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继业与呼延赞对视一眼,又忙问道:“那副将可有带个孩子?”“没有看清,不过。。。是好像背个孩子!”
杨继业与呼延赞连忙翻身上马,带领一队人马奔出太原城,向北方追去。
却说太原城北,一员副将盔歪甲斜,浑身是血,手中一杆八宝黑缨枪,怀中抱着一个孩子,正催着战马向不远处的村庄跑去。此人正是太原城副将文锦文颜台。
夜色已黑,文锦拍马进村,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下马叩门。不多时门被打开,里面一个妇人,两人一见面,那妇人不禁惊呼:“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小声点!”文锦连忙进门,又将门反锁住,随着妇人来到屋内,将怀中的孩子放在床上,床的另一头同样是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
文锦坐在木椅上,将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紧接着两行热泪滚落。那名妇人看到,连忙询问:“老爷,发生什么事了?这孩子又是谁的?”
文锦一声长叹,痛道:太原城破,将军力战而死,这是他的孩子。他明知太原城守不住了,故而昨夜将孩子托付给我,求我照料。”
“那将军夫人呢?”妇人问道。
文锦:“城破之时,夫人自尽而死。”
那妇人还欲说什么,忽闻门外战马嘶鸣,火把簇动,不禁大惊失色,只听外面有人喊道:“文锦,我知道你在里面!快把王子鸣之子交出来!我杨继业与王子鸣也算是故交,愿代他将此子抚养成人!”
又听一人高声道:“我呼延赞与王贤弟情深义厚,你还有何不放心的!”
屋内文锦一声冷哼,心道:将军便是错交了你们这些无义之徒才会惨死的,我又怎能把将军之子交于你们认贼作父!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也打不过杨继业、呼延赞两人,这可如何是好!
忧虑之间,双眼落在床上的两个孩子身上,心中忽生一计,便大步走向床边,抱起牙床里侧的孩子。
“儿呀,别怪为父心狠,只因将军临终托孤,我文颜台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否则怎对得起将军的知遇之恩!”说完便要出门,却不防被那妇人一把拽住,“老爷不可!那可是你的亲生骨r_ou_啊!你怎能如此做法啊!”
文锦双眉一皱,一把推开面前妇人:“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说完大步出门,来到杨继业面前,将孩子奉上,道:“希望...你们能...妥善照料...此子!”
杨继业接过孩子,坚定道:“请你放心,我们定将此子养育成人!”
说完,带着宋军走了,留下文锦一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又忽闻屋内一声悲呼,连忙跑进屋内,只见那妇人一头撞死在桌角,床上的孩子大哭不止。
文锦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三晃,幸而扶住木椅才不致倒下。走到床边,抱起将军之子,嚎啕大哭。
那一晚,文锦烧了老屋,抱着孩子,星夜逃离太原,向西北跑去。这一去,便再没有回来。
☆、往事如烟尽消散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杨慎
耶律休哥的中军大帐之内,寂静无声。文桀满面泪光,颓然坐在帐中,凄楚之情不言而喻。
杨延顺也是虎目含泪,半响问道:“你是说,我是文锦文颜台之子?”
文桀凄然一笑,道:“不错,我才是王平!你,本应叫做文桀!”
“文桀...怎会是这样...”杨延顺一声哽咽,两行热泪滚落下来。任谁也无法想象发生在两人身上的事情。一个大辽西征参谋,一个西域南兜王,而两人的生父却是有一段如此荡气回肠的往事。
耶律休哥也是沉默不言,心中满是遗憾,想不到二十五年的北汉竟有王子鸣这般举世无双的人。若文桀所说属实,那王子鸣堪称古往今来第一名将,谋略无双,战无不胜!只是可惜当时萧太后没能发现此人,若是能收为己用,那如今的宋辽两国,将是另一番景象了。
不过,更令人吁嗟不已的是那位副将文锦,导出了一场好戏!移花接木,把自己亲生骨r_ou_献了出去,骗过了所有人,独自一人护着王子鸣之子来到了西域。赤胆忠心可昭日月!这是怎样的一个热血男儿,才能有如此气魄,做出此等可歌可泣之事!
再看帐内的两人,相对垂泪无言。耶律休哥便道:“八郎,此等好事,你二人为何还要如此悲伤呀?”
“好事?”杨延顺举目看着耶律休哥,满脸的不解。
耶律休哥笑道:“这怎不算是好事!二十五年前,王子鸣太原托孤,文锦不负所望,凭着一颗赤胆忠心独自一人将文桀养育成人,而且还做了西域的南兜王!而你亦被令公杨继业收为杨家八子,这些年来,想必杨家待你也不薄,还教会了一身的武艺。而今,你和他还有幸相逢,此不是天大的好事?想必王子鸣与你生父文锦,九泉之下也尽皆瞑目无憾了!”
