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剑芒星菱,刷地照亮了整个平城的上空,白袖一阵翻飞,数道星芒剑影如陨石坠落一般夹杂着冷冽之意直直向卓清刺去。卓清轻笑,墨发飘扬,眉梢上挑,持着一把剑径直迎着那取人x_ing命的y-in寒剑锋斩去,漫天剑影瞬间化作遍空的星芒碎片。
两股力量相冲,各自往后退了几步,拿剑的手皆是微微颤动着。
晓星尘挥剑速度极快,夹杂着无尽凌厉的剑意,白衣在夜雾茫茫中翩飞,翻袖泯灭卓清的每一处盅气,卓清拖持着剑,翠袖盎然,剑身巧妙地阻住了直掏自己腹脏的剑尖,一下下抵挡着。不停地拍掷出道道剑气,凌冽地像漫长的风刀霜箭。晓星尘血付霜华,染红的衣袂翩翩若跹,战意几乎遍覆苍穹。剑芒忽然直冲卓清刺去数道,道道凛冽,呼啸着仿佛要刺破浓厚y-in郁的天色。卓清正用剑击碎了一道攻势,另一道极细微的剑芒霎时飞掠过他脸庞,划出一道细致微小的血痕。眉心红光更甚。
晓星尘未重创到他,倒也不恼。卓清拥有着如此大的实力,他也料想到了。
只是,他不能输,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薛洋刚开始,只能听见刀剑相击的猛烈碰撞的声音,后来,竟已能渐渐辩识出刀剑模糊的轮廓和走向了。
卓清眉心红痕愈发鲜明,刚刚化解了晓星尘一套连环剑法后,正要打出一记掌风,胸口处猛地一疼,周身黑气尽数往体内涌去,反噬增强。眉心红痕似欲鲜血将滴。眼睛瞬间眦裂睁大,步伐不稳,胡乱踏了几步,露出了大量破绽。晓星尘一个剑势,他没接稳,就被大力地摔震到了地上。浑身的骨头仿佛散架了一般,心尖上清醒地传来阵阵蚂蚁啮咬的剧痛。头冒冷汗,见晓星尘已然落地向自己走来,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从袖中掏出一只极微小的飞虫,掷向晓星尘。那飞虫乃是他精心炼制的盅毒之一,一旦贴附到人身上,就会化出万千□□嗜其血肉,啃其筋骨。
眼看着晓星尘并未注意到,那飞虫即将攀扯到晓星尘衣襟的时候一一
一把通体流动着青冥色灵力的剑脱手而出,从距离晓星尘不到一寸的面前划过,随着一声沉响,飞虫被牢牢地订死在了墙壁的剑锋上。
那剑柄处,刻着明显的“降灾“二字。
卓清唇边笑意愈发古怪,强行拖着疲痛的身子,将自身灵力都凝聚到一处,狠狠地向此时手无寸铁的薛洋击了一掌。
薛洋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半跪在地上,嘴角缓缓滑下鲜血,胸前的剑伤又迸裂开来,血浸s-hi了一大片胸前的衣襟。
血的腥甜味瞬间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
晓星尘又惊又怒,霜华灵力流转更甚,几乎要刺破这黑夜长空,挥向卓清。
卓清心口剧痛不减反增,脑仁中一片锐利尖嗡的疼痛,先前爆发的灵力透支了他不少体力,此时他周身的黑雾正一点点地消散不见。
晓星尘霜华转瞬,如冷月中的一片寒雪,森冷的杀意尽现,秋风飒沓,一剑刺穿了卓清的心脏。
卓清:“……”
他竟温和而又隐秘地笑了起来,仿佛想起了什么遥远而又温暖的事。
随着他身子落地的一声沉闷,他已经感受不到血液从心脏流失的恐惧,瞳孔一点点涣散无神,嘴唇一点点苍白,半眯的眸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素衣若雪,笑颜昳丽的男子,杏眸弯弯,盈满活力,美好得如那九天之上不谙世事俗尘的淳美星月。
忽然,身体不那么痛了,那人的身影也渐渐模糊,不甚清晰了。
原来,有时,连回忆一个人的音容笑貌,真的能成为一种奢侈。
卓清无力地牵扯出一丝苦笑,眼眸温柔。周身陷入了茫茫黑暗中,恍然间,那人温润的嗓音再一次在耳畔响起。
“你叫什么名字”
“卓……清。”
“哪个卓,哪个清”
“卓越的卓,清风的清。”
已然闭上了眼,渐渐丧失了知觉,周身轻飘飘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甚至包括生命力的流失,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惧。
原来弥留之际,他不是恐惧,也不是贪恋,更不是无奈,只是不停地想着他,白羽。
……
远处,又是一大群白衣修士袭来,看见重伤的薛洋,面自威含怒,正欲上前。
一把剑深扎进了为首修士的脚前,发出重重一声颤响,使他再无法向前迈出一步。熟悉的剑身,正是拂雪,来人是宋岚!晓星尘连忙去扶薛洋,将他靠到自己怀里,用自己的灵力替他疗着伤。薛洋睁着眼,眸中尽是复杂的情绪。
旧事
初春。
寒河初融,枝末还残存着晶莹而细碎的雪,金黄色的太阳光一照,立刻散发出暖意盎然的气息。柳芽已悄然冒出了木层,昂首挺胸地呼吸着漠凉而带有一丝s-hi润的空气。
街头。金黄的太阳照到他一块一块裸露的皮肤上,那衣服已经裂开了好几个口子,破烂得不成样子。就是这样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脸色冻得青白,嘴唇干涸得尽失血色。颤栗着,蜷缩着抱作一团,凄冷的凉风依旧无情地往他身上渗透着,刺痛的寒意覆满了每一处感官。
