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及说完,就被耶律休哥用手抵住双唇,就听他道:“我不怕。其实有些话,在西夜城时我就想与你说了。”
杨延顺:“什么话?”
耶律休哥将杨延顺拉至身前,附耳道:“我想你带我走!”
“走?去哪里?”“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你若想回大宋,我便陪你去大宋。你若想报仇,我便和你一起去杀潘章!”“为何?”“我早就不想留在辽国了,奈何我为皇室中人,自生下来便肩负着那些厌人的使命。我早就厌烦那种生活了,幸而有你的出现,我枯燥的人生才有了光彩。萧太后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是时候离开了。我曾说过,人就像鱼,周围始终有一层无法逾越的墙,即便它很想出去,但理智告诉它不能。”“它自己是出不去,但我可以帮它!”“那你愿意帮我吗?”“自然愿意!不过...你真的打算离开辽国,舍弃你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于越”之位?”“哼...此等虚名,和你比起来,又算什么呢?”耶律休哥说完抱紧杨延顺,杨延顺也是心中一暖,紧紧搂住怀中的人,轻声问道:“那你打算何时与我南下?”“你打算何时?”“今夜可好?”“正合我意!”
晚风习习,繁星当空,夏季之夜百虫齐鸣,颇显和谐。古定河城城门一开,吊桥放下,一匹白马自城中冲出,在夜色的掩护下一路南下。马上两人尽皆心中欢喜难言,白马跑出四十余里后方才停下,一黑衣人率先跳下马来,抬头笑问道:“铁筝,你若后悔还来得及?”
马上一人红衣如火,两眼含情,一字一顿答道:“我、绝、不、后、悔!”
--第二卷完--
☆、谣言
“紫塞三关隔,黄尘八面通。胡笳吹复起,汉月照还空。杂沓仍随马,萧条暗逐风。将军休拂拭,留点战袍红。”明人邝露的一首《边尘》道出了自古边关之景:军事要冲,胡笳一遍又一遍的响起,两军一次又一次的交战,北风萧条,吹得边关战将军袍咧咧,戎装留尘。
话说宋辽两国边境绵长,北有燕云十六州,中有幽州城、倒马关、雄州城、遂州城、瓦桥关,后方还有代州城、雁门关。宋辽两国久战多年,边关诸城也是夺来再失,失而复得。
自杨家七郎八虎闯幽州之后,幽州城已被夺回,怎奈金沙滩一战,杨家将血战殉国,元帅潘章又陷害忠良,逼死金刀令公杨继业于两狼山,大宋朝再无人可挡辽国铁骑。扫南灭宋兵马大元帅韩昌韩延寿更是趁机一鼓作气,掠夺边关诸城,先吞燕云十六州,后已占领幽州城,又攻破倒马关,直逼雄州城。
这一日,遂州城下,一个黑衣汉子牵着一匹白马自北而来,马上一名男子红衣似火,面上虽有一派风尘之色,但也丝毫掩饰不住其俊美之姿。两人打马入城,见街上行人往来,还算热闹,不禁欣慰。随后二人找了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打尖住店。精明的小二甚是热情,将二人引至后院二楼客房,一脸喜庆,道:“二位爷,这是本店的最后一间客房了,也是最好的一间!不知您二位能否将就一下,住在一起呀?”
黑衣汉子嘴一咧,笑道:“可以可以,小二哥儿辛苦啦!”说着自怀中摸出三两碎银,塞进小二手中。店小二何时见过这么这么多钱,一见这人如此阔气,笑得更加开心,道:“这位爷真是大方,小的多谢啦!”
黑衣汉子答道:“没事,你下去吧!一会儿我二人下去吃饭,你给我们预备个桌子!”
“好咧!二位爷您歇着,小的这就下去准备!”说完,小二一溜烟的跑下楼去。屋内的红衣男子向床榻上一趟,长舒一气:“终于可以歇息了!”
一个时辰后,二人相伴走下楼来,一楼堂内坐满了过往客商、贩夫走卒以及众多江湖人士。黑衣人双眉一皱,叫过小二 ,道:“小二哥儿,我叫你给我准备的酒桌可还有?”
小二闻言一惊,惭愧道:“对不起您呢,您看这店内客人实在是太多了,一直没有空闲的座位呀!”话音一落,就听“啪!”的一声,红衣男子伸手便是一个巴掌,正打在小二脸上,打得小二在原地转了三转。喧嚣的店内一下子便静了下来,尽皆看向此处,黑衣汉子也是暗擦冷汗,连忙往小二手里又塞了三两碎银,道:“小二哥,真是对不住了,我这位朋友脾气不太好!”小二哪敢言语,况且又有银子在手,傻子才不干呢,连忙道歉。
这时,就听店内角落传来一个刚劲有力的声音,“此处尚有两张空位,不知兄台可愿意与我等凑成一桌,共饮一杯酒啊?”
