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风 作者:程小鹤(下)【完结】(38)

2019-05-18  作者|标签:程小鹤 阴差阳错 青梅竹马 欢喜冤家 复仇

  “嗯。”姚溪暮打了一个哈欠,糊里糊涂道:“我想再睡一会儿,我很困。”

  “睡吧。”江晚舟隔着毯子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问道:“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先预备着。”

  “……牛r-u糕。”姚溪暮嘟囔了一句,便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又睡了过去。江晚舟的手还放在毯子上,见他眯了眼睛,便顺势拥住了他。隔着毯子,也能感受到姚溪暮的身体柔韧而纤细,江晚舟觉得他可怜可爱到了极致,世间幸福莫过于这样抱着他了。回忆起他曾经对自己的痴缠爱恋,竟生出恍然隔世之感。江晚舟梗着一根经,固执的认为他只要人回来了,那心也会跟着慢慢的回来——都是他在外面跑野了,才会跟外人勾勾搭搭。俞星野跟他认识才多久?几个月?一年?我们认识十二年了,他怎么能真的离开我呢?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只要回来就会好的,回来还是我的。

  怀抱着姚溪暮,江晚舟恨不得将他揉掰成一团,整个吞下去。

第90章 我跟你去

  李晖茂是莫名其妙地被请进江晚舟的宅子的,他先前猜到姚溪暮是极有可能被竺怀今抓了去,至于竺怀今为什么要抓姚溪暮,那多半是因为宝藏的事。李晖茂没有想到江晚舟会在他离开之后,会迅速下令各部追查姚溪暮的下落,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落梅山庄。故而一个人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蹿,企图找到姚溪暮的踪迹。

  然而他蹿了一夜,一无所获。直到被墨离请进了江宅,看到了右手经脉被挑的姚溪暮。

  “这是竺怀今弄的?”李晖茂指着他的手腕。

  姚溪暮裹着毯子,头发纷乱,歪在床上,连连点头。

  李晖茂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怒不可遏地开始破口大骂:“直娘贼,天杀的竺怀今,s_ao兔子不要脸,放着卖屁股的正事不干,专门爱挑人经脉。挑断老子的也罢了,竟然敢碰我兄弟!”他滔滔不绝的将竺怀今痛骂了一通,骂的兴致昂扬,最后咬牙切齿的问道:“他人呢?我去把他砍了!”

  “死了,星野杀的。”姚溪暮嘴里嚼着牛r-u糕,在嚼食物的空隙中,哼哼道:“大哥,你过来跟你说话。”

  “死了?”李晖茂先是一愣,似乎没有料到竺怀今会死的这么容易,朝前走了两步,站在姚溪暮的面前,又问了一句:“真死了?”

  姚溪暮低声道:“真死了,死的透透的,脖子都快被切了一半。”他上下扫量了李晖茂,声音越发低不可闻:“大哥你不会舍不得他吧?”

  事实上李晖茂心中真的升起了一股子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舍不得也算不上,又确实些无法接受竺怀今已经死亡的事实,只能笼统而粗略的认定为不是自己弄死的他,心里憋屈,于是他对姚溪暮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没舍不得,只是觉得便宜这狗东西了。”

  姚溪暮仰着头又跟他说了一句什么,李晖茂听他说的含含糊糊,只好挤挤挨挨的过来跟他坐到一起,把耳朵凑到对方唇边,道:“有什么悄悄话跟我说?”

  “我要走。”姚溪暮轻声道:“我不想留在这里,你帮我。”

  李晖茂一挑眉毛,听出了他的意思,点头表示赞同:“你不想留在这里,大哥就带你走。”

  得了姚溪暮的授意,李晖茂跑去跟江晚舟一通胡咧咧,说自己记不得丹脉录里面的具体内容了,不敢贸然给姚溪暮疗伤,在镇江留了这本书的刊印本,这就带姚溪暮过去,就不劳烦江少主照顾了。

  “我照顾我的人,怎么算得上劳烦?”江晚舟冷笑一声,轻而易举地察觉出了姚溪暮想跑的意图,对李晖茂道:“我不辞劳苦,愿意同你们一起去镇江。”

  姚溪暮在屋里偷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忍不住摔门而出,他敷衍了江晚舟一早上,强忍着没有翻脸,无非是想着还有李晖茂这条后路可以走,骗着出门或者偷着跑了。而眼前的情景显然是这最后一条路也没有了,姚溪暮恐慌起来,朝着江晚舟一通大喊大叫,语气偏于气急败坏:“你放过我吧!我受够了!我不要你照顾!”

