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孟说道:“我们坐下说吧,有些事,我要说与你听。”
罗孟除了隐去赵构要杀赵桓这一重要信息外,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给了岳飞听。厅堂中的三人都陷入到长久的静默中。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岳飞一遍遍想着这句话,只觉得胸闷得狠,透不过气来。岳飞最后抬头看向赵桓,赵桓为帝时,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武官,两人并无直接见面的机会,能知道赵桓的长相,也只是因为在赵桓出宫时,他远远看上过几眼。赵桓与赵构五官有些近似,但气质更为温文。“臣会保证官家的平安,”岳飞向赵桓保证道,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个。
罗孟听了岳飞这话,便起身走到赵桓跟前,跪下拜了三拜,说道:“官家,如今官家得岳帅照顾,臣欠官家的情也还清了,臣要去金地寻秦相,望官家自己多加保重。”
赵桓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罗孟,伸手扶起罗孟。
岳飞说:“你还要去金地?”
罗孟疲惫中带着决绝,道:“我欠秦相良多,还不清,却也不想欠得太多。”
岳飞便说:“我可以……”
“不用派人给我,”罗孟也知道岳飞要说什么,打断岳飞的话,道:“这不是人多就能做到的事,我一个人去就可。”
岳飞迟疑了一下,问道:“他还能活着吗?”
罗孟说:“秦相命王虎告之官家,若是金地传来他被俘的消息,就请官家诏告天下,他已于四川病重身亡。现在官家还只是说秦相病重,看来金地那里并没秦相被俘的消息,也许秦相能够脱险也说不定。”
岳飞点头,他不希望秦桧有事,所以他选择相信罗孟的话,哪怕理智告诉他这根本不可能。“我派一千骑兵去南旗镇接应你,”岳飞对罗孟道:“你自己也要小心。”
“就此别过,”罗孟冲岳飞一抱拳,又看了赵桓一眼,转身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桓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一字也没有说,对秦桧,他哪还有资格再去说上一个字?
岳飞起身对赵桓道:“就请官家先在臣这府里住上些日子,待臣为官家寻一处僻静之所安顿。”
赵桓点了点头。
岳飞需要时间来整理烦乱的心情,但在此之前,他还是尽心尽力安置好了赵桓。罗孟的话说的很祥尽,可是岳飞仍是有疑虑。秦桧入金的目的不是救赵桓,那为何他又把赵桓救出?如果他的目的就是奉旨救赵桓,那为何救了赵桓,又不让皇帝知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如果皇帝不这么想,那秦桧何必要这么想?这真的只是为了皇帝考虑?岳飞想不明白,他想能真正回答他这些问题的人,只能是秦桧。只是,这个人现在……岳飞却不敢去想。
李氏夫人这时却在内堂接到了来自临安的喜讯,半月之前,巩氏夫人于临安生下了她与岳云的长子。
57
“快走,脏死了!”一个妇人拉着自己的小儿子快步从一处屋檐下走过。
一大,两小三个土人,坐在屋檐下望着天。
韩清边望天边问身旁坐着的秦桧:“叔,我们这次没走错路吧?”
这个问题让秦桧想哭,走了大半年了,他感觉自己都快环游地球一圈了,却还是在中国北方转悠呢。干粮吃完了,银两也用完了,大黄马最后也没保住,卖了,却最终还是没挽救他带着两个娃入丐帮的命运。说是入丐帮这话也不准确,因为现在金地老百姓自己都吃不饱,哪还有余粮养活要饭的?幸好秦桧这人能屈能伸,做犀利哥没前途,他就一路偷鸡摸狗,能骗就骗,能抢就抢。虽然他是一路没吃饱过肚子,但没让两个小的饿着,秦桧就觉得这也算是一项成就。
“饿吗?”秦桧也不知道这条路走的对不对,先还是关心两个娃的肚子。
两个娃一起摇头,昨天秦叔放过了一只下蛋的母鸡,但还是把人家家里的一只小母鸡给摸了,一锅汤炖出来让人直流口水。虽然最后因为香气太浓烈而被失主发现,追杀了他们三条街,但好歹鸡没丢,现在还剩下半只鸡没吃呢。
“大叔,”秦桧这时发现了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忙跳出去喊了一声。
“有事?”中年人站下来问。
“我们要去南旗镇,请问一下,该怎么走啊?”秦桧很客气地问。
中年人以为这又是往南去逃难的,便叹口气,往身后的路一指,说:“你们从这里一直出南门,一直往南走,再过个山口就到了。”
秦桧说:“那南是哪个方向啊?”他就是不知道哪边是南,才问的好不好?
中年人说:“你不认路?”
秦桧说:“我知道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只是大叔你能告诉我哪边是南吗?”
中年人心想这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韩清这时跑上来,拉着秦桧的手,对中年人说:“大叔,你说给我听吧。”
中年人看看韩清,又看看后面的韩溪,说了声作孽啊!耐着性子又把路跟韩清说了一遍,最后还掏出一张饼子来给韩清。韩清很乖地看向秦桧,见秦桧点了头,才接过饼。
“谢谢大叔,谢谢大叔,”秦桧是个劲地道谢,“大叔你是好人!是大好人!”
这份深情道谢反而让中年人不好意思了,摆摆手,说:“路边也有池塘,你们可以去洗个澡再上路。”
“是,谢谢大叔,”秦桧马上就又是道谢。
中年人走了。
秦桧看看自己,再看看两个娃,他也不是不想洗澡,实在是不能洗澡。完颜晟没有发现他的尸体,可能也想通了大旱过后的河水水位一定淹不死秦桧,所以现在金地满大街都是秦相爷的画相。秦桧的再次神奇逃脱,让完颜晟是真疯了,不惜悬赏万金,号召全体国民把秦桧当过街老鼠一样捕捉。原本秦桧是想扮女人的,可是发现完颜晟不知为何变得睿智无比,连他的女装画像都贴上街头了,于是除了当土着人,秦桧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能走在金国大地的阳光下了。
“来小韩,”秦桧蹲下身子,背起韩溪,还能动的左手牵着韩清,往中年大叔指的那条道上走。
秦桧走了没几步就咳了两声,韩清便担心地问:“叔又难过了?”
秦桧一笑,说:“没事,叔好的很。”
这话骗小韩溪还行,但韩清却是有数的。这位秦叔叔的身体一路走来都不好,先是整日的发热,好容易随着天暖和了,热是不发了,却又成天的开始咳嗽。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就咳得厉害,最后都不能躺下,只能坐着睡。右手腕的伤也很重,一开始又红又肿,现在看上去是恢复正常了,却是不能动弹了。“要不让小韩自己走吧,”韩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