他就是卓清。本来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卓家二少爷,却因出生时母亲难产血崩而亡被大夫人诬陷道克死了娘。幸而还有个爹保着他,才得以有了立足之地。可随着年龄一天天的增长,每当卓清情绪激动时,眉心处便隐有红光闪现,又加上大夫人的添油加醋,一时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不详之人。虽依旧留在府中,却不能叫自己的亲生父亲为父亲,只准叫老爷,活得像个低等的杂役一般,饱受□□。终于,在他10岁时,父亲去世了。大夫人即刻就把这个自己深恶痛绝的眼中钉给赶了出去,因为那不详的谣言,也没有一个人敢收留他。于是这街头就成了他的家。每天运气好就去捡别人的残羹剩饭,运气不好就嚼些Cao根树叶。春夏秋冬,四季更替,也就只有那一身那天吊唁父亲的白色丧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这更成了他晦气的象征。当他向任何一个人走近时,没有一个人不连忙捂着鼻子嫌恶的走开。所以,每天,他所得到的施舍,连一个铜板都仿佛上天的恩赐,即使那铜板上往往带着路人的鄙夷与厌弃。
任他人口中风月万般美好,于他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救赎,这两个字,他连想都不敢想。
感情,于他,更是遥不可及。
本就是泥土里卑微的尘埃,又怎么敢去奢望夜幕上璀璨的繁星……
直到那个夕阳,那人一袭白衣惊鸿,温润的笑颜,如同从天而降的仙神一般,向他伸出手,从此脱离了这黑暗深渊里的茫茫苦海。
宏伟辉煌的建筑,宛若仙殿楼阁。朱红的砖墙,苍青的篱瓦,两道屋檐仿佛振翅高翔的雄鹰,巍峨浩渺。这便是平城规模最大的修道世家。他呆呆地怔立着,只觉得像在做梦一般。把他带回来的那个少年,年龄跟他差不多,但周身已然散发着浑然天成温润如玉的气质,只一眼,便已知不凡。那少年唇角总是向上扬着,迎着耀目的阳光,精致柔美的侧脸轮廓,一时晃花了卓清的眼。
“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年忽然开口问道,声音轻柔地像一块绵软的天鹅绒。卓清有些慌乱,一抬眸,猛然对上了那少年笑意盈盈的澄澈双眸。他的瞳孔很特别,是琥珀色的,净澈如琉璃,仿佛一块暖黄晶莹的璞玉。“我……”卓清像是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击到了似的,一时失语。
少年笑容越发粲然,面颊微微红了,似是有些腼腆:“我是白羽。你不必怕我,看样子,你跟我还差不多大呢。我刚刚已经禀告了师父,他和众位师兄正从演练场过来呢。待会儿见了他们,如果实在害怕,就只管拉住我。我跟师兄们可不一样。他们都是修道的人,整日打打杀杀,粗莽惯了。不过你要相信他们都没有恶意。就是喜欢惹人玩儿。你报上我的名字,他们就不会再来缠你了”。卓清听着他温熙的语气,莫名感到一阵心安,不觉也感染上了几分笑意。鼓足勇气,想起以前自己偷偷地趴在后山上看侍女教导哥哥的礼仪,尽量模仿得十分像。他太想给这个自称白羽的同龄人留个好印象了。斟酌着语气,尽量使声调听起来庄重:“我叫卓清。”白羽柔声问:“哪个卓,哪个清?”他想了想,回答道:卓越的卓,清风的清。”犹豫几番,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你刚才说,你跟他们不一样,什么意思?”白羽听着他略显干涸沙哑的嗓音,歉意一笑,径直取来一杯茶。瓷白细腻的质感,泛着莲叶的细香,却清冽无比。
"这是什么茶?”卓清就着白羽捧茶杯的手,凝视了一会儿,问。白羽温和地道:“这是每年夏至用莲花花瓣烹煮成的茶水。喏,快尝尝。”卓清接过,碰到他温热的指尖,眼中升腾起一丝温度。啜饮一口,果然不错,滋味极为清甜。白羽微润的嗓音再次响起,轻轻柔柔的,十分动听:“还有,关于你刚才的问题。我是门派里唯一一个学医的弟子,师父也比较关照我一点。所以师兄们都不太敢惹我玩儿。但是,他们也不太经常跟我说话。”话到后半句,似乎有些伤感,眼睫低垂,在眼睑上投下两片淡淡的青色y-in影,像极了两排快要坠落的羽毛。
卓清心中涌上无尽的怜惜,暗暗发誓一定要永远对他好。
…… ……
然而卓清在教内也时常受欺负,他又不愿意让白羽知道自己的软弱无能,所以从来没告诉过他。白羽也曾撞见过几次,生气地斥责那些修士后,又有些责怪地对卓清唠叨一大堆。每当这个时候,卓清就感到十分无地自容,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走,可又不舍得和白羽在一起的时光,只能暗下决心一定要变得更强,把所有欺负过自己的人都一一欺负过来,最好让白羽瞧见,看看自己的进步和威风,为自己挽回一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