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花灯晚会过后,梁景云似乎就恢复了正常,除了让裴怀温开始接触政事外便没有再多的表示,偶尔见面也只是谈论政事,一副君臣相谈甚欢的模样。而裴怀温本身人格魅力就很强,在接触政事后很是如鱼得水,连裴凌侯爷也是刮目相看。
宫芩看出裴怀温想要离开的意愿,不禁轻笑一声道:“裴公子这就走了?”
裴怀温点了点头,“三公主见谅,在下还有事要办。”
“刚刚不忙,现在就忙了?”
裴怀温笑而不语。
其实也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刀枪不入。宫芩在心里想道。她抬起手臂,长而薄的轻纱顺着光滑的手臂滑下至肘部,裴怀温愣了愣,只见宫芩将手臂伸到他面前,轻启唇道:“裴公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裴怀温看去,只看见那白皙如玉的手腕上有一小片粉红色的疤痕,看上去不是很狰狞的模样。
“这是标记。”宫芩嘴角的微笑很是优雅,与她本身艳丽魅惑的打扮有几分差别。“是给那些出嫁到别国的公主做的标记,这是用滚烫的铁块烙印在手臂上永远遮掩不去的伤疤,而为了不影响出嫁才故意用些药品让它显得小巧可爱。可是,这敷药的过程却是比烙印时还要痛苦。”
“这个伤疤一旦印在了公主的手臂上,这个公主就是注定出嫁到别国,此生不能再回国,就算是特殊情况回国,也无法再享受本国公主的待遇。这是个证明,也是个警告,如果公主不按照皇帝的命令行事,她的母亲就会在北域的皇宫里面活不下去。”说着这些时,宫芩的神情一直很平静,如同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
“北域人认为最荣誉的事,便是生在北域,死在北域,可是出嫁的公主却并不能拥有这种荣誉。”
宫芩看着沉默不言的裴怀温,突然笑出声来,“裴公子是被吓到了吗?其实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这只是我小时候不小心被烫到的疤。”
裴怀温看向宫芩笑弯的眉眼,“疼吗?”
“嗯?”
“烫到的时候疼吗?”
宫芩笑容加深,“疼啊,特别疼。”
裴怀温淡淡道:“看得出你不甘心的样子。”
“不甘心?何以见得?”
“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你的生活在北域,是个优雅尊贵的公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
宫芩愣了愣,笑容扩大,“是吗,裴公子可不要害我啊。”她将耳边的碎发绕到耳后,歪着头笑。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自己呢,真是……为什么要告诉他?
裴怀温没有回答,只朝她身后看去,眼神微微愣住。宫芩似是意识到什么,嘴角勾起,身子一侧就朝裴怀温倒去,裴怀温下意识地接住她,耳边传来她轻轻的笑声。“裴公子,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大梁的皇帝独独对你不同,难道真的是因为救命之恩?”
裴怀温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宫芩急匆匆地站起身来,唇边的笑容微带羞涩,“见过皇上。”
真是美人一笑,绝色倾城,可惜在场几人都没有把心思放在宫芩身上。梁景云几大步走过来将裴怀温拉开,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宫里做什么?”其实他早就知道裴怀温是来看梁君晚的生辰。
裴怀温解释了一番,见梁景云仍是一脸冰冷的模样便放弃了,只将眼神转向一旁的顾长安,顾长安可不经常进宫。
“别看了,我是来找长公主的。”顾长安道。
裴怀温诧异,“长公主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长公主身体有些不舒服。”
裴怀温心下一沉,梁君晚在他面前倒一直是没事的模样,难道是在硬撑?“那为什么你在这里?长公主不是去御书房了吗?”
顾长安不置可否,只看了梁景云一眼,没有回答。
“有太医在给她看病,顾大夫只是听说你来了便顺便跟着朕来看看。”
梁景云不想多说,冷凝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宫芩好奇地打量了顾长安一眼,却见顾长安正看着她,唇角带着微笑,眼里的神色她却看不明白。顾长安转过头看向裴怀温,淡淡道:“最近你倒是没有来我那检查身体了。”
“因为事情有些忙,而且我的身体也有很大起色了,老是麻烦你怎么好?”裴怀温笑了笑。
“麻烦?”顾长安重复了一遍,“真是见外啊。”
裴怀温微笑不语,确实他有些不自觉地躲着顾长安,因为那次在裴府裴亦清和顾长安的交谈让裴怀温有几分不安。
四人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宫芩很快就请退了,而梁景云带着顾长安朝御书房赶去,裴怀温也跟着。
三人走进御书房时,却没有看见长公主,只看见一个容貌清俊白皙的青年站在御书房里面观看墙上的挂画。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青年转过身,忙行了一礼。
梁景云淡淡地点了点头。
裴怀温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由自主地开口道:“这位是?”
“翰林学士张大人,想必你还记得。”梁景云闻言,似笑非笑地回道。
裴怀温有些无语地低下头,掩住轻微皱起的眉头和眼里的深沉。他当然记得,不只是记得梁景云曾经意欲将张大人与戚若水婚配,更记得那个在花灯节对长公主一见钟情的青涩男子。
命运总是如此巧合。
第22章 梦醒长安
显然不只是裴怀温认出了张友龄,他看见张友龄的眼里也划过一丝细微的诧异,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而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变化。
也是个适应官场能随机应变的人,裴怀温想,看样子并非真的如那天在长公主面前一般青涩。
梁景云对张友龄交代了几句官场上的事后也没有让他告退,只对裴怀温看了一眼,然后沉思了片刻,裴怀温就知道他在打算着什么了。若说之前裴怀温对于这门婚事只是犹豫,那现在就是非常不同意了,张友龄喜欢的分明就是长公主,怎么能配给戚若水?
可是他又不能直言,长公主的婚事不是能够随便谈论的,何况如今北域皇族即将来到,联姻之事还在商榷之中。
见梁景云就要开口,裴怀温忙道:“皇上,微臣想要先去看看长公主。”他说话时撇头看了眼张友龄,却见他没有丝毫反应,难道张友龄还没有见过长公主,并不知道那日的女子是长公主?
“这么急做什么?”梁景云看着他,眉间有些不悦的色彩。
张友龄此时若有所思地看了裴怀温一眼,道:“长公主身体重要,还是先去探望长公主吧。”他刚刚也看见了裴怀温的眼神,复杂难辨,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必然卷进了政事之中。
梁景云冷淡地看了张友龄一眼,张友龄意识到自己逾越,急忙跪下请罪。梁景云的脸色才好转一点,裴怀温转过头触及顾长安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下就是一沉。或许平时没有察觉,而这种时候就能够看出来梁景云对他的特殊与不同,梁景云对他总是宽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