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舟记得高一时,他被同桌“不看就绝交”的威胁下,看了一本两个世纪前就很流行的童话书,书里的小王子拥有一颗小小的星球,几步就可以走完一圈的星球。傍晚是小王子一天中最爱的时间,有一天,小王子心情不好,想多看一会夕阳,当太阳要落下去时,他就往前走几步,又要落下去时,他又往前走几步,这样就能一直看到夕阳了。
他读完这一段,探出脑袋一看,正好是傍晚,于是跑到工作室去缠老刀:“我们也去追夕阳吧,明天我和同桌说,一定羡慕死他!”
老刀平时对他学习和生活习惯管的挺严,但在其它事上对他一向纵容,随手就设置了几个参数满足了他。那天,他们一直追着夕阳跑了好几个省,从城市跑到森林深处,停在悬崖上看夕阳照在连绵的杉树林上,接着跑到风吹Cao低的Cao原上,看孩子和牧羊犬赶着成群的绵羊回家,然后跑到一望无际的戈壁滩,看夕阳在碎石子上涂满金色的光芒。他看到最后忘了向同桌炫耀的初衷,只觉得这是这辈子能体验到的最木奉的旅行。如果不是老刀看时间到了,影响了他入睡的生物钟,强制停下了飞船,他觉得他可以一直追到宇宙尽头。
他当时只觉得美好,但到后来自己可以cao纵飞船、帮老刀打下手赚取零花钱时,才发现这样的一次旅行有多奢侈——按给老刀打工的薪水来算,自己打上一辈子的工也才能勉强追两个小时的夕阳。
余舟生日的前一天傍晚,从飞船落满阳光的一扇窗望进去,可以看到一张餐桌,屋子里的两位主人正坐在夕阳里用完成。
今天余舟难得的没有出门,陪余邵在家宅了一天,晚饭还代替管家亲手下了一回厨,做了桌卖相不错的四菜一汤。余邵吃得老怀感慰:“终于也能吃上一顿你做的菜了,不错不错,是长大了。”
余舟翻了个白眼:“别说的我以前没给你做过吃的一样,我高中的时候就用这个换零花钱了好嘛!”
“哦?我就只记得你和老王抢工作,最后每次都把厨房弄得一团糟,增加它工作量。”老王是他们的机器人管家,从余舟被余邵领回家时就已经在余邵身边了,极其能干,备受余邵重视。
余舟不说话了——今天他也把厨房弄得一团糟。
他默默给老刀夹了块排骨,如果不是老王不用吃饭,他都想给它也夹一块。
“对了,明天想怎么过?”
“啊?”
“你生日。想热闹点的,还是简单的?”
“哦……差点忘了。”他忽然想起昨天陆宽问过他后天回不回去——难道是想给自己过生日?他忽然又有点后悔了。怎么又想到他了?余舟反应过来摇摇头,道:“简单点就好,我们两个,再叫上艾米,做几个小菜就行了。哦,我要威斯特的芒果蛋糕,加很多很多芒果。”
“行,知道了。”
“那个……手套的事还有补救吗?”
“理论上是有可能隔绝多巴胺这类情感刺激物产生的信号,但现在还在摸索中,肯定没那么快。这几天你还有用手套吗?”
“当然没用,我现在处于一种名为’陆宽’的病毒隔离期。手套是头号污染源,肯定不会去碰它。”
“哈,那这几天的隔离效果怎样?”
“还不错。不像前几天那样冒傻气,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脸红心跳。”余舟想起这几天对自己的催眠,有些哭笑不得——最近每天晚上,他都会反复告诫自己,陆宽是个增强子,和梁辰一样对恋爱无能的增强子,把他看作一桩木头就行:功能不同,没法恋爱……这样反复自我暗示了几天,效果还不错。
老刀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小舟,你仔细想一想,在同步拷贝体的脑电波之前,你对陆宽有没有一点心动?哪怕是一点点?”
余舟愣了下,脑子里浮现出陆宽第一次过来睡觉的那天晚上,他在被陆宽触碰时,快要烧着的身体——不不,那只是身体顺理成章的反应而已。即使换成宛宛那样和他玩耍,他也会有反应的。这样想着,他摇头否定道:“没有。”
老刀仔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换了个话题:“对了,你的拷贝体那边怎么办?你是改用金龟子跟踪吗?”
“嗯,当然。一天不看到他我都不放心。”余舟扯了扯嘴角,眼睛却没笑。
余邵摇摇头:“总觉得自己养了个变态弟弟,不知怎的就把你养成了个偷窥狂。”
余舟还想说话,放在餐桌一角的手机却响了。
——是陆宽。虽然催眠了好几天,但余舟还是犹豫了一会才接起。
陆宽直接问他:“你在哪?”