黑衣汉子循声望去,就见一张桌旁坐着三人,话语正是从一中年男子口中说出,连忙拉着红衣男子来到桌前,双手抱拳,笑道:“如此说来,小弟便叨扰各位了!”说着二人便坐下,仔细打量桌旁三人。
面前正中坐着的这位中年男子,面如重枣,两道卧蚕眉,高鼻梁,两片厚唇,颔下五绺短髯,自有一派英雄气魄!旁边还有两人,一人是位老者,面如古铜,两道扫帚眉,一撮山羊胡,满脸皱纹尽显沧桑。自是沉稳如钟。另一人却是个白脸的大汉,腆着肚子,仰着脸,咧着嘴,一副“我怕谁?”的样子,好不有趣。
中年男子也上下打量着二人,看罢问道:“不知二位兄台打哪来啊?”
黑衣汉子忙答道:“咱们从雄州来!”
“哦?雄州?那边是前线啊!打得怎么样了?”白脸大汉急忙问道。
黑衣汉子闻言面色一沉,摇了摇头,道:“打得不好,恐怕雄州城早晚也得丢失。大宋朝毋有良将,空有数万大军,却也难抗韩昌虎狼之师!”
话音一落,便见那白脸大汉一拍桌子,怒道:“谁说我大宋朝没有良将?还有我六哥......”。
话未说完,便听那红面的中年人咳嗽一声,白脸大汉当即不再言语,就听中年人说道:“如今我大宋朝能与韩昌比肩的也就唯有天波杨府的六爷杨郡马了,不过......”。中年人似有难言之情,话说了一半,那名老者接过话来,道:“可惜杨郡马空有一身武艺,也难带领我等大宋军民抗辽杀敌呀!”
那黑衣汉子一听“杨郡马”三字,便是虎躯一震,手中酒水洒落胸前,却也不顾擦拭,忙问道:“不知为何啊?”
老者冷哼一声,道:“皇帝老而昏聩,空有良将,却不让他上阵杀敌,最终导致忠良报国无门。我等眼看辽军践踏边关,却也是无能为力!”
黑衣汉子听后愤然道:“难不成,还是潘章老贼捣鬼!”
此话一出,桌前三人尽是满面疑色,中年人看着他半响,忽然问道:“听兄台口音,不像是边关一带的人氏?”
黑衣汉子笑着答道:“实不相瞒,小弟本是东京汴梁之人,后因家中生变,才浪迹到塞北边关的。此间想来,我已有三年多未曾回归中原之地了。”话音之中尽显凄凉酸楚,那中年人闻言点点头,叹道:“看来近些年来发生的大事,兄台还不知道?”
黑衣汉子一听,连忙拱手道:“还望您为小弟讲说一二!”
中年人饮了一杯酒,道:“自金沙滩一战,宋军损失惨重,杨家将更是老少爷们全都战死疆场,为国尽忠,唯有六爷杨景归来。”说完此话,那中年人竟倒满一杯酒,洒在地上,以敬杨家忠魂!紧接着又继续说道:“杨家将战死沙场,与太师潘章难逃干系,六爷在众多结义兄弟朋友、八王千岁,以及寇天官的帮助下,终于沉冤昭雪,在黑松林手刃仇家潘章,不过也因此被发配云南。后边关战事不断,太宗皇帝只得将其召回,怎奈传闻六爷杨景于途中病逝,不治身亡。 哎!将星陨落,我大宋无望矣!”
此话说出,便见黑衣汉子虎目含泪,众人只道是他惋惜杨家将,也便没有多言,唯有那红衣男子于桌下紧紧握住黑衣汉子的手,眼中尽是关怀之情。
☆、拍蒜瓣
三杯两盏下肚,那白脸大汉便有些酒醉,逞风道:“传闻就是传闻,我坚信,六爷定是没死!他早晚会回来,带着咱爷们上阵杀敌,大败辽军,打得契丹狗抱头鼠窜!特别是那个韩昌韩延寿,我焦大爷一定不会放过他!”
话音一落,哪知那红衣男子一声冷哼,讥笑道:“不自量力!”原来,这红衣人正是大辽于越耶律休哥!而那黑衣汉子也正是杨家八郎,杨延顺!
耶律休哥听得那白脸大汉口出狂言侮辱辽人,自是心中有气,便搭话反驳。就见那白脸大汉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耶律休哥吼道:“你说什么?”
“不自量力!”耶律休哥又是冷冷一句。
此时便是那中年人也是面有愠色,眯着一双丹凤眼,问道:“我观兄台面貌,应该不是中原人吧?”
杨延顺见此情景,连忙打圆场道:“误会,误会,我这位朋友不会说话,还望各位见谅!他是西域人!”
哪知耶律休哥根本不领情,嘴角一勾,道:“我复姓耶律,契丹人!”
此话一出,桌前三人尽皆怒目而视,便是方才那位老者也是面露杀机。杨延顺一见情况不妙,又急忙道:“诸位切莫误会,我这位朋友虽是契丹人,但只是辽国的一个小小的商人,我二人情投意合,此间到此只是看看有甚商机可寻。经商之道,本就没有国界之分,而且我这朋友也是很反对宋辽开战的!”说完又自罚三杯酒,笑道:“这常言说‘难难难道德玄,不对知音不可谈,对了知音谈几句,不对知音枉费舌尖!’诸位朋友想必也知,这世间知音难寻,若是人生有此知音一二人,便是莫大的幸运了!即为知音,又何谈种族之分?小弟自认为,耶律兄便是我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