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顺看在眼里,又饮了一口酒,尽是铁马金戈、肝肠寸断之味,不知道这金寡妇在人前多少辛酸,尽皆化为了人后的夜半泪流。一个女子受尽世间难,尝遍人生苦,用泪水酿出的美酒,又岂能不醉人!
杨延顺一碗下肚,竟也是头晕目眩,醉态俨然。他又着金寡妇倒了一碗酒,问道:“这佳酿可有名字?”
“还没有呢,”金寡妇答道。
杨延顺:“现在有了!就叫‘美人泪’!”
“三家醉,十里香,美人泪!金老板好手艺呀,这般美酒,当真称得上是天下无双!”柳舒畅说着看向金寡妇,哪知身旁杨延顺‘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手举酒碗,摇摇晃晃,面朝北方,醉道:“美人泪,杯中酒,征人长叹马长嘶。君不知,娇娘薄衫s-hi。”说完一饮而尽,手中酒碗摔落,杨延顺倒在地上,醉的不省人事。
金寡妇看着杨延顺,眼中已无厌恶之色,尽是哀楚,叹道:“想来这位军爷也是战争的苦主,如若不然,怎品得出我这酒中滋味。”
柳舒畅:“我这文兄一连饮了你两碗酒方才醉倒,也算是酒量极高之人了!”
金寡妇:“倒是白五爷,怎么滴酒未尽呀?莫不是奴家我这‘美人泪’配不上您的口味?”
柳舒畅闻言大笑,道:“非也非也,只怪在下酒量太浅,难以消受呀!不过...金老板怎识得我的身份?”
金寡妇:“在这江浙地界开店的江湖人,有谁敢不识得你白五爷呀?”
“哈哈!金老板说笑了,不过...我这两位兄弟都醉倒在你这了,可如何是好呀?”柳舒畅问道。
金寡妇:“不如将二位公子抬至奴家的小院歇息,待奴家煮了醒酒汤,便可解酒醒来了。”
“甚好!劳烦金老板了!”说完,柳舒畅抬其杨延顺,金寡妇扶起颜查散,四人向南行了百十余步,便见路旁闪出一个小院,一间木屋,甚是简单。将醉倒的二人扶进屋内,放于床榻之上,随后金寡妇煮了醒酒汤,喂了颜查散,又交于柳舒畅,由后者喂了杨延顺。
约过了大半个时辰,杨延顺最先醒来,看看身旁依旧未醒的颜查散,轻轻下了床榻。屋内无人,桌上有一盏茶,杨延顺端起喝罢,推门走出,便见院中有一棵桃花树,正值春意正浓之际,桃花开得绚烂多姿,煞是好看,时不时有桃花落下,缤纷夺目。这棵桃树倒是与天波府、大哥杨延平的院内一般惹人喜爱,杨延顺如是想到。
树下坐有一人,正是柳舒畅,就见他面如美玉、清秀可人,此时正手中拿着金寡妇那把柳叶泼风刀仔细打量着。
杨延顺走上前去,笑道:“这可算是一把宝刀?”
柳舒畅闻言抬目一看,见到杨延顺,答道:“不算宝刀,但的确是一把好刀。”
杨延顺:“习武之人,重于自身,而非兵刃,宝刀虽好,钢刀亦是不差丝毫!”
柳舒畅摇摇头,道:“文兄有所不知,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当年,可在这兵刃上吃过亏呢!”
“哦?柳兄可否详细说与我听?”杨延顺颇感兴趣。
柳舒畅点点头,远望他处,叹道:“当年,我初入江湖,便遇到了一个人。他是个开封府的衙役,武艺高强,容貌端庄,人品极佳。”
“想来柳兄对这人极为敬佩了?”杨延顺揶揄道。
“是呀!”柳舒畅答道:“此乃我生平敬重的第一人!不过...当时年少,只欲与其一争高下!”
杨延顺坐在柳舒畅一旁,仔细倾听,柳舒畅则继续讲道:“可是他却从不与我交手,每次见面只谈心情、抱负、理想。他那人是个死脑筋,只想着保护他的大人查案,从不在意他人。”
柳舒畅:“每当我提及要与他切磋武艺时,他都避而不谈,甚至转身就走。我当然不应,后来,我想了办法,终于得偿夙愿!你可知我怎么做到?”
杨延顺嘴角一动,道:“挟持开封府那位大人!”
“不错!”柳舒畅兴高采烈道:“有一晚我大闹开封府,挟持那个大人,逼他出手与我一较高下!”
杨延顺:“结果如何?”
