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和他说说话,别让他睡过去。”
不清楚铩羽现在的身体是那种程度,但铩羽的精神状态不太妙,墨周箫雨担心等他们把人带出去,人也就没了。
这对笨蛋情侣,明明就爱得极深,却又伤得对方极深。
孽缘。
墨周箫雨摇摇头,认命地处理铩羽的伤口。
伤得挺狠,看着恐怖,倒是避开了要害,恢复得快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
“……他…呢?”
铩羽开口,声音粗糙得像磨石的磨砂纸,又低哑,完全不成语调。他站都站不太稳,还是墨周箫雨和北木雪一起将他小心扶着,靠着墙壁放在地上。
北木雪当然知道铩羽问的是谁,他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铩羽。
从很久以前,北木雪就知道铩羽爱他的皇兄,那时候皇兄还不是圣皇。铩羽是他的伴读,却总喜欢缠着那个冷傲的皇兄,北木雪后来干脆把铩羽扔去皇兄哪儿。他注意到铩羽一脸窃喜,而皇兄在有了铩羽,也更有人气了。
虽然他们都是日者,但他们自己不介意,那又有何关系?总比他爱上一个梦里的人强。
皇兄继位,北木雪带兵为皇兄平乱,本该在皇兄身边的铩羽在一年之后突然跑来军营,说想征战沙场,狂妄一番。
北木雪却觉得,那是的铩羽想的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铩羽在战场上简直是不要命的,挥到他面前的刀,他理都不理,拼了命地往前冲,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不知道活为何。
他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北木雪不知道他不在帝都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但他肯定的是,能让铩羽变成这样,唯一的原因只能是皇兄,那个铩羽爱到痴狂的人。
之后,那一道道催铩羽回去的金符更是证明了这点。
没曾想一向以皇兄为天,什么都听皇兄的铩羽并未像他所意料的,迫不及待地赶回去。
圣旨到的时间越传越急,到后来更是到了每天一道……
直到战乱平复,取得胜利的那夜,众将士的庆功宴上,铩羽喝多了,北木雪才知道,原来大臣提议圣皇立后,铩羽嫉妒心盛,对那高高在上的人用了强,更将人折腾得遍体鳞伤,最重要的是铩羽恢复理智后居然跑了。
等铩羽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混事后,他又回去了,但已经晚了——北泓溘醒了。
铩羽想要解释,北泓溘却是听也不听,将铩羽甩出去,就像扔东西一样。那是铩羽第一次看到北泓溘那样冰凉的目光,比极寒之地的寒冰还要y-in冷得多。
铩羽深知自己干了蠢事,跪在殿门口正正七天七夜,暴晒雨淋,人都脱了一层皮,只是为了见到北泓溘。终于在意识即将涣散的时候,铩羽等到了北泓溘,等到的却是一个冷冰冰的,“滚!”
铩羽恍恍惚惚地滚了,不禁滚出了皇城,还滚出了帝都。
他身心疲惫,却难以安眠,眼睛一闭脑袋中就能浮现出一张冷傲尊贵的脸,和一双几近冻结的眸子,淡漠地看着他,仿佛在看毫不相干的人。
最痛苦不堪的,莫过于此。
铩羽如同没有灵魂的驱壳,在尘世游荡,最终,他找到了北木雪,他想,为那人征战杀敌,战死沙场,也不枉此生了,或许也能让那人不那么恨他。
然而,铩羽没想到,那人的消息会这么快。
要他立刻回去?
什么意思?
要做个了断吗?
铩羽苦笑地看着将那快推成山的圣旨、信件,却迟迟不敢回去……
“皇兄遇刺。”
铩羽一顿,干燥的嘴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有说,沉寂得像个破布娃娃。
北木雪其实对感情一事琢磨不透,可以说他这一生唯一的情商都给墨周箫雨了,现下对上铩羽和皇兄的事,他这是真不知道如何去帮着这明明相爱,却最后弄成这样的两人。
当铩羽在殿外跪着的时候,确实不知北泓溘在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等北泓溘身体好了些,却看见铩羽在自虐自己,被他从小宠到大的人,这他如何能不怒?
从而怒气攻心,一个“滚”字脱口而出。
墨周箫雨有所察觉地看了北木雪一样,认真地将烂r_ou_挖去,挤出脓水,一边说着北泓溘失去意识前的话:“圣皇说,他死了就放你自由,这是他答应你了。”
铩羽睁大眼睛,空洞的眼眸终于有了波动,他倏地扑向墨周箫雨,不知疼痛般抓住墨周箫雨的衣服,激动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张着嘴,无声地质问:“你说什么……”
北木雪正要拉开铩羽,他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因为他的动作再度裂开了,墨周箫雨给了北木雪一个安心的眼神。
墨周箫雨抬手,轻轻一推,铩羽便倒回去,跌坐在地上。
“他死了。”
铩羽茫然地看着墨周箫雨,但又好像不是在看他,墨周箫雨熟练地将最后一处伤处理好,不等铩羽清醒后是何反应,墨周箫雨直接一个手刀。刚才是怕伤太重,睡过去就醒不来了,结果看来比预料中的好很多。
这蠢货,明明有足够的能力可以逃走的,为什么不离开呢?
