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以风听了,却头脑发昏,一阵眩晕,双手撑在桌上,这才堪堪稳住身体。
“睡美人?开什么玩笑?”
“姑姑再怎么样也不会拿你的x_ing命开玩笑,你确实中了毒,天下奇毒之一的睡美人。”
“不可能,”陆以风矢口否认,“我若真如你们所说中了睡美人,那我怎会还活着?”
陆缘咬唇不语,龙璟拍案而起。
“那是鬼医强行唤醒了你的魂识!”
无人再语。
“唉。”
龙璟叹气,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垂头丧气。
“这本是该由城主告诉你的,”他的表情很奇妙,很微妙,“不过既然你回来了,那由我来讲也是一样。”
他端坐着,放在膝上的双手陡然攒握成拳,眼睛闭着,眼角的皱纹很深。
“你体内的睡美人,不是细作所投,而是城主所做。”
第20章 记忆
白天的金陵城,远没有晚上热闹。
甚至可以说,白天的金陵城,没有人气。
不是没有人,而是所有人都躲着。
街上没有行人,店铺没有开门,街边没有摆摊,民宅没有响动。
城门更是紧紧关闭。
见怪不怪。
一夜尽情欢愉,一夜载歌载舞,一夜穷极享乐。
太阳出来的时候,他们理应沉沉睡去,鬼都之名,亦由此而来。
以前陆以风还小的时候,他哥哥和表哥受人排挤还很严重,晚上出门不方便,容易出事,他跟着他们,经常在白天,大家都睡去的时候溜出来,也不走远,也不玩闹,就是躺在大街上。
三个人并成一排,闭着眼,感受金陵城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
而如今,在同一条街道上,在同一个太阳下,陆以风静静地躺着,中午的太阳已经很猛了,可是陆以风感觉不到温暖,他觉得很冷,刺骨的冷。
从三个人变成一个人,未免凄凉。
但更凄凉的,却是曾经的记忆,昔日的快乐,旧时的相伴,竟敌不过一句人死灯灭,竟赢不过一句沧海桑田。
究竟谁是敌人?究竟谁是朋友?兄弟是否反目?朋友是否结仇?
是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
“少爷,如若真的不解,何不亲自问少主?”
熟悉的声音,引得陆以风回神。
前面说到陆以风有两位管家,是因为陆以风有两处宅子,一处老宅一处新宅,而两位管家,自然为老管家和新管家。
这倒不是说老管家就是老头,新管家就是青年,也不是说老管家就是老手,新管家就是新手,所谓新老,也都只是相对而言罢了。
老宅的自然就是老管家,新宅的自然就是新管家。
不过自从老宅被毁,老管家也搬到新宅去了,两位管家相处下来,倒也算和睦。
来的是老管家和新管家,先说话的是老管家。
老宅也是主宅,老管家看着这三个孩子长大,早已视为己出。
“大人,城主的安排既然参不破,不妨直接相问。”
而新宅则是陆以风的私宅,是魔子大人的寝宫,新管家是魔子大人的手下。
两个人是一个意思,找陆以宸问清楚。
可是,陆以风不相信陆以宸还活着。
人是他亲手杀的,不是吗?
“要怎么问?追到y-in曹地府?可九州哪里来的y-in曹地府?”
他竟不知,他的声音沙哑至此,他没哭,不是吗?
“大人的哥哥没死。”新管家强调着。
“老奴虽不知少爷为何认定少主已死,但少主确实未死。”老管家附和着。
陆以风没有答话。
整个金陵城都在说陆以宸没死,可这又如何让他分证清楚?
