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人记 作者:叶敏敏/salut(上)【完结】(5)

2019-05-18  作者|标签:叶敏敏 salut

  “在硕士毕业那年,我在瓦根第教授的实验室实习。因为毕业论文需要实验验证,而只有他的实验室才有这些设备。”

  琼斯警官问:“当时教授没有反对么?”据她所知,研究人员把学术分歧看得格外重。很多大科学家就因为一点点普通人根本领悟不了的分歧,与智力堪与自己匹敌的同行终生交恶。让她说,科学与科学家们就是另一种形式的邪教与狂教徒。

  这是个只有女x_ing才能注意到的细节。陈鸥缓缓摇头。当年年轻气盛,仗着教授一向宠爱,又觉得学术研究是正当理由,就那么光明正大地去了。现在想起来,如果瓦根第和教授不睦,一定很乐意接纳教授的养子到自己实验室,用来打教授的脸。

  陈鸥道:“您说得对。若我当年像您这么细心就好了……总之,有一天晚上,我像平常一样进了实验室,却发现实验室里不止一个人。”

  琼斯警官问:“瓦根第教授的实验室向来只有他一个人么?”

  陈鸥道:“并不是,但他习惯工作到深夜,我做实验不能干扰其他研究进度,只得深夜进行。其他人并没有像瓦根第教授一样对工作入魔,也不像我一样有论文压力,所以他们下班就离开了。”他解释了两句,继续道:“瓦根第教授的妻子,平素雍容得体的一名淑女,那天晚上疯了一样与瓦根第撕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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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鬼!你把魔鬼的种子放进我的身体!”瓦根第夫人大喊,两眼血红,举起椅子向瓦根第砸去。

  “蕾娜,你听我说!孩子是我们的心血……我们好好谈谈!”瓦根第狼狈地躲闪着。

  “我不会再与你交谈了,你这魔鬼,你再也见不到孩子,我杀了他,是的,我杀了他……”

  “你没有杀他……你不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你这疯子……那是你亲生的儿子……”

  火,一片大火。陈鸥站在实验室门口,脚下像生了根,无法动弹。自从他听说父母双双死于实验室大火,就再也见不得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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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根第夫人当晚死于实验室大火,火灾源于她带来的一个燃'烧'瓶。”陈鸥说。

  “瓦根第夫妇平时感情如何?”琼斯警官问。

  陈鸥摇摇头,道:“我十五岁上大学,瓦根第夫人发生不幸时我才十九岁。教授对我的学业督促很紧,要求我十九岁拿到硕士学位,因此我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哪里有空关心长辈的家务事?”他停顿了一瞬,犹豫道:“不过,我听说,瓦根第夫人似乎有忧郁症。”

  “这世上没有不爱八卦的君子。”琼斯警官腹诽着,露出感兴趣的笑容。陈鸥继续道:“据说瓦根第夫人得了产后抑郁症,一直未好。儿子就由瓦根第教授带在实验室,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男孩,很早就学会了说话。我做实验的时候,他坐在婴儿椅里安静地看着,不哭也不闹。”

  “孩子后来去了哪里?”琼斯警官问。

  陈鸥道:“再也没有找到。据说瓦根第夫人抑郁症发作,把孩子拐出了实验室。瓦根第教授到处寻找,那段时间他大概瘦了20磅。有一次我遇见他,劝他想开点,他却像野兽一样对我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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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懂!你不懂她毁掉了什么!生命,希望……你不懂的!”瓦根第眼睛里闪着野兽般的寒光和让人害怕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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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斯警官总结道:“那天晚上,瓦根第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儿子,失去了研究成果,甚至失去了实验室。”

  这是神的惩罚,因为瓦根第擅闯了他的保留领域,她紧闭双唇想,微微有些愧疚,意识到她的工作不应预设立场,特别是由于信仰分歧。

  陈鸥道:“是的,那天晚上,瓦根第的实验室就被关闭了,他多次企图闯入拿回研究资料,有一次竟然打伤了保安。保安起诉了他,他被关入看守所,很快又被保释出来,但被强制要求每周接受两次警方安排的心理辅导。”

  琼斯警官道:“我们查阅了资料,他一次都没去过。”

  陈鸥道:“因此他被研究所拒之门外,没有一个实验室愿意接受心理不稳定的研究人员。他大受打击,曾经离开小城一段时间,去了南方,一年前才回来,带着心理医生的‘心理健康’诊断证明以及一大笔资金,重建了自己的基因研究实验室。”

  琼斯警官道:“您对瓦根第教授个人的评价如何?”

