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鼻尖抵在焦磊手心,有股浓浓的烟味儿,皮肤干燥温热,手茧挺厚,估计最近集训没少上手示范。
齐然被焦磊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司小年想笑不敢笑,抓过齐然按在周饼脑袋上的手揣进自己大衣兜里,揶揄焦磊却是对着齐然说的:“以后再想动手,提前给我个眼神儿,傻鸟。”护犊子谁不会,嘁!
焦磊被司小年揶揄的耳根泛红,无奈地抬起周饼的头,翻手看自己手背上粘的都是米饭。
周饼一脸嫌弃地撇嘴:“烟味真重!你用烟泡澡了?”他说着放下筷子,抓过焦磊的手把他手背上的米饭一粒粒捏下来填进自己嘴里,边摘米粒边嘟哝:“你这手,真是糙的可以了……”
齐然看得直咧嘴,边往外走边说:“周饼你还能更恶心点!直接舔得了!”
周饼无视他哥嘴毒,摘完米粒冲齐然背影呲牙咧嘴做鬼脸,转过头也不看焦磊,推推菜埋头催促道:“快点吃,凉了,我下午还有课。”
周饼扒了半碗饭进去,旁边的人还没动筷,他感觉嘴里嚼的是心脏,嚼劲还挺好,越嚼跳的越快,越嚼跳的越凶。旁边那两道凝视他的目光就没动过,他快要顶不住了……吃饭求你了,快吃求你了……
“当!”
最终还是没顶住那两束目光,败下阵来,周饼将碗一放起身要走。可起了一半又被猛地一拽,拉了回去。两根修长的手指成倍地在他眼前放大,直到耳边的青发茬被不轻不重的扯了一下。
焦磊一直盯着指尖的饭粒,好像在思考吃不吃,这个问题他一直思考了一分多钟。
周饼抽了抽被攥紧的手腕。他垂眼盯着面前狼藉的空碗,焦磊垂眸盯着指腹上托起的米粒——估计是齐然按他脑袋时粘在鬓发上的。
时间凝固,滴落如琥珀。
许多年后,想到这一天,周饼问焦磊当时在想什么,焦磊惜字如金道“想你为什么不看我。”
泪,笑着流和哭着流,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痛彻心扉。
静默通常有两种解读,一是默许,二是默拒。
周饼聪明反被聪明误地怀抱第二种,揩掉眼尾的s-hi润去上课了。
……
这年的初雪连着下了一整夜一白天,鹅毛大雪,飞飞扬扬,自由自在。
“这人到底等哪位小姐姐?小姐姐太瘠薄有面子了吧!”周饼室友跑到窗边看完又跑回来嘚啵。
“系花中午让饼爷给弄哭了,这会儿不知道躲在哪儿嘤嘤嘤,不会在等系花吧。”有人c-h-a话说。
周饼全没听见,因为带着耳机音乐震耳欲聋,他现在特别需要躁动的氛围,否则一安静下来整个人如坠冰窟,没一处有温度的皮肤。
他失魂落魄地摸了摸鼻尖,贪婪地嗅了嗅摸过鼻尖的指腹,他想他他妈就是个疯子!等个屁!那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傻逼!
心里骂完,想到那张万年不化的脸,顿时颓了,眼睛一眯觉得自己没出息的人神共愤。
室友拍拍周饼:“怎么又趴下了,是不是发烧了?”
周饼心道,你丫才发s_ao了!呸,发烧了!
上完后半节课,天已经黑了,起了大风,屋外狂风呜鸣叫的瘆人。
周饼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耷拉着脑袋穿过长长地走廊,脚步拖拖沓沓,耳机一个塞着一个垂着,书包肩带一个攥着一个垂着,羽绒服大敞四开,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颓”。
飘到一楼,有个女生匆匆往外跑,撞了他一下,一个不到160的娇小女生撞得他一个186的男生趔趄的差点趴地上。
女生也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是扶还是不扶。
周饼撩眼皮歉意地笑笑,抬下巴指指玻璃门外站着一个男生,男生怀里抱着一件大衣。
“等你的?”
