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郎小心接过,掖在怀中。六郎便下山回城,暂且不提。
☆、竹林归隐
八郎延顺独自留在石径竹林,但见明月当空,繁星满天,秋意甚浓,此间竟无所想,只是怅然伫立于石桌前。为自己倒满一杯酒,入口极涩,不住咂唇。但闻身后脚步声响,不久来到近前,便被人从身后抱住。
杨延顺放下酒杯,手搭在耶律休哥双手之上,并未回首,只是问道:”此间唯剩你我二人...也算是清静了许多。“
耶律休哥:“是呀,只剩你我二人。”
杨延顺:“铁筝,陪我坐上片刻可好?”
“有何不可。”耶律休哥坐下石凳,杨延顺亦坐在一旁。清风拂面,顿时清醒了许多,便道:“中秋之夜,北国之月亦照南国,辽人也好,宋人也罢,不都享受中秋佳节,何故频生战事,非要一争高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本是同根生?天下也只有你杨八郎会如此作想吧?”耶律休哥笑道。
杨延顺:“非也非也。天下作此想之人必不在少数,只不过......”。
“不过什么?”耶律休哥追问道。
“不过,此等人皆如我一般,无心去理甚国家大事,只想安守田园,陪伴妻儿老小,亦或纵情山水,放浪形骸罢了。”杨延顺答道。
耶律休哥:”宋人不是讲’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
“哪个宋人讲的?“杨延顺问道。
耶律休哥:“我怎会知道!”
杨延顺硬眉一皱,道:“应该是‘天下太平,匹夫有责!”
说罢,又饮了酒一杯,转头看去,耶律休哥面色苍白,依有病态,忙道:“铁筝,你身体尚未全然康复,此处秋寒不弱,你又不能饮酒抵抗,我们还是早些回屋为好,以免你病情加重。”
后者点点头,没在言语,两人遂相扶回到庙中斋房,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二人辞别了庙中沙弥,相伴下山,来到遂州城内,此时战事不紧,城门尚可开放,边关百姓如常日一般劳作生活。久居边关的他们似乎早已不怕战争的残酷,战事一起,便放下手中一切繁务,守城扼关。战事一退,便还原本来角色,经商的经商,劳作的劳作,回归平淡生活。
话说二人寻回一字赖脚玉麒麟,又置办了一车货物,辗转来到了遂州城南门的一处僻静小巷。走到巷口的第三家,杨延顺敲了敲门板。耶律休哥甚是不解,问道:“你带我到这儿干嘛?这又是谁家?”
杨延顺一笑,答道:“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耶律休哥也未再追问,二人站在门前等待。不多时便听到门内院中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门板被人拉开一条缝隙,自里面探出一颗白首,望着两人片刻,突然开口问道:“是杨公子吗?”声音迟缓干涩。
二人闻声抬眼望去,就见面前站着一位老人,满头白发苍苍,面如古铜,老态龙钟。杨延顺连忙答道:“李伯,正是在下!”
李伯恭敬道:“恕老朽不周,让二位公子久等了。这人年纪大了,腿脚不灵活,记x_ing也就不好了。杨公子,您二位快快进来吧。”说完将门打开,侧身让过二人。
杨延顺道:“无碍。”
三人依次进了屋内,分宾主落座。其实就是坐在了三把木椅子上,耶律休哥环顾屋内,甚是简朴,若是没有这几把木椅外加一张木桌,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身后应该是一个卧房,房门上挂着深蓝色的布帘,并没有见到这家人的女主人,想必是个独居的老人。
再说李伯,此时不知从哪里端来了一壶凉茶,放在桌上,杨延顺尝了一口,耶律休哥确实没有勇气去尝。毕竟没有谁会直接对着壶嘴喝茶的,除了杨八郎。
李伯坐在八朗面前,道:“杨公子,老朽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杨延顺:“最近杂事繁忙,难以抽身,让李伯久等了。”说完自怀中掏出三十两银子,放在木桌之上,推到李伯面前,继续道:”这是购屋的三十两,加上之前的定金五两,共计三十五两,您老清点一下。”
李伯见到银两,摆了摆手,道:“杨公子,上次你交了定金离开后,老朽思量多时,常言道‘攒下黄金几百斗,临死不能带分文’。我一个老头子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还要那么多钱财何用?徒招灾祸罢了。所以,老朽只收五两定金便可。”说罢,起身回到卧房,时刻不多,挑帘出来,手中多了一张黄纸。
“杨公子,这是房契,你拿去吧。”李伯道。
杨延顺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又丢在桌上,道:“李伯,这东西想必我也不需要,双王爷会替我收好的,对吧?”