看北木雪略不赞同的眼神,墨周箫雨耸耸肩,道:“现在的北泓溘,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北木雪神色一暗:“还有八天。”
还有八天,庆典就开始了。
而王朝的皇陷入沉睡,不肯醒来。
“放心吧,总有人能唤醒我们的睡美人。”墨周箫雨毫无压力地扛起铩羽,“木头,我把铩羽带上去,你去把老头儿拎过来。”
“嗯。”北木雪轻应了声,瞬间没了踪影。
守在外面的肃利子见两人下去了半天,还不见踪影,正担心出了什么事,准备下去,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王爷!”
北木雪见是肃利子,吩咐道:“将圣皇搬到里面的偏殿,把主殿空出来。”
肃利子心有疑惑,但并不多问,麻利地依照北木雪所言而动作。
老头儿再次被北木雪捉j-i崽儿似的拎进上倾宫,看着老头儿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墨周箫雨不禁乐了。
“老头儿,快来救人。”
老头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挪步过来,气鼓鼓地骂骂咧咧:“好歹我也是老人家,一个个的没大没小的!”
“哪有你这么精神的老人家,鹤发童颜说的可就是你。”见老头儿还要争辩,墨周箫雨将老头儿一个提溜拎过来,道,“这不是情况紧急嘛,我可给特意给你留了两坛龙王醉,怎么样?够意思吧?”
“够意思够意思。”老头儿高兴了,挥了挥手,“让开让开,我看看。”
老头儿看似随意翻了翻,表情有点无奈:“这伤简单,就是看着吓人。用我配的生骨膏和玉肌散,不出五日,我保证他生龙活虎。唉……若早知如此,我一定会阻止陛下。”老头儿不再说话,专心给铩羽处理伤口。
墨周箫雨心中疑惑,却不再出声。
六处伤口,每一处都穿透了血r_ou_,即便之前有过简单的处理,看起来依旧骇人,若不是救治的人是老头儿,恐怕没人敢打包票,说能让这人五日就恢复得生龙活虎。
处理完伤口,老头儿已是满头大汗,眼睛却是更加明亮了,显得炯炯有神。
见老头儿有些倦容,墨周箫雨帮老头儿收拾东西。
老头儿休息了一会儿,精神好多了,便拿出两个黑玉瓶,吩咐道:“这两种药配烈酒涂,涂的时候疼痛难忍,你们控制着他,别让他乱动,实在是忍受不住了就干脆敲晕。晚点可能会发热,我留个单子,吃了汤药会好许多。我就先回去了,发热太厉害就来叫我。”
“木头,你留在这儿。”墨周箫雨对北木雪说道,见北木雪点头,然后将药箱拿上,“老头儿,我送你。”
一路上,墨周箫雨和老头儿有一句没一句天南地北的瞎扯,倒也很快到了御药房。
见地方到了,墨周箫雨突然正色道:“老头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老头儿一愣,前一刻还嬉皮笑脸的像个顽童,下一秒就一脸严谨。
墨周箫雨注视着老头儿的表情,一字一句地慢慢说出来:“圣皇,是不是有什么……病症?”
“行了,你也不用试探我了。”老头儿翻了个白眼,“先进屋。”
“成。”
老头儿的Cao庐墨周箫雨还是第一次进,里面摆着很多书,有医,也有毒,充斥着十分浓郁的药香。
墨周箫雨正好奇地打量着,老头儿不客气地吩咐:“去把门窗关了。”
墨周箫雨乖乖照办,回来后还给老头儿把茶水倒好,然后坐在一旁,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看得老头儿一脸见鬼的表情。
老头儿灌了杯茶水,墨周箫雨又给他倒满,他没再喝了,捋着胡子,组织着语言。
“我是看着圣皇和王爷长大的。王爷天x_ing淡漠,圣皇心x_ing敏感。圣皇六岁那年,王爷出世,但不是在皇城,那时候圣后在边境平乱,王爷就是在战场上生下来的,而圣后却死在战场上,后来,王爷是被周丞相……也就是你的爹卿带回来的。
得知圣后战死的消息,还是圣太子的圣皇反应十分平淡,亦如往日一样的说话、做事。所有的人都在私底下说圣皇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身体里不是流淌的血液,而是冻结的冰雪,他们说,圣皇的前世定是雪娃娃,无心无情。这样的流言蜚语也有传到圣皇耳中的,但圣皇并不在意,只是变得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