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他皱眉的是那少年竟然咳得眼眶通红,看起来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模样。
可他接过水来也没喝,就只那么拿着,北漠看着水漾开圈圈细纹,知道他手上是用了真力气的,可他半低着头,神情藏在y-in影中,实在叫人猜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若是别人看他这般模样,只会惧怕或觉得他y-in沉冷戾,可北漠偏偏看到的是这个人的狼狈和忍耐。
他终是抬起手来揽住这故作坚强的孩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原想就此放开,却发现衣服已经被他紧紧揪住了。
殷天正如今只比北漠矮了一点,北漠坐在椅子上,他却蹲了下去,整个人可以说是缩在北漠怀里。
怀里的身子在默默发抖,幅度很小,但北漠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他倒有几分懵,小少爷以前怎么说也是个潇洒骄傲的少年郎,这小半日,却如回到七岁稚童一般,脆弱得让他手足无措。
若对方真是个孩子,他倒还能冷静处理,可对方是已及冠的男子,反叫他难办。
北漠一僵,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沾s-hi了自己的衣服,他低声说:“先起来吧。”
兴许是他声音带了些平时从没有的温柔,殷天正有一瞬停止了战栗,下一刻却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甚至传出微小的啜泣来。
北漠不由头疼,孩子真是难哄。
尤其这种年有二十的大孩子。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时而风时而雨的”北漠自己也没发现,这句话听起来多亲昵,更没发现,在面对殷天正的时候,他总是多了几分人情味。
殷天正听了他这话,渐渐将啜泣声压进了喉里,微微离开他怀中,低着头闷闷说:“我很少哭。”
“嗯。”
“我很少哭,因为每一次哭,都只能让我更清楚地明白,那个包容我,安慰我,给我怀抱,给我温暖的人,已经......不在了。”他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额上青筋暴出,才勉强压抑住声音的颤抖。
北漠微怔,心中有些触动,小少爷这是在说他吗?
难得自己“死”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念着。
“我一直很任x_ing对吗?”他又轻声问。
是挺任x_ing的,北漠暗暗在心里想,不过他明智地没有说出来。
殷天正似乎也没想等他回答,便继续说:“因为总觉得有你在,便可以肆无忌惮。可我,可我要了家主之位,你都没回来阻止我,从那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我没有资格任x_ing了。”他茫然地眨眨眼,一滴眼泪落到北漠衣上,很快便融了进去,除了微微加深了衣服颜色,再无踪迹。
“漠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我烦了你那么多年,你是不是巴不得早些甩掉我?”小少爷声音转至尖利,“你是不是恨我所以这么多年从不来见见我,从不告诉我你还是平平安安的?所以即使回来了,也要骗我你已经死了,好看我在你面前失魂落魄,一身狼狈,是不是......是不是!”他嘶吼地问道,用尽了全部力气一般粗喘着,确实是狼狈至极。
但他这话北漠是真不懂了,他抿抿唇,依旧还是选择沉默。
室内一时陷入死寂。
北漠还在酝酿着如何缓和一下气氛,一直低着头的殷天正却慢慢抬起头来,他眼睛赤红,明明有泪从眼角滑下,却又还努力地扬起嘴角,只是那笑容也惨白无力。他收敛了尖利与癫狂,带着几分软弱与讨好,轻轻说:“漠漠,我以后不任x_ing了好不好?你若觉得我有千万种不好,我一一改了便是,我方才一时失控,说了许多气话,你莫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那一个“好不好”轻得没有一丝重量,却是放下了所有姿态,甚至将尊严都垫到了脚底下,任北漠处置。
北漠见过很多样子的小少爷,却没有见过这样卑微讨好,低声下气的他。
若不是七年的绝望,无数个日夜的折磨,此刻重新拥有他的患得患失,殷天正也不愿意摆出这副难看的姿态。
可是他太怕了,怕稍有一个不慎,这人便再次从他的生命中消失,像午后抓不住的暖阳,徒留无尽的黑暗的冰冷。
无欲则刚,可是他想拥有北漠,便只能脱下所有的铠甲,将最柔软脆弱的地方展示于他,以求一丝怜爱。他从前只是个孩子,但七年时间,他已经足够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即使是失去其他所有,也不愿放手的东西。
殷天正的执着,北漠也许永远也不会懂。
而此刻,他看着这个孩子绝望又委屈的模样,向来面瘫的脸上终于露出裂缝,显出些无奈来。