  陈鸥抿紧了嘴唇,想起工作台上循环播放的 y- ín '秽视频。

  “我认为他容易忽视他人的情感。我绝不会把他介绍给我的家人认识。”

  琼斯警官察言观色,满意地站起来告辞,并向陈鸥道歉,请他原谅自己公事公办的生硬态度。陈鸥当然不介意,一直把她送出门外,目送她开车离开。

  琼斯警官回到警局,在笔记本上陈鸥的名字下画了个大大的感叹号,这表明陈鸥在她心里已经上升为重要嫌犯。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我想过各种办法要把回忆和现实隔开,但现在JJ禁掉了正文中的html代码,我没法通过字体变换显示现实与回忆的过渡。等有时间我会用不同的标记符号分割开。

  ☆、回忆

  陈鸥开车回家。载有 y- ín '秽视频的存储卡放在陈鸥衬衫胸前口袋里,热炭般烧得他坐立不安。他打开车载音乐,《费加罗婚礼》中《晚风轻柔吹拂树林》的唱段渐渐响起,华美清越的女高音如馥郁的香气般充满了车内空间。缓缓地,他心绪平静下来,想起和养子尼斯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一个鲜花繁茂的五月,他和教授准备迁至居住面积大了两倍的新家,一切是那么美好。

  ***

  “哪儿来的孩子?”

  “我们出海取实验水样的船路过小岛,看见他和一群海豚嬉戏。那是个无人岛。陈,你得告诉教授,告诉教授……”

  “教授服药睡下,还未醒来。我们不能把他交给警方,在失踪人口库里查找他父母家人么?”

  “我们已经报警了,但你看这孩子的状态,怕是等不及警方来到就要出事了……”

  “两年前瓦根第实验室失火损失了一条人命,一直被警方关到现在,我们的实验室如果再出事,研究所只好关门了。陈,你得赶快想办法……”

  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被罩在一张结实的渔网下面,渔网四角压在几个沉重的木桶和铁块下面,连上百斤的大鱼也逃不脱这一布置。孩子赤身裸体,肩胛骨凸出,几乎能看到胸口两侧肋骨的形状,头发里卷着水Cao,双臂和小腿上有渔网勒出的斑斑血痕。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直撕扯着渔网,仇恨地望着周围的人,嘴里发出嘶哑的低吼。

  几名研究员围在渔网周围,面面相觑,犯起了愁。

  这一年,陈鸥博士毕业,刚刚进入研究所,成为学术等级最低的一名助理研究员,没有任何职务。但无人敢小觑他,不仅因为他是研究所唯一出资人兼实际控制人教授的养子,也因为他已经发表了几篇重量级论文。若从发表论文来论学术贡献,陈鸥在研究所内的学术排名并不亚于一些老资历研究员。

  “这么大的孩子,不管身体素质有多好,这么不停地闹,一定会伤了自己。何况自从把他网住,他已经闹了快16小时了,也没有吃喝。这可不行。”有个老成的研究员发愁地望着渔网里不住挣扎的孩子。

  陈鸥一阵不自在。一直行走在技术和伦理的边缘,研究基因科学的人天生对人的自然权利及社会权利格外敏感。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在自己面前惊惧而死。

  他站了出来。

  “松开渔网。”

  得到明确指示的工人耸耸肩,几人合力搬开了一角的木桶。陈鸥踏上前一步,低头观察。

  那孩子似乎智力不低,看到工人搬动木桶便停止了挣扎,盯着工人的举动。当渔网松落,孩子唰地一下子顶翻渔网冲了出来。陈鸥拦腰抱住了他。

  这时,陈鸥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教授打来的。陈鸥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接通了电话。

  “你是不是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我的孩子?”

  “我记得很清楚,亲爱的教授。我已经把您的东西装上了车,马上就要去接您,我们一起搬到新家。”

  “那什么事把你耽搁了?顺便问,你那边是养了只狗吗?我听见了咻咻的声音。”

  “说来话长,教授。您如果有时间,就请先来研究所一趟,我派人过去接您。”

  “我有的是时间,孩子,但我想先了解下发生了什么。你能做个口头概述么?”

  “不行,因为……我手臂痛得很。”

  孩子尖利的小牙狠狠咬在陈鸥手臂上,他的白衬衫沁出了几点血红的痕迹。陈鸥牢牢抱着孩子不让他逃脱,一路走进实验楼。

  项目秘书多莉丝摇曳多姿地跟了进来。

  “他是从海里捞起来的,可能带着病菌,你得换药。”她评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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