  江晚舟最恨他说什么都要走的态度,但顾及姚溪暮身上有伤,没有发作,将训斥谩骂的话语咽了回去,岿然不动,由着他气哼哼的发了一通脾气。

  “闹够没有?”江晚舟盯着姚溪暮的脸,姚溪暮唇边颊上还残留着牛r-u糕的糕屑,吵闹样子看上去滑稽又可怜。江晚舟心里饱含了太多的不忍,走上前来牵他的左手,哑着声音道:“跟我回屋去。”

  “我不!”姚溪暮大力甩开,一个闪身躲在李晖茂的身边,近乎哀求的哽咽道:“你放过我吧,我要去找他。他是要去阻止俞太师东渡,要俞太师活着认罪,为枉死的忠臣良将平反,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我必须去。”一说到俞星野,姚溪暮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他知道自己哭成这样很丢人,但老是控制不住。心中十分气苦,简直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颤抖着双手,扶着李晖茂的左臂,把面孔藏在李晖茂的背后,仿佛是要借此遮掩。

  江晚舟沉默不语,深重的悔意如同狂风过境,不知在他心中刮起了第几轮。他沉着脸捂住心口,化身西施,咬紧牙关,闪过无数念头——昔日甜蜜的种种,对应了如今两两无言,未来更是一片虚无缥缈的黯淡,江晚舟在思绪纷飞中没有抓住任何一条意识是关于放弃姚溪暮的。

  他认准了姚溪暮,他是没有办法接受别人的。

  怎么办?江晚舟深深的叹出一口气,心想横竖已经闹成了这样的地步,那就跟他一起去找俞星野吧。

  俞星野若是死了,那也罢了。若是活下来,那两人就光明正大的来一场决战,一切后果听天由命。

  “我放你去。”江晚舟叹了一口气,软声道:“我并没有要将你软禁的意思,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现在你身上还有伤,东奔西跑的,伤口怎么能好呢?而且你断的又是手上的经脉,这不是闹着玩的,更应该仔细养着。你总不愿意让你的右手完全废了,从此连写字练剑都不能吧?”

  此言一出,果然见姚溪暮急促的一喘气,他的侧脸贴着李晖茂的肩膀,伸出左手,苦不堪言的轻轻摸了摸右手手腕。他想笑,嘴角却是下扁的,活生生的憋出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怪模样,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长久的不出声。

  李晖茂作为一个旁观者,颇有趣味的站在二人中间,充当了缓冲的屏障,他丝毫没有觉得尴尬,也没有察觉时间的流逝。他的双手下垂,笼在袖中,随时预备着江晚舟动手,带着姚溪暮夺门而出——在他的意识中,落梅少主已然属于冷漠傲慢,目中无人而且随时翻脸无情的那一类。

  然而江晚舟没有翻脸,对着姚溪暮换上了一副神情款款的嘴脸。那从来缺乏表情的脸上,隐隐浮出笑意,然而笑意浅薄,是从深重的悲哀的苦海中漂起来的梦幻泡影。

  “你执意要去镇江,就让我一起跟着去。”江晚舟见姚溪暮的态度有所软化,趁热打铁道:“此去镇江,都是水路,快船不易雇,而落梅山庄在这条水路上有现成的商船,上面所有的物事都一应俱全,搭乘起来能省却很多麻烦。”

  李晖茂微微偏过头去,嗅到了姚溪暮身上微苦的药味,他悄悄问姚溪暮:“要不听他的?”

  姚溪暮不明白江晚舟的用意,在他的记忆中,江晚舟从来没有这样和声细语的跟自己讲道理,他带着一点怔忪,狐疑的看着江晚舟,看了良久,轻声问道:“你不废我的武功?不会把我关起来?”

  江晚舟绕开李晖茂,走到姚溪暮面前,倾下身去抓住他的左手,说道:“以前确实是我不好,让你受了很多委屈,现在你总要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好好待你。”

  李晖茂察觉到自己这块屏障快要失去作用,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当即往后退了几步,很有眼力见儿的溜走了。姚溪暮的头脑被江晚舟这一番轻怜蜜爱搅的昏昏沉沉,身边又骤然失去了李晖茂这座靠山,只得战战兢兢的独自面对了江晚舟。

  江晚舟看着他的眼睛:“溪暮,你信我。”

  “我……”姚溪暮听到这里,是真的摸不清江晚舟的用意了,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他开口道:“我从来没有不信你呀,只是……”他将手从江晚舟手中抽出来,往后退了两步:“你……在你心中。”他语带踌躇的组织着措辞,最后说出一句:“你跟我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了?”江晚舟故作轻松道:“要不我这就把你的袖子撕去一半,咱们再结个断袖之义?”

  姚溪暮摇摇头:“不是断不断袖的问题,你有落梅山庄这么大的产业,将来是不可能没有继承人的,你总会娶妻生子。”他垂下眼帘,盯着自己受伤的手:“离姐姐希望你过正常人的日子,我不能让她伤心难过。其实我早就这样想过了,只是那时候不懂事,总还是想来缠着你。落梅山庄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不会忘,我得知你一直瞒着我的时候,的确很生气,但真的没有恨过你。那天你能出手为我报仇……”他顿了顿,“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为了我,我是很感谢你的……”

  江晚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这些问题他自己也考虑过,但是因为家里没有长辈能够真正的管制他,唯一一个姐姐又远嫁到了天元门,故而身边虽有人担忧,但无一人当着他面催促他早日成家。

  今日姚溪暮言简意赅的将这一大串的问题抛到了光明处,让江晚舟也不得不切实的考虑起来。两人静默片刻,江晚舟叹了一口气,深觉姚溪暮不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傻孩子了,他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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