“小少爷别这样说。”他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能先将殷天正抱了起来,然后感觉到——隔着衣服,他嶙峋的背脊还是硌痛了他。
北漠默了默,说道:“小少爷瘦了好多。”
殷天正趁机埋入他怀里,听了这话,轻轻勾了勾唇角,回答道:“没人管着我吃饭,索x_ing就不吃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所谓的卖惨,他只知道,想让那个人,多一份挂念。
北漠轻轻拍拍他,说道:“小少爷,不可任x_ing。”
殷天正觉得自己的泪水即将喷涌而出,他深深将头埋进他怀里,似哭似笑地“嗯”了一声,悄悄用手抱住了北漠腰身。
* * * * * * * * *
殷天向一人走出殷厉庄,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除了第一年疯狂的找东城,他已经很久没出来了,几乎都忘了外面是什么样子。
“这位公子,要不要看看我家的配饰,都是上好的玉咧!”有人殷勤地招呼着他,殷天向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却看见那店里挂了好些珠串,有一串带着淡淡的粉色,像极了东城当时拿来在他身上玩弄的玉石,他瞳孔一缩,终于拦不住眼中的苦涩。
路人只看着这面如冠玉的公子颊上突然带上一抹笑,然后那笑意越来越苦,终于消失,他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脸上却慢慢爬满蜿蜒的泪。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写得都没啥感觉,凑合着看看吧= =
☆、少爷:哪里来的小妖精
北漠好不容易让殷天正放了自己回来片刻,因为他之前有拜托人去跟小北澈知会一声,叫他自己乖乖吃饭睡觉,所以两天时间没回来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北漠推开门,坐在桌边安静看书的北澈先是警惕地抬头看过来,随后眸光一亮,高兴地站起来迎向他。
“大人您回来啦!”他端来温热的茶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北漠。
北漠点点头,接过茶水来出于礼貌地喝了一口,便放桌上了。
北澈察觉到他似乎有话要说,小脸也变得严肃起来,略微紧张地看着北漠,这段时间稍稍养起些r_ou_的小手不由自主地揪住了衣袖。
北漠也没有刻意去吓他,只叮嘱:“最近情况复杂,你自己平常注意安全。”
他是不准备撕毁合约的,安安分分待到合约结束是他原本的计划,但若是殷天向做出些叫他为难的事情,带着北澈跑路也不失为良策。
毕竟东城他们既已不在庄内,他也就没什么待在这的意义了。
要是殷天正知道他是这样想的,只怕会气得呕出血来。
北澈也严肃地板着脸,锁着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保证道:“我会努力不拖您后腿的!”
“那就好好锻炼身体。”
“嗯!”
一大一小看起来和谐极了,可有些人就不高兴了。
叩门声响起,北漠微微拧了眉,他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屋外什么时候来了人,起身打开门,门口站的却正是殷天正。
“家主。”他冷静地行礼,身后的北澈也懂事地行了大礼。
殷天正状似无意地瞥了他身后的小北澈一眼,随口问道:“漠漠,这是?”
“回家主,是属下领养的弟弟。”
殷天正稍稍松了一口气,紧捏的拳也放开了,他幽幽看北漠一眼,又说:“漠漠如今对我这般冷淡。”
北漠只觉得他眼神如怨如诉,心中“咯噔”一下。他没有直视那双似蕴含万种心思千般柔情的眸子,只微微唤了句“小少爷”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殷天正也不纠缠,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放缓了语气说:“漠漠,我有个东西要送你。”然后上前一步,拉住北漠的手。
一块温热的玉饰被放入北漠手心,他低头一看,流云百蝠的样式,非常精致的工艺,只不过这原材料、似是羊脂白玉?
“小少爷,这玉佩过于贵重了,我不能收。”他摇摇头,并不想接下。
殷天正眸光一沉,声音稍微低了些:“这本来就是想拿来送你的,你若不喜欢这个样式,我便叫他们重新雕一块。”他没有直视他,只自己说着,“我替漠漠带上吧。”
北漠没有再说什么,小少爷变得强硬了很多,就是他继续推拒,也还是这个结局。
不过在听到殷天正还想亲手为他带上时,他微微合起手心,淡淡道:“多谢家主美意,北漠自当妥善保管。”
殷天正闷闷地“嗯”了一声,眉目间透出些y-in霾,却也不敢再勉强些什么,只能默了片刻,然后又抬起头来道:“漠漠,我有事需要出庄一趟,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
许于殷天正而言,他最美丽的记忆便是北漠曾经带着他去找妺酒和千面鬼的一路,顺便还收获了他后来十四年视若珍宝的流云百蝠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