“嗯...可我...”,杨延顺依然无法释怀。
耶律休哥轻笑一声,拉住杨延顺的手,道:“八郎,我知道你所想。你要记住,你不是王平,也不是文桀,你就是你,杨家八郎!当谎言被所有人认同,那么就是事实!二十五年前,文锦骗过了天下人。二十五年后,你便是杨八郎!在宋朝如此,在大辽如此,在我心中,亦是如此!”
杨延顺长叹一声,垂头半响,道:“是呀,我是王平也好,文桀也罢,世人始终还是要叫我杨八郎的!”说完起身来到文桀面前,双手抱拳,问道:“文桀,请问我...我生父文锦...是否还健在?”
文桀拭去泪滴,轻声道:“不在了!五年前就已经离世了。”
“哦。”杨延顺也并未抱有太大期望,随即又问道:“不知他老人家...葬在何处?”
文桀:“南兜王城,后山。”
“还请带我前去!”杨延顺语气诚恳。
文桀点点头,未说其他。杨延顺转身回望耶律休哥一眼,刚想说话,却不想后者依然笑道:“去吧,我已无大碍!”
杨延顺点点头,随着文桀离帐直奔后山。
大帐内,耶律休哥一脸漠然,突然道:“萧天机,你进来吧!”
帐幕一挑,就见一双狐眼,正是军医萧天机。
萧天机进帐跪倒在地:“萧天机见过惕隐大人。”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耶律休哥一指案前盏茶,萧天机连忙起身端起,送到耶律休哥面前,口中说道:“听到了!如果此事为真,那么杨八郎今年可就是二十六岁啦!”
耶律休哥喝着热茶,并未搭言。
萧天机继续道:“活了二十六年,有一天突然被人告知,你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呵,想想还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啊!这移花接木之法,真是让人拍案叫绝!”
耶律休哥也叹道:“哎,真是难为八郎了。”说完又是一阵咳嗽,萧天机连忙上前查看,道:“惕隐大人,养病要紧,您千万不能再为其他的事劳神费力了!”
“无碍!”耶律休哥摆摆手道:“你附耳过来!”
萧天机连忙靠近前去,却不想耶律休哥一把扼住其咽喉,一双鹰目尽显凌厉,“记住,有些话该你说你便说,不该你说的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要知道,我就算把你杀了,萧太后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说完一把松开萧天机,萧天机瘫在榻前不住咳嗽,面色苍白,双眼尽是惊恐,伏在地上哭道:“惕隐大人,天机知错了!”
耶律休哥也不做理会,继续问道:“你把二皇子安排到哪个营去了?”
萧天机:“回大人,二皇子在阿里海牙的钦察营!”
“嗯...也好,让他受些磨难,将来才能有所成就。”耶律休哥叹道:“你起来吧!切记不要过于放肆,特别是在杨八郎面前!”
“天机谨记!”“退下吧!”“是大人!大人...还请您多作歇息,毕竟您现在有伤在身。”“嗯,知道了。”
孤城暮角,引胡笳怨,北风嫣然,飞云黯淡夕阳斜。
杨延顺跪在一座坟茔之前,身边跪着文桀,两人都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静静地看着墓碑,各有一番悲情。
杨延顺心里明白,对于坟茔之内的人,文桀心中的悲痛定然多过自己百倍。二十年的朝夕相伴,他定是已把文锦当为自己的亲生父亲看待。恐怕便是文锦讲出实情之时,他也是不会去接受。正如耶律休哥所言,当谎言被所有人认同,那么就是事实。文桀依旧是文桀,他是西域的文桀,是文锦的文桀。自己也只是杨八郎。
往事如烟,清风吹散。王平,早已随着二十五年前的那些往事,作古尘埃。
想罢多时,杨延顺叩首起身,刚想离去,却被文桀拽住衣袖,“爹爹临终前说,若我有机会与你相见,让我代他问问你,是否会责怪他当年的决定?”
杨延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未作答复。坟茔里埋葬的是王子鸣忠心耿耿的副将文颜台,是与文桀相依为命的父亲文锦,与我,又有何干系?我又能有什么资格去责怪这个男人。
☆、唐经年
杨延顺回到帅帐之时,耶律休哥已然沉睡,便退出帐来,回到自己的参谋大帐。
两日后,楚封关匆忙赶到参谋大帐,道:“杨老弟,西夜琴率军围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