余舟挑了挑眉毛:“在家啊。”
“好,出来开门。”
余舟露出不相信的眼神——这可是老刀的飞船,连个门牌号都没有,他是怎么找过来的?他拉过立在餐桌上、一面绘着雨后青山图的瓷盘,翻过来就变成一个平板电脑。他点了两下,调出门口的监控视频——只见台阶下,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人,逆着光的脸色有些y-in沉,但赫然是陆宽无疑。
余舟压下心底那一点说不清缘由的悸动,向门口走去。等他走到门后伸手开门时,眼中已没有半点迟疑和迷茫,对门外那人露出了和以往一致的笑容:“你还真是能耐,这都能找来。”
作者有话要说: 重写了余舟的感情线。。。不能让他太早喜欢上陆宽。。。
☆、第 36 章
在见到余舟之前,陆宽想问他很多话:为什么突然离开了?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这几天为什么总是不接他电话……但在门推开后,余舟对他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像是这些天从没分开过一样时,他就什么都忘了。
“你还真是能耐,这都能找来。”余舟侧身示意他进屋子,边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家可没有门牌号。”
“打电话给胡老师,他告诉我的。”
原来是胡八道。也是,老刀的屋子虽然能移动,但如果停在本市,基本上就那么两三个常用的地方,如果是老刀有课的时候,一定会停靠在这。
“吃了吗?”余舟问他。
“还没。”
“哈,那你有口福了,今天难得我下厨,就赶上你过来了。老王,添一副碗筷。”余舟带着他进餐厅,边嘱咐老王加饭。
陆宽向余邵打过招呼,在老王拖出来的空椅子上就座。
“你怎么会来H市?”
看着青年和往常一般无二的笑脸,陆宽压下那句“来找你”,随口答道:“过来出差,有笔生意要谈。”
他心底冒出一个疑惑:也许之前青年的态度冷淡,只是自己的错觉?
“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余舟看了老刀一眼,道:“我的手套出了点故障,跑回来找老刀修理。那东西你知道的,我从不离身,它坏了的话,我会不习惯。”
陆宽的视线扫过他的右手,没有再问下去:早在余舟对他摊牌的时候,就说过手套是一个还不能对他坦白的秘密。陆宽舒了一口气,看来果然是他误会了。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用餐中途余舟突然孩子心x_ing爆发,非要让首次过来的陆宽见识一下他家的特别,启动了“移动餐厅”模式,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着四周的风景。晚饭后,余舟更是像以往对待每一个初次来他家的同学一样,带着陆宽参观起他家。陆宽见他随口说着“我家”怎样怎样,明白了这处屋子以及余邵在他心中的地位,暗暗决定把余邵列入重点往来对象——至于天行,这两天找他了解余舟的情况都一问三不知,嗯,完全靠后站没商量,原本让索伦逢年过节就准备的礼物也可以省了。
当晚陆宽在余邵的安排下,住进了余舟卧室对面的客房。他倒是想和在顶层公寓时一样,睡余舟屋子,但考虑到余邵,到底不敢造次。
余舟在家中的时候起的都挺早,完全按着老刀的作息表来。在早餐之前,老刀扔给他一个小盒子:“生日礼物。”余舟伶俐地伸手接住,打开盒子时眼睛都亮了:“啊啊!是X吗?”得到老刀的确认,他高兴坏了,直接给老刀来了个熊抱。
陆宽好奇地看过去,盒子不大,看上去有点像装戒指的首饰盒。他走近几步,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只见白色的天鹅绒绸面上,放着一个一寸长的芯片。看到余舟激动的表情,他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余舟小心翼翼地将盒子盖上,放到口袋里,一边对他解释:“这是宛宛的弟弟哦,太木奉了,我的生日也是它的生日。”
陆宽一下子就理解了:看来是一个新的机器人。看着余舟满脸的笑容,陆宽知道这礼物是合他心意了。他忽然觉得有些挫败——他口袋里也有个小盒子,现在却感觉送不出手。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之前也是,对比了余邵的移动城堡后,觉得自己安排给余舟的顶层公寓太普通了——有种心上人的哥哥太过惊才绝艳,自己什么都被比下去的挫败感。
陆宽陷入从未有过的不自信里,站在原地纠结着现在想个新的礼物还来不来得及。
但余舟才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径直走过来,笑眯眯地朝他伸出手:“欸欸,礼物呢?”看到他脸上的迟疑,他不相信地皱鼻子:“不会没准备吧?我记得你一周前就提过这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