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莫名断了拉拢人的念头,眼下就同少年你一言、我一句,二人看着似乎感情甚笃。说到底,晋王也不过虚长小公子数岁,两人打小就打过照面,勉强也算是两小无猜,交情自然不同。
这下子,倒轮到李云霁觉得颇不是滋味了。
只看他们这一双少年人,一个挺拔英俊,一个机灵可爱,任是谁见了,都会觉得是一对璧人,又想到他二人身份、年岁、品x_ing,犹觉合适。
李云霁越是不想思量,就越是止不住乱想。而这时候,晋王看徐宝璋吃得油光满面,无奈地招来侍女,接过绢子:“过来,把你这嘴给本王擦擦。”
“唔,四哥疼疼疼……”晋王一脸嫌弃给他抹了把嘴,还捏了一下徐宝璋的鼻子。把这小侄子欺负了一把之后,晋王胸吐闷气,顿时间觉得好受了不少,正好一个下人过来,在晋王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晋王便站起道:“小王还有些事,就不在这儿奉陪两位了。”
晋王刚带着人要走下楼,就听见少年在上头喊道:“小表叔,记得把账给结了——”晋王用玉扇敲了敲掌心,最后还是大笑着摇头走了。
晋王离去以后,尽管看不到男人脸上的神情,少年却发觉魏兄好似有些不虞,也不见他动筷子,不由问:“魏兄,你怎么了?”
不管徐宝璋怎么问,男人皆摇头以示无妨,直到二人分别,少年仍旧不知,魏兄究竟因何事觉得不快。
却说后来,晋王回府后,又想起了这个魏十九。他越想越是觉得眼熟,总觉着在何处见过身影来:“他像一个人……”
一旁服侍的美姬听到晋王的喃喃自语,吃吃笑道:“王爷说的是谁,难不成又是个新人?”
谁知,李淳呓语良晌,蓦地,手里的酒杯一松。
“王爷?”晋王府的姬妾不由唤了唤,却看李淳脸色骤变,沉吟道:“……居然是他!”
至于,晋王究竟想到谁,心里又是作何感想,在此便不予赘述。只道,那一日后过了两天,徐宝璋再邀魏兄,李云霁已经恢复如常,这教少年心中大大地松了口气。
因着魏兄那日的不对劲儿,徐宝璋生生愁了一阵子,后来相处和乐融融,徐宝璋又整天欢欢喜喜。少年的情绪,仿佛都随着这个叫魏十九的男人起起落落,然而,一个情窦初开,一个多有顾忌,竟也把这段好缘分y-in错阳差地蹉跎了一时。
五月,太子侧妃临盆,平安产下一女。天子龙心大悦,亲封皇孙女为端仪郡主,赏赐无数,侧妃做完了月子后,又许国丈入宫慰问侧妃。
这一日,镇平侯携着长子徐宝璋来到太宸宫。
徐宝璋早早知道姐姐产下皇孙女,就一直盼着要入宫看一看这个小郡主。侧妃前来迎见父亲时,就让嬷嬷抱着郡主过来。镇平侯看了看襁褓里的外孙女,素来不苟言笑的面庞难得流露出一丝柔软,小郡主才刚满月就开了眼,见到生人亦不哭闹。
镇平侯颔首道:“胆大无畏,颇有她母亲的风范。”
侧妃闻言亦是欣慰而笑,她生下孩子后恢复得很快,眼下的气色看起来不错,也能让父亲安心了。她让宫人把孩子给徐宝璋带着,跟着同镇平侯一起入内说话。
徐宝璋不敢抱着孩子,唯恐碰坏了这个金枝玉叶,嬷嬷便将孩子放在软榻上,少年坐在边上,高兴地逗着孩子:“小郡主这么可爱,要是能抱回家多好。”
嬷嬷听了,揶揄地笑道:“小公子不久嫁了人,自己生几个玩玩儿不就好了。”
徐宝璋从前听到这些玩笑,都不觉如何,今个儿不知怎地,听到要嫁人,还要给对方生孩子,脸不禁一热:“嬷嬷别笑话我了,我、我……才不嫁人。”
“小公子这想法可不成,尻子怎么能不嫁人呢?”嬷嬷瞪大了眼,“要不然,潮期一至,可是要吃苦头的。”
徐宝璋也知尻者不同旁人,无论男女皆可育子,虽也听教导的姑姑说过潮期,但毕竟未通人事,不知厉害,是以从来没当一回事过。跟着又听嬷嬷笑道:“小公子身上已经散发异香,想来不出半年,就会来潮了。”
听嬷嬷的语气,就像来潮是一件喜事也似——这其实也不算错误。就同女子来月事一样,尻子来潮,便表示已长大成人,可生儿育女,自然是好事一件。徐宝璋依旧不解,为何一来潮,就必须马上嫁人,不嫁不行,难道说,嫁人后来潮时就不必吃苦头了?这还是徐宝璋人生头一回意识到,他对于自身、对于楔尻,似乎还有许许多多不明白的事情。
此时,镇平侯已和侧妃谈完了事,只看他父女走出来,镇平侯脸色如常,侧妃娘娘倒是比刚才看着时苍白了一些,想来确实乏了。
镇平侯道:“娘娘送到此就行,还是进去躺着歇一歇好。”
侧妃亦是点了点头,对父亲道:“之前今上赏了些人参,本宫用不着,父亲拿回去给院君补补身子。”
父女二人又说了些体己话,告辞之前,镇平侯又说了一句:“娘娘还年轻,万事不可急躁。”
侧妃静了静,道:“父亲放心,本宫省得。”
侯爷父子离开之后,侧妃娘娘从嬷嬷手里抱过郡主。她问:“本宫刚才看起来,是不是很欢喜?”
