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笺的画
“你认为林家如何?”云凭语问。
“表面一派祥和,实则暗流涌动。”水花笺坦然一言。
“他们,把能利用的彻底利用,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一丝不确定,云凭语说得笃定。
“哦,也许是……”
“林家,很丑恶。”
云凭语又添了一句,右手慢慢抬起,在离水花笺的双眼很近很近的那一刻,停住了,最后只是划过空气,轻轻抚过水花笺紫色的眼眸。
这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瞎子水花笺是察觉不到的。
“夜深了,你先回屋吧。”
“……好。”
微风拂过,纷纷落落的花瓣随风飘散,如泪桂花雨,满院暗香。
岁月无声,花落无语,被时光拉得太过的久远的往事,明明那么苍白无力,云凭语混乱的思绪却纠缠纷扰,牵扯不清,今夜,他仿佛驻足于那个飘满桂花雨的年少。
水花笺并没有走远,月光下,他对着云凭语的方向,嗤嗤一笑。
呵~把能利用的彻底利用,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云凭语,难道,你自己不是吗?
又过了一天,林老夫人去照顾病榻上躺着的林义天了,听闻林家藏书丰富,所以云凭语就想要去林家的书阁看一看。
钟伯认为外人进去不妥,林瑾希非说无妨,训斥了钟伯一顿,带着云凭语进去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水花笺带着一颗无聊心兼好奇心,也随两人一起“看书”去了。
眼前是成堆的书台书架,更何况书台书架上还有满满的书,若是不喜读书之人见着了,绝对会望而却步,正巧,三人之中就有两人,是这等不喜读书之人。
水花笺看着头疼,林瑾希看着是头疼,心疼加全身疼,想想小时候被逼着读书的经历,他一直觉得那是不可磨灭的童年y-in影。
不过,有时为了讨好家中长辈,林瑾希也常以此为说辞。
今天嘛,要不是云凭语想来,他又不忍心拒绝,恐怕打死他,他也不想进来的。
一天下来,认真浏览群书的云凭语由书阁一楼走上了二楼,水花笺和林瑾希两人则在一旁的案几上涂鸦作乐。
林瑾希真心佩服水花笺了,没想到他眼睛看不见还能画画,两人的画技是半斤八两,桌上一张张杂乱的“墨宝”全是些四不像的东西。
“哎哎,花笺哥,我画了一张凭语大哥。”
林瑾希对水花笺招了招手,面前的画纸上勉强算是个男人,束发,长长的书生衣衫,手中还拿了个方方的,似砖头一般的“书籍”。
“你确定自己画的是他?”水花笺问,不以为然。
“当然,我自认为这是目前为止,我画的最像的一幅画了。”林瑾希扬起下巴,颇为自信。
水花笺摇头:“呵呵,你画的肯定没有我像。”
“是吗?那你画画看。”
“好,我就画给你看。”
水花笺说着,就铺下白纸,笔尖点墨,挥笔而下。
“首先呢,他的脸,长长的,像个蛋;然后眉毛也是细长的,还要稍微往上挑;眼睛就是多情的桃花眼,专门勾引别人的!接着鼻子就是高高的,嘴唇就是薄薄的,也不知道用这张嘴亲过多少人呢!对了,他的肠子也要画,弯弯绕的;最后就是他的心了,黑乎乎的一大块!”
水花笺一边说一边画,片刻间,他心目中的“云凭语”便跃然于纸上。
画完了,他放下笔,拍拍手,神清气爽,像是发泄了一肚子的不满。
看水花笺说得头头是道,林瑾希听得一愣一愣的,真是被他这一副“神画手”的架势给糊弄住了,心中也愈加怀疑他和云某人的j-ian情究竟到达了何种程度?
结果,林瑾希低头仔细一瞧,立刻笑得前仰后合。
“啊哈哈,笑死我了,花笺哥你…你这是耍我玩呢?”
林瑾希一看便了然,果然一个瞎子画出来的东西,就是不能看的。
“云凭语”云某人的脸是个蛋,眉头往上斜得厉害;他的两只眼睛,还真的被水花笺画上了两朵桃花;鼻子嘴巴也画得好丑,张牙舞爪的;至于圆圆的肥胖身体里的一团“肠子”,像是一团面条,最后是一颗大黑心,更是被涂得乱七八糟。
“花笺哥,你画的这…这是人吗?不仅丑,还像个魔鬼一样,凭语大哥有这么可怕啊?”