“嗯,对……”
“我没事,没站稳,走吧。”
女生同样回以歉意的微笑,跑向门外的男生。等在门外的男生撑开怀里的大衣兜头裹住娇小的女生,搂着裹成粽子的女生匆匆走了。
风再大,雪再大,天再黑,有人等你……周饼自嘲地一笑,喃喃自语:“真他妈幸福。”
推门出去,夜漆黑,雪片如刀,狂风吹的人站都站不稳。
大敞四开的羽绒服外套没一会儿就吹的露了两肩,薄薄的羊毛衫简直比单层的卫生纸还薄,周饼挺好奇怎么没感觉多冷呢?
看来他马上能立地成佛了,现在温度对他来说都不是事儿。
脚步虚浮地飘下台阶,飘向校园中轴路,隐约看见正对面的树下立着一个人,高高大大,一身白。
看清树下的人,周饼的心脏顷刻间碎成雪片,哗啦啦随狂风吹的一点渣不剩,血腥味满口。这才是雪人,当之无愧的雪人。脚下积雪已经没过脚踝,肩上、头上的积雪都有一掌的厚度,看来很久没挪过步子了。
周饼大步走过去,怒火冲天,将书包“砰!”地砸在焦磊脚下,雪沫四起,两人中间顿时飞起了一道屏障。
“你在这做什么?!”周饼拼命压下内眼角拧着眉头,他怕,非常怕稍稍睁大一点点眼睛,眼泪就能夺眶而出。
焦磊好像冻成了一座人形雕塑,没有温度,没有情感,甚至没有肢体语言,如果不是那对儿看见周饼后痴痴的目光,周饼会即刻宣布“此人已挂!”。
“你在折磨我吗?!”他狠狠戳着自己心口质问。
“啊?!”声嘶力竭的一声叱咤。
“需要我彻底消失吗?不许纠缠对不对?!不见你、不想你、不喜欢你可以了吗?!有多远滚多远对吗?你想让我怎么做!你说!你说我就照做!”话到最后变成了凄厉的恳求——只要你想,全部答应你!
字字锋利如剑,出口时先划破了周饼的唇,飘过焦磊耳畔刺破了他的皮。
两个人,一个面如泥塑眼如明灯,一个狰狞可怖眼底血红。
焦磊于他,就像一个在无边黑夜里葬送了唯一亲人又在茫茫风雪中走失的孩子。这个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肉般的孩子天南海北地流浪,不曾停歇,直至遇见了他。可这个孩子全部的勇气都在“葬送”和“走失”中耗光了,于是远远地尾随着他,忽远忽近,忽冷忽热,生怕一脚不慎又是万劫不复的“葬送”和“走失”。
狂风呜鸣,大雪纷飞,泪落成冰。
焦磊:“还要我么?”
一句话,冰消雪融,狂风骤停。
周饼:“要!”
……
两年后。
神神道道的语文老师下课后直奔家里,进屋就见某大只坐在沙发上全情投入地看第八遍复联三。
这大概就是焦磊的脾x_ing,长情到让周饼好气又窃喜。
他现在是二中高一的教师,职业他很喜欢。当时可供选择的学校有几所,他还是选择了二中。他和焦磊在二中有太多回忆,不论好的还是坏的。焦磊的回忆里肯定不止有他,可他的回忆里只有焦磊。
所以值得。
“别看了焦老师,先给我煮两包面。”周饼进屋看见人就催。
焦磊暂停他的复联三,在周饼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经过他身边时在他胸前拧了一下。
周饼捂着胸佯装惨叫:“嗷嗷嗷~~~~”嗷完了又提醒:“蛋!蛋!别忘了加两颗蛋!”
还没走到厨房的焦磊大步返回,停在周饼一旁,兜住他后脑勺,力气齐大的将周饼的脸贴向自己裤链前,一本正经地浪:“等不及先吃它俩。”
周饼一直觉得焦磊属于爷们中的战斗机,就现在这个爷们啷叽的熊样能让他一秒血槽清空,贫血致死。
他保持九十度鞠躬姿势,快速地拉开鼻尖顶着的裤链,在焦磊来不及后撤屁股时,“嗷呜”一口咬住,一击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