柳舒畅叹息一声,道:“可惜我没有一把宝刀,只有一把钢刀在手,后被他的宝剑巨阙斩断了刃,只得退去。”
“巨阙?这不是传说的神兵利刃吗?”杨延顺疑道。
柳舒畅:“不是传说,的确有这把宝剑,就在他手中。”
“你们后来还有见面吗?”“未曾再见。”“可曾想他?”“夜夜在想。”“那又为何不去寻他?”“再次相见,恐怕他就是为取我x_ing命而来。”
杨延顺未再搭言,只是兀自想着柳舒畅所说的话,恐怕,那手握巨阙的开封府衙役,此时正苦苦地找寻于他,当然了,不是要杀他。
☆、结义金兰
农家小院,斜阳渐落。
杨延顺与柳舒畅二人在院中桃花树下交谈良久,忽闻房门作响,但见颜查散自屋内走出,“让两位大哥久等了,小弟不胜酒力,不曾想竟一醉至此!”
杨延顺哈哈大笑道:“贤弟醒来就好!不若我们再喝上几坛美酒?”
“不了不了!”颜查散急忙摆手道,又打量小院一番,问道:“这是谁家的小院,如此干净整洁,这棵桃树也甚是惹人喜爱!”
柳舒畅:“这乃是金老板的小院,方才颜兄可是睡在金老板的床榻上呢!想必定是温暖宜人啦?”
颜查散闻言错愕,夕阳映下,照得面色发红,杨柳二人便是哈哈大笑。
颜查散只得转移话题,却又不知说何为好,忽见一片桃花飘下,两片三片四五片,片片嫣然,如同花雨,好不凄美!
树下三人尽皆无言,只是望着散落的桃花出神,各有一番心事。
突然颜查散眉目一转,开口道:“此情此景实属罕见,若不珍惜良辰岂不是辜负了这棵桃树的美意?”
“哦?不知颜兄所言为何?”柳舒畅问道。
颜查散:“我等三人既引为知己,又为何不效仿古人,在此桃花树下、落英之中,焚香拜天,义结金兰!”
话音一落,就听院外一声叫好,三人望去,正是金寡妇归来。走进院内,轻摇腰肢,来到三人面前,“若是三位公子有意在这桃花树下结拜为兄弟,奴家愿准备香炉祭品,美酒杯盘!”
柳舒畅率先开口应道:“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二位若不嫌弃,我愿意结义贤良,与诸兄称兄道弟,共看世间繁华!”
“太好啦!文大哥,你愿意吗?”颜查散开心地问道。
杨延顺一愣,结义?若你们二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恐怕就...他想到这里,不禁面露苦楚,颜柳二人一见急忙问道:“文兄不愿意吗?”
杨延顺摇摇头,看看柳舒畅又看看颜查散,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说道:“两位贤兄,实不相瞒,文桀绝非你们所想的那般简单,我罪孽深重,却又有苦难言,世人皆是避之不及,你二位还想与我结拜吗?”
柳舒畅闻言正色道:“文兄,我自问向来是不拘泥世俗,只要你我x_ing情相投,口味相对,无论你是天王老子还是江洋大盗,我都愿与你引为知己,称兄道弟!”说完一手拽住杨延顺。颜查散也道:“文大哥,我一向敬重你的为人,无论你是谁,我都愿认你为兄!”说着也拽住杨延顺,三人握拳,六目相对。杨延顺重重顿首,“既然如此,我等三人便在此结义金兰!”
三人主意已定,便托金寡妇找来香炉香案,摆好祭品,焚香烧纸,上拜苍天,下拜厚土,于桃花树下跪倒,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三人相扶起身,互相通告了年龄,以柳舒畅最为年长,拜为大哥,杨延顺次之,排行第二,颜查散最小,成了三弟。
杨延顺端起香案上的酒杯,道:“大哥、三弟,我敬你们两位!”说着一饮而尽,柳舒畅举杯回应,随后又敬二弟三弟,这可苦了颜查散,他刚刚酒醒,这下又要大醉了!好在杨柳二人皆知其酒量不佳,又是自家兄弟,怕他伤了身体,便只允其少酌几口。更有金寡妇早已在一旁煮好了醒酒汤,时刻准备为兄弟三人解酒。
时辰不多,日落西山,月打东发,桃花树下兄弟三人早已忘了时间,依旧高谈笑论。就听杨延顺说道:“大哥、三弟,你我三人互为知己,又有八拜之交,切要记住“宁学桃园三结义,不效瓦岗一炉香!”
颜查散心中不解,便问道:“二哥,此话是何寓意?”
杨延顺解释道:“想当初,东汉末年,刘、关、张三人于桃园结义,三个头磕在地上,从此互为异姓兄弟,雅赛同胞,千古留名,万古流芳!这正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柳舒畅闻言点点头,“不错,我等应向古人看齐!”
颜查散又问道:“那什么叫做‘不效瓦岗一炉香’呢?”
杨延顺饮了口酒,润润嗓子,继续道:“隋末唐初,贾家楼四十六友结义,也互为异姓兄弟,而后建立了瓦岗寨,起兵反隋,创立大魏王朝!但最后为了共同的利益,瓦岗寨降了李唐,大魏王朝冰消瓦解,四十六友亦是死的死、降的降,我们切不可效仿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