丝毫不在意林瑾希的嘲笑,水花笺低声道:“他有……”
“瑾希弟怎会如此欣喜,你们在做什么?”
这时,伴随着优雅低沉的声音,云凭语徐徐走来,不紧不慢道。
“哈哈……”林瑾希笑得有些岔气了,把画纸递给云凭语。
“凭语大哥,花笺哥他…他把你画成了一个魔鬼,你看看,中间这么一大团黑色的,都是你的心呢,哈哈……”
“……”
接过画的云凭语不语,目光稍稍瞥向水花笺,水花笺躲开了他的目光,头转向了别处。
“好了,我们回去吧。”
云凭语拿着画纸的手,指尖不自觉的用力三分。
“是了是了,早该回去了,我在这书堆中呆了一天,无聊透了。”
水花笺也嚷道,一把夺过这幅画,随意的揉了揉,扔到了一边。
林家庄,傍晚时分,云凭语遇见了独自在一处雅亭旁浇花的林老夫人。
“呵呵,是云公子你啊,不知在庄内住的可好,有没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林老夫人见着云凭语,倒也高兴,开始嘘寒问暖。
“劳林老夫人费心了,在下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
“怎么老夫人不在林老庄主那里,这身边也不见林宁远少爷?”云凭语问。
林老夫人在心里轻叹一声,话中隐隐约约流露出一丝丝疲惫和无力:“老头子的病一时也好不了,我呆在屋里嫌闷得慌,倒不如出来透透气,远儿有事出去了,等会儿就回来陪我了。”
“哦,原来如此。”云凭语微笑,眉目一转,又问,“您这五儿子对您可真好,想必您对他也或多或少,有所偏爱吧?”
“嗯……”林老夫人颔首淡笑,“人嘛,总有些私心的。”
“那不知,以后若是他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您又会如何呢?”
“这……”
林老夫人一时答不上来了,看着云凭语幽邃迷人的双眼,眸子被晕染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笑意,忽然发觉是那么的深不可测。
“老夫人的话,应该会大义灭亲吧,无论是有多么的疼爱,最终还是会狠下心肠,无情的去伤害他……”
云凭语悠然而谈,言辞之中却有着充分的肯定。
“你!你怎么会?”林老夫人的脸色骤然发白。
“在下多言了,并无别的意思。”云凭语一笑而过。
“我记得你……是叫云凭语?”
“嗯,打扰老夫人了,凭语就此告辞。”
云凭语是笑着离开的,一如来时的仙姿翩然,而林老夫人的脸色愈加难看,久久望着云凭语的背影,一只手不自觉的按住了心脏。
假山石后的暗处,水花笺在这里藏了好久,没有错过他们之间的任何一句话。
入夜,水花笺难以入眠,辗转反侧良久,决定出去散散步,散着散着,他就徘徊在了云凭语的屋门前。
“林颠世家,离恨魔教,正邪两一,死生不见。”
水花笺在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再想想眼前的情形,不免觉得荒唐可笑。
离恨教主被林家小少爷请进了林家庄,这以后让江湖人知道了,还不晓得会编出怎样有趣的八卦来呢?
水花笺不懂,为什么明明已经恢复了记忆的云凭语,还要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在监视自己吗?还是有更大的目的,又或是因为其他?
水花笺不敢多想,也不敢多做一丝一毫的奢望。
“夜寒露重,你何不进来?”
云凭语的声音飘了出来,短短几言,听不出情绪,水花笺的心头却感到了一丝温暖。
屋内,云凭语点起了炉火,似乎在烧着什么东西。
缕缕白烟升起,手执一幅长画卷的云凭语略有些失神,以至于都感觉不出自己的指尖被火焰灼烧时的痛楚。
他不痛,可水花笺看着心痛,匆匆灭了炉火。
“你又做了多余的事情,不要三番四次的越矩。”
云凭语沉声道,眼底多出了一道暗芒,他清楚的记得,上一次是在长连山谷那山洞的洞底。
水花笺似听非听的样子,弯腰摸索着捡起了地上残破的画卷,然后又拍去了上面黑色的灰烬,最后递给云凭语。
“你分明很珍惜它,何苦还要烧掉?”
“这是我今日在林家书阁找到的,你可知道这上面画的女子,是谁?” 云凭语没有接,淡淡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