嬷嬷谨慎地道:“娘娘有如此可爱的郡主,当然欢喜。”
侧妃一脸怜爱地看着怀里的孩子,道:“不错,本宫很欢喜。”
就在这同一时间里,后宫御花园里,贤妃正和魏王一道走着。
“今上前些日子,又问起本宫来,本宫就只好招你入宫来问道问道。”贤妃娘娘一脸和善,如长嫂一般,她瞧了眼李云霁,“不知,魏王想得如何了?”
距离那次相看仕女,已经过去了两月,其中几个世家也探了探贤妃的口风,奈何要娶老婆的可不是娘娘,他们有所不知,他们真正该下功夫的人,莫说考虑,恐怕早已忘了当日那几个姑娘的模样。
李云霁最近沉湎在玩乐之中,这才想起娘娘嘱咐之事,虽明了今上和贤妃一片好意,可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因此,便止步朝娘娘拜道:“臣、臣有亏……不敢耽、耽误他、他人。”
“王爷不必如此,快快起来。”贤妃虚扶了一下魏王,看了看他,轻叹了声,“本宫也不觉意外,毕竟缘分之事,怎可强求。”她随即又笑,“这姻缘也是奇怪,越是汲汲以求,便越是求而不得。若是随遇而安,搞不好,还会有意外之喜。”
李云霁隐约觉得娘娘此话另有深意,边走边暗中琢磨。缘分之事不可强求,他却又想到,一个少年曾经对他说过,相逢即是有缘。那么说的话,他和徐宝璋,是不是便算有缘——熟料,说曹cao,曹cao就到。
就看一个太监走过来道:“娘娘,镇平侯和徐小公子正好入宫见太子侧妃,知道娘娘在此,特意过来请安。”
娘娘还未有表示,李云霁就倏地一震,他下意识地看向那那一处,就见不远的长廊上,镇平侯携着一个少年走来,可不正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徐宝璋。
紧接着,就听见贤妃娘娘道:“快去请侯爷和小公子过来。”
——这下子,李云霁可是真的叫破喉咙,也c-h-a翅难飞了。
第10章 金风玉露 (十)
徐宝璋跟着父亲来到凉亭里,一双灵动的大眼悄悄一扫,就见亭子里除了贤妃娘娘之外,还有个“许久不见”的魏王。
镇平侯止于数步外,便朝亭中二人躬身拜道:“微臣见过贤妃娘娘、见过魏王。”
本朝男子并不流行蓄须,镇平侯尽管年过半百,面上仍收拾得干净,徐氏又多是美男子,因此实在看不出镇平侯都已经是个当外公的人了。
徐宝璋毕竟无官职在身,见到贵人就要跪下来:“圜圜见过娘娘、见过王爷。”少年脆生生的声音在亭子里回荡,众多仕女公子里,贤妃素来偏疼徐家的小公子,忙让二人起身:“快起来罢,不必多礼。”
徐宝璋却在此时一抬眼,目光和前头那一道眼神擦撞而过。却看魏王侧着脸庞,咳了两声,说了句:“起……起罢。”
这个魏王……怎么老是怪怪的。寡言少语不说,现在连正眼看人都不看了。
徐宝璋困惑地想着,直到前头的父亲沉声一唤:“圜儿。”
少年这才回过神来,忙道:“谢谢娘娘、王爷。”
徐宝璋起身站在父亲的身旁,贤妃便同镇平侯寒暄起来。镇平侯是今上的心腹臣子,又用一只眼给大郑换来了边疆平静,今上对侯爷素来是亲厚有加。这些年,今上一直琢磨着再给侯爷加封,不过镇平侯如今鲜少过问朝堂事,多多少少有些致仕还乡、卸甲归田之意。
贤妃道:“这阵子天气忽热忽冷,今上一直惦念着徐卿的身子,先前听说你身子微恙,就想遣太医去府上给你瞧瞧。”
“谢陛下和娘娘关心,微臣不过是感染风寒,歇了两日便全好,毋须劳烦太医。”
武人身子终究结实些,贤妃颔了颔首,不知想到什么,笑道:“说来,上元节时,徐诰命入宫,本宫观他身子已经恢复了元气,如今徐府上都是公子,正好这两年间再添个女儿,凑个儿女双全。”
提及自家院君,镇平侯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贤妃膝下无子女,难免爱凑这份热闹。二人这一头闲话家常,另一头,徐宝璋一双眼却不住瞧着魏王——
说来,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这魏王爷好似在躲着他似的,两只眼老看着其他地方。他越是躲,徐宝璋就越是好奇,一开始还偷偷摸摸地打量,后来发现,他转左,魏王就看右,他瞧右,魏王爷就面朝下,反正死活不跟他对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