说罢,杨延顺起身离去,耶律休哥随时不明就里,也值得尾随离开。二人离去之后,李伯慌忙跪倒在地,面向屋内,道:“老朽无能,还是被杨大人看穿了,千岁爷恕罪!”
良久,屋内走出一人,眼望屋外木门,道:“无碍。”
遂州城外,杨延顺和耶律休哥坐在马车之上,载着一车货物向远处驶去,马车旁是两匹骏马,正是一字赖脚玉麒麟和抱月乌夹寨。抱月乌夹寨似是十分喜换玉麒麟,不停地围着它打转,时而跑到前方又折返回到玉麒麟身边,时而绕到玉麒麟身后,去嗅玉麒麟马尾。不过玉麒麟似是不太喜欢这个新朋友,不停打着响鼻,警告那匹体态异常,不修边幅的‘乌龙驹’不要靠近自己。
再说耶律休哥,倚在杨延顺身边,问道:“八郎,方才你买的是什么房子啊?”
杨延顺答道:“我答应过你,要和你归隐山林,没有房子,我们住什么啊?所以刚到遂州城时,我就向人打听,知道南门的李伯在城外竹林中有间小屋,便去下了订金,等你我再无世间杂事缠身,就一起去做个竹林隐士!”
“想不到你早已有打算,看来本于越还真没看错你,我的常衮大人!”
“那是自然!于越大人,可知道咱们还有多久能到竹林小屋?”
“我虽不知,但也不急。不过,我的玉麒麟好像着急了?”
“哦?它急什么?”
“急着摆脱那匹和你一个德行的乌龙驹啊!”
☆、于越下厨
话说杨延顺与耶律休哥走到竹林前时,但见竹黄叶枯,秋风瑟瑟,竟是一幅凄寒之景。耶律休哥不禁向杨延顺怀中缩了一缩。马车碾压过枯叶,尽是岁月消磨的声响。
二人皆是沉默不语,两匹战马亦是甚为乖巧地跟在车后。继续向竹林深处驶去,约半柱香时间,眼前风景立转。但见一条斜径幽远,周围竹林竟有新绿之色,叶青如萍,风摇枝摆,婆娑如画。正如南宋陆放翁诗云:“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沿着小径向前,忽见一房新屋,木质漆金,屋旁已有人开垦出的田园花圃。二人跳下马车,绕到屋后,一潭清池静如明镜。再回到屋前,推门而进,小屋恬静清新,桌椅崭新,花梨窗棂。走进内室,有张侧榻安放于床边。支开木窗,便是那潭清池。秋景如诗,尽收眼底。当轻风潜入屋内时,耳边便有风铃作响,清脆悦耳,宛如天音。
耶律休哥鹰目一弯,喜出望外,称赞道:“看不出常衮大人还真会挑,此地颇合我心,在此终老也是不错的选择!”
杨延顺点点头,没有说话,因他心中明了,恐怕这一切都是呼延佩显为自己置办的。
书中代言,早在呼延佩显得知杨八郎尚在人世,并且已回到遂州城时,他便派人在此林间置办木屋田园,这里的一切都是呼延佩显亲自督造的:屋前的竹林,屋后的池塘,甚至是屋内桌椅的位置都是呼延佩显一一指定,几乎一切都是依着杨延顺所好。他本想杨八郎归来与自己相见,共同抵御辽兵,待战事一了,便想辞官不做,与八哥终老山林。怎知世事难料,空以一腔热忱安排好了一切,到头来却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耶律休哥此时已经躺在床榻之上,却被杨延顺一把拉起,道:“铁筝,现在还不能休息,我们还要稍作收拾,况且屋外还有一车货物尚未安置呢。”
“那你就去搬嘛!”
“马还没喂呢?”
“放到竹林里自己吃去吧!”
“晚饭还没做呢?”
“你去做呗!”
“衣服还没脱呢?”
“你帮我脱了。”
“好啊好啊!”
“慢着!你脱我衣服干什么!”
“你不是要休息嘛,我给你侍寝啊!”
“停!我还是去喂马吧!”
说完耶律休哥跳下榻来,到院中去寻马匹。杨延顺则是暗笑一声,也走出屋来,安置杂物。两人各忙各的,只不过杨延顺忙了一下午的家务活,耶律休哥放了一下午的马。
到了傍晚时分,夕阳暗淡,耶律休哥牵着两匹骏马归来,正望见杨延顺站在池中寻找着什么,便笑道:“大常衮好兴致啊,居然独自一人在戏水?”
杨延顺闻言看了一眼耶律休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猛然扎进池水之中,吓了耶律休哥一跳,急忙跑到水边去看。就见池水咕咚咕咚冒了些气泡,紧接着杨延顺突然从水中窜出,手中多了一尾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