话实说:二舅,这茶是专门为你买的,每年只买几两,新茶我和云辰都不舍得喝,只喝去年的陈茶。
季宣和也是经历过才明白有些事情做了得让人知道,不然闷在心里,别人感受不到你的心意,岂不是浪费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