“他人呢?”是真是假,见一面就知道了。
“信中言明,城主在今日到达。”
“哦?”陆以风举起衣袖,遮住太阳,“那我便在此等候了。”
陆以风没有等多久。
两位管家离开后不久,陆以宸就进城了。
华丽的马车咕噜噜进了城门,车夫打开车门,放下滑梯,轮椅带着陆以宸滑下来。
借着惯x_ing,他一直到了陆以风身侧。
“小风,我回来了。”
容貌依旧,嗓音依旧,笑容依旧。
“哥哥……”
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晚餐之后,陆以风四处闲逛,然后,他又来到了龙阎的墓地。
靠坐在冷硬的碑石旁。
他挺开心的,陆以宸没死,当年的一切与他无关,他不是罪人。
他挺伤心的,鬼医改变了他的记忆,他陪了他十年,也骗了他十年。
从一个杀人犯到一个受害者,如此荒诞,又如此真实。
“小风。”风裹着柔和的声音,送到陆以风耳里。
“哥?你怎么来了?”陆以风慌忙起身,稳稳地抓住轮椅。
这里不是罗马大道,嶙峋的山路,崎岖的山路,并不适合轮椅这种交通工具。
“你恨吗?”陆以宸不答反问。
黑暗中,只有月光几许,陆以宸的脸上,晦涩莫名。
陆以风没有回答,若不是他抓着轮椅的手陡然松开,陆以宸都要怀疑,陆以风根本没有听到了。
“你不该怨恨鬼医,”陆以宸继续说着,“他救了你的命,也救了我的命。”
陆以风只是一语不发地推着轮椅,月光下,隐约可见,他紧抿的双唇。
“你恨他骗了你,是吗?”
陆以宸似乎执意要让陆以风出声。
“他欺骗我感情。”他终于开口,带着浓浓的委屈。
“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把他当作龙阎吗?”
的确不是,但是,“那他还擅自篡改我的记忆。”
“傻瓜,他那是为了救你,不得已而为之。”未等陆以风反应,他又说,“况且,当初是我请求他这样做的。”
“反正你们都有理由就对了。”陆以风觉得委屈极了,和着这些事陆以宸也都参了一脚。
“我很抱歉。”陆以宸拍拍陆以风的手,“但那时我们都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可以解释一下吗?我想听。”迟疑着开口,陆以风抓紧了轮椅,手指发白。
陆以宸笑了,眉间一点朱砂,媚惑动人。
他讲的故事,跟陆以风记忆中的不同,跟金陵城居民认为的也不同。
“我和小阎天生便不是黑瞳,被冠以怪物之称,我还好,即便再不是,也是城主的儿子,主宅的少爷,但小阎就不是了,表少爷和少爷,一字之差,便是翻天覆地,一直到你出生,龙氏夫妇回城,我们的局势才有所好转。”
“你不是曾问城中那几处荒废的宅子是怎么回事吗?”
“那是小阎的第一次反击,夫子曾提过的,天使的鬼火。”
“其实那是一场意外,我们也不想的,可是既然使用了这种力量,既然我们已经开始了反击,就没有回头路了,我们只能继续。”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不只是我们两,还有整个金陵城。”
“怪物的名头越来越盛,你出生后,你就是魔子,我就是少主,我要肃清异己,就必须先控制你,睡美人的毒是我从沈醉天那儿取来的,不是下在你身上,而是下在你母亲身上,睡美人经过母体转化,变异后转移到你身上,变异后的睡美人不会让人一睡不起,夺人x_ing命,只会分出一魂一魄,归附在母体身上。”
“你母亲,也就是湘华夫人,生下你之后就陷入了沉睡,而睡美人的毒已经移到你的体内,父亲自是查探不出原因,那时候鬼医被父亲所救在金陵城修养,于是便让他带走湘华夫人。”
“只是我们没有料到,那睡美人变异后,竟还有个副作用。”
“你那段时间经常精神恍惚,贪睡嗜睡,神经错乱,肢体失衡,我怕出什么意外,就把沈醉天叫了过来,所以他根本不是什么细作,丰都的强盗头子这个身份倒是真的,但如今他也只是剩下个名头罢了,说起来,这也是因为我们。”